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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典客来了三回了,&bsp&bsp小姐不出去看看吗?”绿荷端着刚敲打好的草药进来,置到案上。

魏砚已离开观洲五日,五日里典客隔三差五就来拜见一次。

沈瑜卿拿杵捣药,&bsp&bsp夜里没睡好,白日没什么精神,&bsp&bsp实在没什么好见的,&bsp&bsp随口敷衍,&bsp&bsp“打发他走吧。”

典客倒不是有什么大事,&bsp&bsp王爷临行前交代他要侍候好王妃,还没有谁能让王爷这么郑重,&bsp&bsp他可怠慢不得,心里想多来来询问几次王妃有没有什么需要,&bsp&bsp但他却一次都没见过王妃的面。

捣完药,沈瑜卿揉揉发酸的手腕,&bsp&bsp指尖沾了凝脂的膏涂在手心上。

药杵不管磨得多光滑,&bsp&bsp用的时间长了手心都会留下茧子。沈瑜卿爱惜这双手,&bsp&bsp又不放心交给别人做,每每捣了药后都会敷上润肤的凝脂膏。

“小姐的手真好看,&bsp&bsp又白又细。”绿荷收拾好,拿了干净帕子轻轻揉拭润湿的膏。

沈瑜卿笑了,&bsp&bsp“先生以前也这般说过。”

绿荷一顿,&bsp&bsp觉自己方才的话实在失言。

后午,&bsp&bsp刚走了不久的观洲典客再次求见。

不同以往的殷勤,这次他来时神色慌张,&bsp&bsp哀声求沈瑜卿救命。

沈瑜卿披了外氅出去,&bsp&bsp典客身后跟了几个中原衣着的下人,&bsp&bsp个个惊慌失措,&bsp&bsp六神无主的模样。

她眉心紧蹙,“怎么回事?”

“求王妃救命啊!”典客双膝跪地,行的是中原的礼数,眼里竟挂了泪。

“小子今早贪玩,下人一个没看住不慎让他入了禁地,正中了那禁地无药可医的奇毒,下官实在没法子了,听说王妃懂医术,才斗胆来求您。”

沈瑜卿心里过了过,问,“人呢?”

“在下官毡帐。”下人扶他起身,匆匆赶去远处的毡帐。

到门前沈瑜卿停了下,“将那毒物拿过来给我看看。”

典客忙不迭应声,招呼人去拿。

沈瑜卿掀帘进去。

里榻安然躺着一个十余岁的少年,面貌与典客相像,却脸色发黑,呼吸微弱,是中毒已深的征兆。

沈瑜卿眼凝重,屈指去试探他的鼻息,又并起两指把他的颈脉。

脉象微弱,撑不了几个时辰。

“小姐,这就是毒物奇毒草。”

绿荷将外的碟端过来,白净的瓷盘上一颗极为普通的枯草,唯一显眼的是上面冒着淡粉的尖儿。

绿荷要伸手过去拿。

“别碰。”沈瑜卿阻止她,“这草尖端厉害,碰上扎伤皮肉,毒就能入血液里。”

绿荷不知竟这般厉害。

沈瑜卿说“将我匣里的玉息丸给他服了。”

绿荷听后诧异,“小姐,咱们现在就只剩这一颗玉息丸了。”

她觉得不妥,自上次乌金丹给了王爷后,他们仅剩下玉息丸来解毒保命。玉息丸虽不如乌金丹能解百毒,可也能拖延些时日,若是现在给了人,以后万一出了意外可怎好?

“去拿。”沈瑜卿已去把乌粼的脉。

脉象紊乱,这毒果真厉害,连她都没见过。

绿荷无奈出了毡帐。

“小姐,典客在外面。”醒柳在外通禀。

沈瑜卿让他进来。

“我想去看看生长奇毒草的禁地。”她想了想,这毒暂时没有药物应对,只有亲自去了才能决定用什么施药。

“使不得,这可使不得。”典客拦道,“禁地随处可见奇毒草,毒性强烈,至今都没得解药。王妃若是去了,万一中毒可怎么是好!”

王爷对王妃有多重视他清楚,王妃出了事,依着王爷那脾气,等回来还不得把他剁了。

“万物相生相克,毒物的解药一般在它所处的环境中都可寻到。这毒厉害,我还不知怎么解,现在只有一个法子,带我去禁地看看有没有奇毒草的相克之物。”

沈瑜卿又探了把脉象,刚服了玉息丸,脉象平稳许多。

典客急得头冒冷汗,又听沈瑜卿说“我若没有万全之策也不会提出要去禁地,魏砚问起来你只管说是我的主意。”

她没说假话,自己虽不能解毒,却能防止中毒。她不会傻到为了救人搭上自己的命。

为了救乌粼,是没其他法子了。典客一咬牙答应下来。

禁地并不远,天光尚且大亮,下人带到禁地,沈瑜卿吩咐人在外守着,自己孤身进了去。

她有先生的玳瑁珠子,这珠子用药浸泡过可疏解百毒,却只能保全自己,便没让醒柳跟着。

禁地不同于北方大漠,仿佛隔绝了外界,虽寒风入骨,却是一片青青绿草,有泉池水,树林阴翳。只静得诡异,除了草树,再无别的生灵。

沈瑜卿在里绕了一圈,没找到尖端淡粉的奇毒草。

按理说能轻易中毒,应并不难寻才是。

沈瑜卿心里回想了一遍,典客说乌粼贪玩,才误入禁地。可禁地外面有重重兵卒把守,乌粼是如何入的里面,还能中奇毒草的毒?

从乌粼误入禁地中毒,到典客求她医治,不过一日的时间。

而她现在孤身一人,手无寸铁,几乎是任人宰割的羔羊。

沈瑜卿疑窦丛生,她将兜帽遮好,刚挪动一步,背后忽生出动静。

像是人行走踩草的脚步声。

沈瑜卿手压着袖中的银针,唇抿了下,紧盯着余光处的人影。

那人逼近时,沈瑜卿袖口银针飞了出去,正中他命穴。

沈瑜卿没回头,提裙向出口的方向跑。

追来的不止一人。

禁地有深湖,她跑到岸边,水下忽冒出几人,异域相貌。

沈瑜卿咬紧唇,甫一掉头叫人勾住了后颈。外氅掉落在地,她顾不得去捡,抽出腰间的药粉扬了出去。

那人一声惨叫,沈瑜卿强迫自己冷静,躲避着追来的人往出跑。

没过多远,手臂忽被一道大力拉过去,她下意识要拿腰间的药粉,那人扣住她的肩,低下声,“是我。”

魏砚将她抵到树后,一双黑眸紧盯着她,掌下用力,烫如烙铁。

沈瑜卿看清了是他,眸子动了动,似是有水波荡漾,气息喘得急,好一会儿才平息下,开口,“你回来了。”

淡然地仿佛刚才奔逃的人不是她一样。

倒像是她沈瑜卿能说出来的话。

魏砚看着因奔逃而些许泛红的双颊,低笑了声,“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禁地。”沈瑜卿说。

“知道还敢来?”魏砚扣着她肩的手愈发用力。

怎会有她这样胆大的女人。

沈瑜卿罕见没还口,“是我大意了。”

她没想过竟会有犬戎人混进来,没想过这是有人设计好的套。

魏砚倒没料想到她说的大意是犬戎人,不禁笑了笑,“别怕,都被我解决了。”

沈瑜卿四周扫了眼,确实没了动静。

他又问,“禁地幽禁毒物,触之都无药可解,不怕死?”

沈瑜卿是不怕的,她摸向颈间,“我有先生给的玳瑁…”

手摸了个空,她的珠子不见了。

魏砚见她面色一变,手松了松力,“怎么了?”

“我的珠子…”沈瑜卿身侧开,挣脱他的手,回头向来时的地方看。

珠子系得牢,轻易不可能掉下来。方才她的外氅扣绳断了,珠子大约是随着外氅一起掉的。

犬戎人已被解决,沈瑜卿转身就往来时的路走。

她刚走了一步,腕又被人抓住,“做什么?”

沈瑜卿解释,“我东西丢了。”

她神色认真,眼底急切。

魏砚抓着她的手,“东西重要还是命重要?先跟我出去。”

“这珠子比我的命都重要。”沈瑜卿扯开他的手,继续往回,脚步不停。

魏砚在原地看她急急回去的身影,竟难以相信她方才在说什么,有什么东西能比命还重要?

禁地毒草多,一不小心沾染上就能当场断了气。她是一点都不怕。

魏砚在原地摸着刀柄,被她毅然决然一去不返的模样气得发笑,抬步也跟了过去。

掉落外氅的地没多远,沈瑜卿很快到那地方蹲在地上翻找。

珠子不大,草生的又高,轻易很难找到。

沈瑜卿单膝跪着,两手扒拉高草,胳膊又忽被拉住,她抬了眼。魏砚蹲到她面前,“不一定哪株草就是亡命的毒药。”

他拉着她的胳膊,眼睫低下,眸色深深地看着她。

沈瑜卿静默一瞬,一句话都没说,挥开他的手继续翻。

“啧!”魏砚看她倔样儿,咬咬牙根,掌下用力扣住她的胳膊,沈瑜卿不耐烦,“你放开我。”

魏砚冷笑,“边儿待着去,我帮你找。”

草生的高,埋着他的革靴,大掌一压,成片的草都低下了头。

“要找什么东西?”魏砚问。

沈瑜卿脸朝他,他低着头,她乌黑的眼珠只看到他挺拔的鼻梁,凌厉的横眉,看起来很凶,实际上也很凶。

“问你话呢。”魏砚没好气。

沈瑜卿唇动了下,“一个珠子。”

“什么样的?”魏砚又问。

他掌心压过地上的高草,没有犹豫。

沈瑜卿别过头,“算了,也没那么重要。”

魏砚动作停住,终于抬头朝她看,嘴角咧着,“耍我好玩?”

沈瑜卿没说话,她站起身,也没顾地上的外氅往回走,余光一瞥,看到湖水水面漂着一颗梅染色的圆珠,日光下色泽炫目。

正是先生送她的珠子。

沈瑜卿只想了一下,便毫不犹豫跳了下去。

乌粼的解药制成,沈瑜卿在毡帐里躺了三日,高热依旧没退。

她身子弱,畏寒,在漠北,大冬日不管不顾跳了湖,是真不要命了。

毡帐倏地掀开,日光冷风齐头并进,直往毡帐里灌。

沈瑜卿被这风冻醒,往榻里缩,忍不住咳嗽两声,“绿荷,将帐帘落了。”

她嗓子沙哑,声儿也弱。

好半晌没人应她,风依旧在灌,她这才睁开眼往外面看。

已是后午,帐外的人身影高大,背光站着,一手撑着帐帘,另一手压着腰间未出鞘的长刀,气势汹汹。

沈瑜卿合上眸子,“你怎么来了?”

自那日他把她从湖里捞出抱回马车,不管她病的多重他都没来看过一眼,也没交代过一句话。

魏砚眼盯了她一会儿,“来看看你还能喘气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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