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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砚骑得不快,沈瑜卿跟在后面,尘土飞扬的路,纤瘦的人影隐藏在高大的身形下,倒有别样的意思。
沈瑜卿手收在袖里,微微松下马缰,看看地上的人影,又不禁抬头看向前面的男人,忽地腿下一收,夹紧马腹打马到他身侧。
两道人影并肩,徐徐而过。
魏砚侧目,“不冷?”
沈瑜卿嘴皮子冻得发白,面上却不显,“不冷。”
看了眼地上比肩的人影。收回视线,心说她才用不着他照顾。
魏砚观她视线,了然,眼里挂笑,“漠北风硬,你这小身板一直吹着会落病。”
沈瑜卿说,“你瞧不起我?”
眼斜睨他,继而又转开。
“是有点儿。”魏砚咧开嘴角,毫不留情。
沈瑜卿看着他,蓦地勒缰停马,目光落到他马前空出的地方上,轻描淡写,“既然王爷这么看不起我,不如我就与你共乘一匹,护在王爷怀里好了。”
北风将她胆大的声儿都吹到魏砚耳朵里。
魏砚浓黑的眉微压,眸子眯起盯她一双波澜不惊的眼,低下音,“又来?”
沈瑜卿理着兜帽,若无其事地扯着缰绳,“是你先开始的。”
是他先说的夫妻敦伦之欢,继而又瞧不起她。
魏砚明白了,看她的眼笑意加深,“真要上来?”
沈瑜卿眸子微动,掀唇回他,“不然呢?”
魏砚舌尖舔了舔腮,甩手扔下缰绳,半侧着身,大大咧咧地张开臂,下巴冲她抬了抬,眼神幽幽,“别怂。”
漠北人野,沈瑜卿不是一次见识过。
若这种时候只要人先服个软,低个头,也就一笑而过。但两人都是硬钉子,寸步不让。
“谁怂了。”沈瑜卿手一甩,刚扔了缰绳就被人压住腕,大掌粗栗温热,手宽厚,脉络明显,指腹生着薄茧在她细白的皮肤上触感清晰。
沈瑜卿抽了抽,他劲儿大,没抽动。
“放开。”沈瑜卿说。
过一会儿,魏砚松了手。他歪过身,低低道“你到我怀里坐着,不怕我做什么?”
“你敢?”她掀眼。
“怎么不敢?”他坏笑,声音低缓,“别说是在马上动手,就算我真目垂了你又能怎么样?”
他点点马前横着的刀,“以后这种话别说了,为你好。”
沈瑜卿咬唇,看他策马而过的人影,低骂,下流胚子!满肚子坏水。
…
魏砚带她到了一处驿舍。
清幽的地儿,远离热闹的街市,适合静养。
沈瑜卿下马,将缰绳递给醒柳。
魏砚阔步在前,抬手叩了两下门,随即门里出现一清瘦的书童。
那书童毕恭毕敬地福礼,“王爷来得正是时候,小公子才醒来不久,正在习书。”
魏砚含声,小书童开门让路,他缓步进去,沈瑜卿打量一眼,也跟着进了去。
院子不大,胜在干净别致。院里一石凳,一圆桌,置了打拳的木桩,房檐下挂着猎兽的毛皮,颇有粗犷的味道。
沈瑜卿暗自看着,耳边忽一道男童声传过,“阿爹!”
她眼看去,屋内跑出来不过五六岁大的小娃娃,脸肉嘟圆润,双目晶亮,气色很好。
魏砚两臂伸过他的腋下,臂上用力,手背青筋微凸,一下就将人扛了起来,“让阿爹看看重了没!”
小男童搂着他的脖子咯咯笑,“阿爹,你好久没来看旦儿了,旦儿想你。”
他眨巴一双眼睛呆呆地看着魏砚。
魏砚捏他的脸蛋,眉下严厉,“大老爷们想个屁!”
小男童鼓鼓嘴,不说话了。
他圆溜溜的眼好奇地看向沈瑜卿,咕哝两声,在魏砚耳边悄悄道“阿爹,阿娘来了吗?”
沈瑜卿耳尖,听到了,她扭过头,意有所指地看着魏砚。早料想到像他这样糙野的莽夫,这么多年怎能没有一个暖榻的女人?只是没成想孩子都这么大了。
啧啧两声,眼还没收回去,魏砚看过来,两人目光对上,她翘起唇,口型说了两个字,“浪荡。”
魏砚笑,忽然转过脸说,“她就是你阿娘。”
沈瑜卿眉心一跳,只见那孩子瞪大着眼,更为好奇地看她,忽而伸了手,可怜兮兮的,“阿娘,阿娘你终于肯来看旦儿了。”
…
“我以前一个兵的孩子。”魏砚把旦儿抱进屋,让他自己去案后看出。
他的声不低,沈瑜卿看了眼案后旁若无人的小男童,又想到进门时的怪异,明白了,“他的耳朵…?”
魏砚点头,“天生就听不到。”
沈瑜卿抿了抿唇。
魏砚看她凝重的模样,逗她,“不能治?”
沈瑜卿剜了他一眼,“这孩子年岁太小,我只是担心用重药他受不住。”
魏砚动动唇,还没开口,噔噔噔,旦儿跑了过来。
“阿娘,阿爹说过下次来看旦儿的时候阿娘会一起来。旦儿就给阿娘剪了一张小像给阿娘。”
沈瑜卿瞥一眼旁侧事不关已的魏砚,又看向身前的刚到她膝的小娃娃。僵硬地接过小像,剪的是漠北的展翅的鹰,双目如炬,工艺活灵活现。
她赞一句,想了想,说,“旦儿,其实我不是…”
“旦儿。”魏砚打断她,“阿娘懂医,让她给你看看耳朵。”
“那旦儿的耳朵会好吗?”那双圆溜溜的眼更亮了。
魏砚看了眼默不作声的沈瑜卿,“嗯”了一声,“会。”
来时仓促,需要的东西没带过来,沈瑜卿简单地给旦儿检查完,心里有了计量。
回去时,旦儿依依不舍,魏砚严厉几声,他便松开了手,巴巴地盼着,“阿娘你一定要快些来。”
沈瑜卿沉默后,才点头应他。
…
回去一路,沈瑜卿一句话都没说。
下马时,她翻身下来,急步往里走。
快到了院子,魏砚拉住她,“生气了?”
“你为什么那么说。”沈瑜卿说,“你我都清楚,离开雍城就不会有下次。何必给旦儿希望又给他失望。”
“你以为他不明白?”魏砚松了手,刀挎在腰间,他勾着刀环,“他什么都懂,也明白我不是他父亲。”
他加重声,眸色晦暗不明,“但总要有一次希望。”
沈瑜卿微怔,抬了头。
“那兵是为我死的,漠北多战乱,没人知道明天自己的命在哪,但总要给自己一次希望。”他说。
蓦地,沈瑜卿记起他身后的伤,鼻下的草药味愈重。她看一眼他,又转开脸,“给我两日,药能制好。”
魏砚一笑,方才的晦色敛了,他还是那个狂傲的漠北王。
“后午,我安排人送你去牢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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