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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瑜卿面无表情地转过头,看他一眼,倏地缩回里面,一手拉住车厢的暗板,“砰”的一声推过去,扬了魏砚满脸沙子。

快马至观洲,不过两刻。

观洲非城池,而是游牧的原野。放眼望去,一望无际,河汉纵横。

清溪徐徐,远山云水连成一线,牧羊人唱着嘹亮号子,宁静祥和。

沈瑜卿没想到方才还是黄沙的荒漠,行数十里后竟是一片辽原。

观洲按当地民俗,不设刺史,置典客。

观洲典客是从他地调派过来的人,见淮安王来,立即备好毡帐,饭食,恭敬招待。

魏砚打马到医属包扎,是当地医官,穿宽大胡服,头裹白巾,一口回鹘语。

他听得明白,毫不在意地笑笑,回了一句。

医官急得头冒冷汗,拿清水冲洗他身后狰狞的伤口,又用药敷上,再三叮嘱。

魏砚含声,眼看向毡帐外,透风的缝儿可见徘徊人影。

他牵了牵唇,抬手让医官停下,自己扯开白布囫囵在后背包了一圈,最后打个结留在胸前。伤口长,有多余受伤的地方根本就没裹到。

医官要拦他,魏砚已起了身,“没你事了,下去吧。”

沈瑜卿看到魏砚进了毡帐,猜想他是去处理伤口去了。

她停在外面没进去。

“找我?”

沈瑜卿闻声回头,那男人胡服领口松散地系着,腰间革带钩子扣了一半,裹伤的布也没包好,一身的落拓不羁。

他背倚着毡帐的支架抱臂看她。

这动作必会牵扯到背后的伤口。

沈瑜卿看他一眼,又转开,“我要先去探探路。”

“嗯,我点两个人跟你。”魏砚盯着她看,眼直勾勾的,有促狭意味,直白坦荡,不同以往。

“你看着我做什么?”沈瑜卿抿抿唇。

“我以为你会进来。”

“做什么?”

他下巴向后抬,“给我包扎。”

沈瑜卿,“脸可真大。”

魏砚笑,“是比你大。”

他打量她,眼向下扫,停顿在她外氅遮掩的襦裙前,一脸的坏相。

嘴角勾出一抹弧,“怎么养的,这么小。”

沈瑜卿白他一眼,暗暗咬唇。天压过一片云,厚重沉闷。她不自觉转了转腕间的玉镯,对上他黑漆漆的眸,抿了下唇,提裙过了去。

草原辽阔,寒风猛吹,枯草料峭。

魏砚抱臂站着,一动不动,眼皮低垂,眸子看向她。

沈瑜卿到他面前站住了脚,一手搭上他的肩,魏砚眼瞥过去,看到似雪的白。

风冷,他呼吸热,沈瑜卿腕绕过他的后颈,稍踮起脚,几近相贴的姿势。

鼻息相缠,四目而对。

看住那抹柔软粉嫩,他喉咙不自觉滚动了下。

“做什么?”他低笑,声音有点哑。

“你觉得我会做什么。”沈瑜卿道。

她眼掀开,眼睫纤长卷翘,眼珠乌黑盈润,似蒙上一层雾气。

魏砚喉咽了咽,“沈瑜卿…”

“嘶…”魏砚话说了一半,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银亮的针扎入他的后颈,那是人最敏感疼痛的地方。

他对她不设防备。

魏砚咧开嘴,目露危险,一手按住她,硬生生将那根针拔了出来,另一手勾她的腰,两人完全贴近,她的胸脯紧贴他。

日头大着,观洲毡帐间隔得远,若有人过来,必会一眼看到。

沈瑜卿挣了下,没挣开,她袖中又抽出一根针,故技重施。

魏砚嘴角一勾,劈手就将那根针打了下去。

连带大掌握住她的手腕,唇凑过去咬她的耳朵。

一阵酥麻感自耳夹处袭遍全身。

“魏砚,你放开。”沈瑜卿不敢动作太大,面色冷着,低斥他。

魏砚嘴里柔软,没忍住,舌尖又去勾了下那软。

感受到她的颤栗,魏砚笑意加深,侧过脸,“都说了玩不过我,怎么还不死心。”

“王八蛋。”沈瑜卿瞪他,一双水润的眼冒了火气。

魏砚偏喜欢看她褪了往日冷淡,一副炸了毛的模样。

“这三个字都骂了我多少回了,怎么还没换一个。”

他漆黑的眸停在她脸上。

沈瑜卿别过头,“我去探路,你放开我。”

魏砚笑,“不是你自己先扑过来的?”

他只说了这一句,沈瑜卿撇着嘴没回他。

魏砚盯向她的眼又到她的唇,粗粝的指腹在她手腕压了下,触到她娇嫩的肤。

“后午有事,你若不急我明日陪你去。”

“谁要你陪。”沈瑜卿嘀咕一声,往回抽手。

魏砚又回握了下,停滞片刻,终是放了。

眼却还停留在她脸上。

她耳根有热,看着他的眼却冷,“不要以为你救了我,我就会对你手下留情。”

“我们赌局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

魏砚唇边浮出笑,“嗯,我等着。”

哏归喜寒,应湿,沈瑜卿骑马带人往北。

几日前方下过雪,积雪未化,铺了厚厚一层,马蹄踏进去,踩出一个深洞。

沈瑜卿畏寒,草原冬日有白毛风,风又大又硬,吹得她头疼,睁不开眼。

她遮了下帽沿,依旧没挡住多少风。

“小姐,不如我们先歇歇。”醒柳在一旁道。

她担心小姐的身体会受不住。

“不用。”沈瑜卿说,“哏归唯有遇风雪才会冒尖,今日必会有,若错过了今日,积雪一压,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

醒柳劝不动,便侧身骑马,挡住些风寒。

沈瑜卿眼扫着前面的雪路,吩咐跟随的兵卒看着点,凡是见到有露出的青尖都要立即来禀。

约走了一个时辰,沈瑜卿紧盯着雪地的眼发晕,她知是雪反的症状,闭了下眼,拿黑纱缚住。

“王妃,属下有发现。”张禾打马过来。

魏砚的兵嗓门都大,这一声王妃叫得沈瑜卿心一颤,不禁蹙眉看过去。

“王妃,属下刚瞧见雪里有绿芽。”

沈瑜卿摘了缚眼的黑纱,驾马振缰。

至张禾说的地方,她放下缰绳,翻身下马,刚踩上马蹬,眼前忽一黑,四肢发软,瞬间什么都看不到了。

一脚踩着马蹬,另一手摸索着抓缰绳。

“醒柳。”沈瑜卿揉了揉眼,还是看不到。

醒柳有所感,立即纵身下马,担忧地近前,“小姐。”

“我有些看不到了,先扶我上马。”沈瑜卿扶住她的手,一手抓着缰绳,借力一提坐回了马上。

张禾觉出不对,心道不好,王爷不在,王妃若是在他护送下出了事,回去他还不得退层皮。

他擦擦额头的冷汗,正要开口,沈瑜卿先道“将近处发现的草都带回去,过几日再来。”

怪她来时急,竟忘了雪反,看来怕是要在观洲留些时候了。

魏砚入夜回来,见张禾拿了一袋子草,心想这必是她要的了。

张禾见到他,立时躬身抱拳,“王爷。”

魏砚点点头,“都办妥了?”

张禾没敢抬眼,“回王爷,中途出了岔子,王妃雪反,便先回了。”

雪反?

魏砚看他一眼,缓入的脚步加快了些。

到毡帐外,绿荷刚从里面出来,见外站一人,先是吓了一跳,手中的盆险些端不住,“王爷。”

“她歇了吗?”

绿荷愣了下,摇摇头。

“告诉她我有事。”

绿荷又愣了愣,又转过身进去,不一会儿出来,“王爷,小姐尚在梳洗,请您稍许进去。”

魏砚好笑,眼透过毡帐的缝看向里,除却一束亮,什么都看不到。

他斜着身子懒洋洋地问,“等多久?”

绿荷哑声,“小姐没说。”

“嗯。”魏砚敷衍的应付,指腹搭了搭刀鞘,忽抬脚越过她掀帘就进了去。

“王爷!”绿荷反应过来是人已经进去了。

刚小半日,她毡帐内就变了个样。

地铺绒毯,壁挂琉璃,中央放置香炉,无一处不精致。

她听到动静顺着来源看过去,眼珠乌黑,茫然地盯向一处。

“魏砚?”她启唇。

魏砚莫名地好笑,坏心思地放轻步子,行伍之人,若不想引人注意,轻而易举。

她没发现他走近。

“是我。”魏砚俯身,两臂绕过她的肩,将她半包在里,唇压着,几近贴上她刚洗过的发。

鼻尖都是男人陌生的气息,霸道,野性,像山里的兽。

沈瑜卿冷不丁触到他的凉,身颤了下。

“没见过你这么笨的,能把自己弄成这样。”

他低笑,启唇时若有似无地擦过她的发,又柔又软。他向下贴,嗅到一股幽香,缠着他,犹入骨髓。

沈瑜卿意识到,眼里凉凉,偏过头避开,“趁人之危的小人。”

“嗯,”他两条结实的臂膀禁锢,压着她向前顶了顶,笑得坏痞,“我就趁人之危了,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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