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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亮后两人离开草棚返回。

岩洞塌陷,&bsp&bsp是再走不了,魏砚带她绕了另一条路。

风雪停了,天还阴。昨夜下了一夜雪,&bsp&bsp地上的雪深厚,&bsp&bsp走着有些费力,&bsp&bsp两人一步一步走,她沉默着,&bsp&bsp好半天都没动静。

魏砚牵牵她的手,回头看了她一眼,“想什么呢?”

沈瑜卿回过神,听清他的话开口“没什么。”

魏砚以为是她急着走就没多想,“出了这条山路就能回去了。”听不到她出声,估计是她没力气了,&bsp&bsp捏着她的手心问,“走不动了?”

眼前群山连绵,&bsp&bsp巍峨起伏。簌簌的风刮过,&bsp&bsp上京这时已是入了春,&bsp&bsp这里却依旧白雪皑皑。

休整一夜,算不上多累。

沈瑜卿摇摇头。

早间没有食物,&bsp&bsp两人都空着肚子。魏砚行军打仗习惯了风餐露宿倒是无所谓。但她娇,&bsp&bsp怕她受不了。

他双腿分开,挺直的背对她,微微躬着身,&bsp&bsp“上来。”

沈瑜卿眼看向他的背,明白他的意思,&bsp&bsp“又背我?”

魏砚一笑,&bsp&bsp“男人背自己夫人不是天经地义?”

沈瑜卿抿了抿唇,&bsp&bsp“我哪有那般无用。”

“那方才在想什么?”魏砚故意逗她,“不是在想昨夜被欺负成那样,现在该欺负回来?”

提起昨夜,沈瑜卿脸侧又一红,“你还好意思说,要不要脸。”

魏砚直起身,似笑非笑,“跟自己女人要什么脸?”他过去隔着外穿的胡服揉着她,“在外面做不舒服也不干净,我倒无所谓,总不能委屈了你。”

沈瑜卿低头看了那只手,“我还有件事想和你说。”

她有心事,方才没注意,现在倒是发现了。

等她再开口,他一手扣着她,亲她耳珠,上面有一处小洞,是她常挂耳铛留下的。

沈瑜卿眼动了动,轻声启唇,“我来时先生曾经找过我,若我能再回上京,无论结果如何,他都会登门求娶。”

月匈月甫上那只手猛然用力,沈瑜卿忍不住咬紧下唇,眼眶里晕了泪。

“拒了。”魏砚盯着她,“我不回上京,若是你敢接他的婚书,我就亲手剁了他。”

沈瑜卿神色淡淡的,“我哪里说过会接受?”

“什么意思?”魏砚眸垂下,一瞬不瞬地看她的眼。

沈瑜卿继续,“我只是提前告知你,免得你从什么地方听到消息不信任我。”

“昨夜我想了,有些事说不清楚误会会闹得更大,先生一事回上京后我会处理好,你只需等我信儿就好了。”

“就这样?”魏砚咧嘴笑,在她唇瓣上又啄了两下。

“不然呢?”沈瑜卿眉梢挑开,“先生于我有恩,我不想有负于他,这件事我会解释清楚,但你要信我。”

“我何时不信你了。”魏砚眼睛还停留在她脸上,“我在漠北等你。”

走了大半日终于出了雪山,外面厉粟张禾带人也搜寻了一日,可算是把两人找回来。

厉粟眼尖,瞥一眼两人紧紧牵在一起的手,心里过了好几遍,看王妃没有挣开,王爷眼里有笑,就知道这事准成了。

他乐呵呵地牵马过去,躬身,“王爷,耶律殷余党属下已带人除尽,可以回去了。”

魏砚点头。

厉粟只牵了一匹马,魏砚扶着沈瑜卿先上去,沈瑜卿坐在前面扯缰,后背贴上一块坚硬,魏砚臂环她的腰,拉过缰绳握在手里,一句都没解释,扬手道“回上郡。”

回城要比来时少了诸多波折,一路顺利,没再有持刀的犬戎人。

有魏砚护在怀里,他肩宽厚,臂弯圈着腾出一块温暖舒适的地。

刀横在马前,刀身黑亮笔直,刀鞘挂一环,是一枚圆玉。

沈瑜卿目光落在上面,不禁多看了几眼。

魏砚手松松抓着缰绳,注意到她的视线,低声问,“喜欢?”

圆玉呈环状,中间空洞,是被精细打磨过了,上面雕琢繁复花纹,不像漠北能有的东西。

沈瑜卿只是觉得特别罢了。

她开口,“这不像是你有的东西。”

语气笃定,魏砚手臂收紧,扯了扯嘴角,“你倒是了解我。”

沈瑜卿没接他的话。

魏砚目光盯着她的红唇,“这东西是我母亲给我的。”

沈瑜卿一怔,仔细回想一遍,记起魏砚的母亲应是宫中的淑贵妃,曾经盛宠一时,只是在十年前意外离世,也就是在那一年魏砚离开了上京,发誓永驻漠北。

难道魏砚不回京和他的母亲也有关系?

沈瑜卿心里猜测,魏砚仿佛看出她的心思,薄唇亲着她的侧脸,“你猜得不错,上京污浊,我不想留在那。”

世家间暗自的勾心斗角,行的龌龊事沈瑜卿不是不清楚。

当年淑贵妃离世时她还小,只听说淑贵妃是风寒加重,身子又弱才无法救治,想不到另有隐情。

魏砚似是不想多说,他解开刀鞘的白玉环,塞到她手里,“你我既已定了情,总要送些信物给你。这环自我出生时就戴着,也是我离开上京唯一带出之物,好好收着。”

沈瑜卿没料想到这茬,他塞给她玉环后又去牵扯缰绳,好像没什么不一样。

她摸着玉上雕琢的纹路,拿近一看才看清上面是刻着“行止”二字。

高山仰止,景行行止。想来赠玉之人必是心有期盼,满腹疼惜的。

沈瑜卿当时尚是年幼,对淑贵妃了解不多,只记得她很美,世间再无那般美艳女子。能刻下这玉之人,必也是行端坐正,品行高洁之人。

魏砚搂着她的腰,“好好收着。”

沈瑜卿说“你将这等贵重之物赠我,我现在还没什么好送你的。”

“你当是在以物易物?”魏砚道“我母亲生前交代我,这玉要送给我未来的夫人。”

从昨夜她答应他的求娶之后,他便三句话离不开他的夫人。

沈瑜卿拿了帕子将玉裹住,收到怀里,刀柄空了,没了惯带的玉环反而有点寡淡。

见她些许郑重地收好,魏砚嘴边浮出笑,“等回了上郡,我会给你一个体面的婚事,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淮安王魏砚的王妃。”

沈瑜卿并不在乎这些虚礼,只是听他这般说,面上再若无其事,还是忍不住捏了捏袖口。

一行人没休息,一路疾驰到了下一座城落脚。

方下了马到驿站处,紧邻着的摊贩出被挥出一个妇人。

那摊贩卖着热腾腾的包子,瘦高身材,面上厌恶嫌弃地对那妇人,“没钱还吃什么吃,穷要饭的。”

妇人干瘦,衣裳破破烂烂看不出原本模样,蓬头垢面,双手干枯满是污泥,“求求你,我已经三天没吃饭了,你行行好给我一个包子吧。”

摊贩依旧不耐,“滚,别耽误我生意。”

沈瑜卿目光凝在那妇人身上,像是出神般一动不动。

魏砚顺她视线,以为她是同情了这妇人。漠北多战乱,这种事情见得多就没多少太大感触,本想给点银子打发了,腕上忽多了一只手。沈瑜卿冲他摇摇头,戴好帷帽蹲下身过去。

两人说了几句话,妇人神色恍恍惚惚,答得有一句没一句。

沈瑜卿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倒了一粒药丸放到她手上。

妇人直扔进嘴里下了肚。

“这几个包子我买了。”沈瑜卿从荷包里掏出一枚金叶子放到摊贩案上。

摊贩看她一眼,将信将疑地拿起案上的金叶子咬了一口,硬得硌牙,确实是金的。再看他们这一身行头也骗不了人。摊贩当即乐开花,“既然夫人付了钱的,一切都好说。”

他拿了一屉包子,沈瑜卿示意醒柳收下。

妇人吃完药昏昏沉沉地躺到地上昏睡了去。

魏砚察觉异样,问道“怎么?”

沈瑜卿面色凝重,“还不好说,我以前也只听书院先生讲过这种病。”

“先把人弄进去,门外安排人守着谁也不许靠近。”

魏砚看她一脸正色没多问,立即吩咐了人。

入了驿站,沈瑜卿遮好帷帽进去把脉。

妇人头发散到两侧,一张脸露出来,污泥擦了,脸上冒出的红斑显而易见。从脸侧一直到脖颈,身上四肢都有。

沈瑜卿手搭着脉搏,醒柳端着捣好的药进来,面上同样遮着帷帽。

“小姐,药好了。”

沈瑜卿收回手站起身,“在外面看着,人醒了先让她吃药。”

醒柳应了一声,沈瑜卿继续,“别让人离她太近。”

她心里隐隐有个猜测,希望只是几不可能的误诊。

魏砚在屋内等着沈瑜卿,原本他也想跟她去了,但她没让,说自己一个人也能处理好。不禁笑笑,不愧是他看中的人。

门从外推开,魏砚这才抬眼看向门口。

她进屋才摘了帷帽,露出雪白的脸,小巧的鼻梁,朱红的唇。

“怎么去这么久?”魏砚走到她面前,眼睛在她的脸上。

沈瑜卿掀起眼,唇抿了下,合上又启开,“我有事找你。”

魏砚看她罕见急切,敛了那副浪荡的笑,开口,“什么事?”

“你同当地城主什么交情?”

魏砚略一想,“也算是救过他一次。”

“好。”沈瑜卿对上他的眼,“那妇人可能染了疫病,在城中流窜不知染了多少人。面上红斑,呼吸微弱,脉搏紊乱无序,这种病情早在前朝就有记载,本该结束了的,不知为何忽然冒出来,而且要比当年更甚。”

“现下必须立刻关闭城门,遣散民众回各自家中等我制出解药服用。”沈瑜卿道“在外面我也问过那妇人从何处来了,只是她疯疯癫癫实在难问出话。”

魏砚沉下声,“我这就让人安排。”

他又看了她一眼,“制出解药多长时间?”

沈瑜卿眼微动,“这病性凶猛,当年之所以压断隔绝,是因为前朝采用斩根之术,将患病所有人聚在一起一把火烧死了。”

“至今没人能配制出解药。”她摸了摸胸口的荷包,“就连这颗珠子也不能解救。”

魏砚盯住她,眉峰倏然压下,牙关咬紧,“所以,你也不能保证自己是安全的?”

沈瑜卿淡淡点头,“我虽精于医术,可也不是什么都能治。”

忽地,沈瑜卿手腕一紧,魏砚拉住她,掌下用了力,带着她就往外走。

“你带我去哪?”

魏砚沉着脸,“连夜入关。”

“你这是做什么?你放开我!”沈瑜卿几乎是被他半拖着,她脚下一个趔趄,他直接揽住她的腰,臂下用力,径直将人扛到肩头。

沈瑜卿惊呼一声,使劲锤他的背,“魏砚,你快放下来,我不能走!”

他仿若未闻,只阴沉着一张脸。

沈瑜卿心一急,抽出袖中的银针对着他的颈扎去,魏砚猛地一痛,臂松开,下意识就要将人扔出去,怕她摔,忍痛捞了她一下。

人站稳,沈瑜卿理着皱乱的衣裳往后退一步,眉心蹙着,魏砚还要过来拉她,沈瑜卿扬臂一甩,忍不住斥他,“你疯了!”

“倒底谁疯了!”魏砚掌抓住她的肩,漆黑的眸紧盯住她,“我之前和你说过什么?不要为了不相干的人搭上自己的命,你记住了吗!”

“既然没有把握就别逞强,等入了关再解决这些事。”

肩上一阵一阵的痛,是他抓得太紧了,沈瑜卿听出他的怒气,偏过头没去看他的眼,“我不能走。”

“这病自前朝消失如今又不知从何处传出,若是受人操控,则是一件极为棘手的事。关内现在虽是安定,但若是关外扩散早晚要传进去。先生曾根据史书记载的病情研制过一些方子,我在此多些试验改造,总能找到解决办法。”

“若是没等解决你也染了这病呢,你想过没有?”不是没有这种可能,魏砚见她不说话,是铁了心要带她走,“这留不得,你必须跟我回去。”

“我不能走。”沈瑜卿看他,眼眸清亮,像极了山间皎月,“魏砚,我是郎中,我不能走。”

“古有云医者,仁术也,博爱之心也。我是郎中,治病救人是我本该做的事,若是连我都跑了,谁来管那些病人?”

“先生写下的药方唯有试验才知对错,我若入了关没有病人那些药方就是废纸。”

沈瑜卿眼眸垂着,忽动了两下,手从怀中将白日包好的帕子掏出来,里面裹着他的玉环。

“你若不愿,就当我一己之私罢了。”她手伸过去,五指修长,手心白嫩,素白的绢帕上躺着一枚玉环。

魏砚臂横过她的腰,猛地收紧,将人一把勾到怀里,腮帮子的肉一拱一拱,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同她说话,“这东西你给老子收好了,再还回一次我可等不到洞房那日,现在就直接办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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