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泪与喝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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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晴美见羽生的教练帮忙拦住了媒体，知道自己此时上前询问是最好的机会，但她的脚却像是被强力胶水粘合在了地面上，她张了张口，又发现自己无法发出声音。

一时间两人相顾无言，就连医护人员都感到了气氛的变化，还朝晴美看了好几眼。

纱绫见他们这样僵持，只好先开口打破这异样的安静。

“伤势怎么样？要不先去医院检查一遍吧？”纱绫问道，她觉得现在这个情况根本无法继续比赛。

羽生抿了抿嘴，没有说什么。

伤口已经清理干净，正要准备包扎，晴美见羽生咬牙不吭的样子，心知他估计不想就这样放弃比赛，便转头看向布莱恩教练。

这个教练面相和善，刚才还给晴美解围，让晴美感到亲切许多。

“抱歉，可以向您询问一下羽生的情况吗？”晴美用英文向布莱恩教练发问道。

布莱恩没想到晴美没有询问医护人员，更没有按他想象中那样和羽生来上一个激吻以示自己的紧张和关怀，而是问他羽生的情况，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

他朝羽生那里望了一眼，又看向晴美，顿了一会儿才回复道

“情况不是很好，严重的伤势就有头部和右脚两处，然后还有下巴、腹部和大腿处的伤势。

头部是最严重的，人的大脑是个非常精密的仪器，刚才羽生撞在冰面上，受到了很大的冲击，医护人员现在缺乏设备，所以建议他去医院检查，现在看至少有不轻的脑震荡。

脑部受伤的情况下不建议再上场，花滑的旋转容易加重他的伤势和痛苦。

还有就是脚腕的扭伤，现在只能镇痛，做下紧急处理，就算上场也不一定可以完成跳跃，尤其他受伤的是右脚。

其他部位相较而言反而不那么紧急，下巴的伤看起来吓人，但实际上是冰面划出的皮外伤，反而不太严重。”

布莱恩简单和晴美讲述了羽生的伤情，为了不要让一个优秀运动员折在这个赛场，他还夹带私货地补充了不建议羽生上场的理由。

羽生一听就急了，他看着晴美想要解释，却被晴美抢了话头。

“结弦是想上场吧？”晴美的声音不响，羽生却应对不上来。

纱绫见状赶紧问晴美“刚刚教练说的我听懂了一部分，是不是最好不要上场？”

她希望晴美能“规劝”羽生“迷途知返”的情绪太明显，晴美当然不会听不出来其中意味，却没有顺着纱绫的话说下去。

晴美看着羽生，她在说正事的时候会看着对方的眼睛，让人能够感觉到她的郑重其事。

“结弦想上场，对吧？”她用更肯定的语句又问了一遍羽生，神色间没有疑问，有的全是肯定。

羽生这次没有再回避，他深深望进晴美的眼睛，点头“是的，我想上场。”

“因为比赛很重要是吗？”

“是的，一共只有两站比赛，缺席一场的话，一定进不了决赛的。”

“进决赛比身体还要重要吗？”

“我想试试。”

晴美和羽生的对话平静得有些过分，在此时此刻的情形下显得十分异常。

但他们都明白了对方想要表达的——无论是晴美询问之下的关心、羽生回答之中的确定，或是隐藏在询问之下的那些话

“比赛很重要吗”，这是晴美的问题，而她的言下之意却是“如果你真的确认它很重要，那么我不会阻拦你。”

羽生听懂了，他自然是懂的，因为他再了解晴美不过，所以他直白明确地向晴美表达了他的坚持。

晴美果然没有再说什么，在纱绫疑问的眼神中，晴美深吸一口气，闭上眼再睁开。

她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像是终于醒来“我知道这种感觉……我不会阻止你。”

纱绫不敢相信她少了一位有力盟友，瞪大了双眼。

“如果撑不住的话，一定要停下来，不要拿身体开玩笑……一次比赛不行还有下一次，你是要与冰场长长久久相伴的人不是吗？”

“不止是冰场啊，”羽生露出受伤后的第一个笑容“一直都会在一起的。”

他拿起挂在脖子上的红色挂坠，笑得像个没有阴霾的□□熊。

晴美看着那抹红色，却觉得有些刺眼。

羽生明白晴美在想什么“是它保护了我哦，我觉得它保护了我，所以没有被冰刀划到，现在我也已经可以起身了。”说罢他作势要起来表现一下自己伤势不重。

晴美上前两步将这个蠢蠢欲动的三岁仙台牛按下，小声道“不要闹了啊……”

“总算是过来了。”

伸出手，羽生将晴美一直攥着拳的手握在手心。

晴美的手慢慢张开——微微汗湿的手心被他的手顺势扣紧。

“相信我。”

没有在通道过久停留，晴美又回到了自己的坐席。

“真的是……被他打败了啊……”

“接下来是来自日本的选手，羽生结弦。”

啊，要上场了。

晴美感到一阵紧张，也不知道是不是被之前羽生的话洗脑，她紧张之余还带着期待——期待那个永远可以战胜自我的少年……或许如今已经不再是少年，那个已经成为王者的男人，可以再次战胜这次灾难。

羽生在冰面上滑行，调整着状态，凭借对他和人体运动姿态的了解，晴美可以从望远镜的镜头中看到他动作的明显僵硬。

伤势是运动员最大的敌人，这话绝对不假。

适应了一会儿的滑行，羽生停在冰面上，等待音乐响起。

吸气声传来，羽生伴随着这一声呼吸，慢慢做出抬头耸肩的动作，仿佛他正是那个呼吸之人。

“i’eagleofi”

魅影的歌声响起，伴奏随之开始。

羽生开始他的滑行，他随着伴奏的节拍伸手、转身，一切都契合音乐的节拍，和未受伤时的状态一样。

但晴美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因为后期体力的消耗、伤势的加重，他的状态只会越来越差。

很快，羽生开始了他计划中的第一次跳跃——一个卡着节拍的s。

他完成了s，却在落冰时狠狠摔倒了。

右脚腕的扭伤，像是伏在阴影下伺机而动的恶魔，对着阳光下的食物蠢蠢欲动。

提琴的声音紧凑地响起，乐器营造的特有的紧张感在全场蔓延开来。羽生卡着节拍继续滑行，仿佛刚才的摔倒是个错觉。

但很快，所有人刚刚升起的希望被打碎——t，他摔倒了，就在其他乐器加入、伴奏激昂起来的那一瞬间。

他很快爬起，在第二个节拍开始前重新调整好了状态。随着音乐继续他的节目，第三个跳跃，f，他终于成功落冰，但此时他就连简单的滑行旋转动作都已经能看到吃力的迹象，而他的比赛节目，才刚刚开始。

卡着点的步伐、用力伸展的旋转、与汗水同时落冰的步伐，在他完成第一小节滑行，动作定格的瞬间，观众对他致以最尊敬的掌声。

晴美的眼眶再一次湿润，她赶紧用纸巾擦拭了一下，又重新架起望远镜。

他不是冰上的精灵，因为他会疼痛，会在冰面摔倒，冰面不会给他什么特殊的眷顾。

但他一定是冰上的王者，让所有妄图阻碍他统治的，都望而却步。

羽生再次开始滑行，晴美看着冰面上划得甚至有些悲壮的身影，真切感受到了他正在与魅影融为一体，无论他们是否相似，此时却都能感到那种痛苦、决然和奋力抓取未来的情绪。

或许这才是，pastthepotoforetur

——迈出这不能回头的一步，在这里，背水一战。

音乐渐渐舒缓，晴美的视线追随着羽生的步伐，她看到羽生的手虚抚过脸，也看到了下巴上渐渐溢出创可贴的血迹。

她的心被狠狠揪紧，疼到头皮发麻，泪水已经不受泪腺控制，像是泄洪的水闸，根本不能用人力关上。

羽生的动作依然优美，但和过去的柔和不同，他的肢体之间甚至让人感到萧瑟之气。

他临时将t改为lz+t，和音乐合得刚刚好，完美落冰，轻松得不像是受到重创的人。

观众再次忍不住为他喝彩。

但晴美仿佛看到了他不久前躺在冰面一动都不能动的样子。

是什么样的物质能和他一样闪耀？

是能够折射万千色彩的钻石？还是光芒穿透亿万光年的星辰？

都不及他，全都不及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