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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见到我的尸体,那我就是失败了。”

“如果你只是听到我死了,我也许还活着。”

这是溪宁曾经对巫医说的话,当时他还不以为意,秦行空看她跟狼狗护食一样,怎么可能让她出事呢?

直到秦行空的人把满身是伤的他抬回来,巫医才意识到原来那日溪宁并非危言耸听,连秦行空都受了这么重的伤,想必是九死一生的局面。

根据那些军士们的只言片语,他拼凑出来了一个完整的故事。魏禧的人用了阴招,导致整个队伍失去了活动的能力,秦行空被俘,但是当夜他恢复之后就夺下一匹马,带着公主出逃。

其实说到这,军士们都有些不大高兴。公主留在狗皇帝的手中又不会真的死,将军何苦在那种情况下还要想着她。

他们觉得是因为公主才导致将军受伤,但是碍于公主为救将军已经身死,所以就不对死者过多评判了,他们这样想着,却不敢直接对将军说。

秦行空伤重,忧思过度,无人敢再他面前提起夫人的事。

巫医有些困惑,“怎么你们都觉得她死了,这不是人还没找到吗?”

过来治疗伤口的小将叹了口气,“山野都找遍了,那里有一处断崖和一条冰窟,人掉下去要么摔死,要么卡在冰的缝隙里,生生熬死。夫人一个女子,怎么能坚持到现在呢?”

巫医想了一下那个场面,只觉得头皮都在发麻,他有时不理解溪宁为什么那么执着地要去外面看看,明明留下来,做一个清醒的糊涂人不好吗,弄到现在生死未卜。

小将也许是郁结于心,将军这样他们也不好受,但公主已经救不回来了,“若说头几日我们要是能找到,也许公主还有一条活路,可你想想这几天了?”

巫医默默无言,帐篷中氛围凝滞下来,没有人说话,将军重伤、夫人身死,前线每多耗一天就是无数的钱粮和人命,唯一的好消息是找到了矿脉大致的方向,可是还需要大量的时间去探究具体的位置。

只恨溪濯狗贼太过阴毒狡猾,经此一事便重创了整个狄戎的后方。

可是远在云洲都城的溪濯,真的觉得自己成功了吗?

当魏禧把消息带回来的时候,溪濯坐在他的龙椅上。此前他从未这么爱在御书房呆着,平时不是在寝殿批奏折就是去重华宫小坐,偶尔他会去偏僻的宫宇看看几位太妃。

可是战事忽起,他才突然热衷于坐在他帝王的宝座之上,仿佛每一次坐上都在无声无息地强调他的正统地位。

对于溪濯来说,他生性暴虐又不得人心,也许有几分才能,但最多也就是个盛世中无功无过的普通帝王,其实大半都是靠祖宗基业,和那些已经依靠惯性运行的官府职能体系。

秦行空谋逆,他心中不是没有慌的,但是他能够佯装镇定坐在此处发号施令的原因是朝廷中位高权重的老臣们都格外重视云洲的血脉传承,他们看中的就是溪氏的血脉,而秦行空,不姓溪。

他有些焦急地看着面前的奏折,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他隐约听说魏禧的人得手了,但是一直没有得到准确的禀报。他心中期盼着秦行空直接死了,又怕魏禧没把溪宁完好无损地带回来,百感交集之下,溪濯坐立不安。

魏禧是带着伤来的,他胸口的伤因为主人的故意忽视而坏的彻底,已经开始生疮流脓。

溪濯明显是看到了,他犹豫一下还是假惺惺地问了一句,用来显示自己的仁慈。在得到魏禧无事的回复之后,他便不再过问,连一瓶伤药都没有赐下。

魏禧此刻根本想不到那么多了,他对这些都已经不在乎了。

他看着溪濯期待的表情,心里有些扭曲的恶意,有一个声音在蛊惑着他,说出来吧,是眼前的人让你去的不是吗?只要说出来了,那么就会有人分担你的痛苦,这个世界上就多一个人在为这场罪恶而忏悔。

他有些报复性地露出一个诡异却微小的笑容,“秦行空受了重伤,没有死。”

魏禧欣赏着溪濯一瞬间爆发的怒火,不慌不忙地接着说道,“公主死了。”

那些汹涌庞杂的怒火转瞬即逝,变成无尽的茫然和无助。溪濯呆呆地看向魏禧,反复确认了一下“公主,是哪个公主?”

魏禧被他此刻痛苦的反应取悦了,他想,如果没有溪濯的命令,他根本不会有这些行动,溪宁也不会死。难受吧,这是你应该的,你应该为主子偿命,我们都应该偿命。

“您糊涂了,云洲还有哪个公主?”

他看着溪濯冷静的面具一点点破碎,露出一种压抑的、扭曲的悲伤和痛苦。——一向冷心无情的帝王发出了一声短促又尖锐,甚至有些非人的尖利悲号。

但是他马上控制住了自己的表情和声音,一只手死死的抓住桌子的边缘,指关节用力到发白,带动着手臂都在无声地发抖。

溪濯用手臂支撑着自己全部的重量好让自己保持着那个端坐在王位上的样子,仿佛这是他最后的一丝尊严与渴求。

“到底怎么回事,你一五一十的说!”

魏禧巴不得有这个机会将一切娓娓道来,于是他从最开始埋伏秦行空的车队开始,仔仔细细地给溪濯把溪宁死前的每、一、个细节都说的异常清晰。

这些东西盘踞在他脑海里很多天,他一闭上眼就是主人惨死的模样,手下的人说她跳下去了,他连她的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其实,其实如果溪宁愿意好好和自己服个软,说几句好话,自己不会那么快杀秦行空的……她何苦呢?她何苦呢?魏禧心中有一股仇恨的火焰,好像总要找机会破土而出将一切吞噬殆尽,将他自己、将秦行空、将溪濯都拖下去。

“她跳的是冰窟,还是悬崖?”

——“冰窟。”魏禧闭眼回想了一下。

“我们的人看到秦行空的披风,就追,我们追,她就一直跑,她是不是很害怕,她那个时候在想什么?一定很绝望吧……在最慌不择路的时候她为什么不回头呢?她担心我们发现她不是秦行空吗?可是如果我知道那是她,如果我知道……”

魏禧说到最后,几乎落下泪来,是心中的恨意让他把一切悲伤硬生生噎了下去,同那些打碎了牙一般的痛苦和悔恨一起藏进深处。

溪濯呆呆地坐在原地,他可能已经失去了反应的能力,默默问道“…有没有一点可能,她……”

魏禧坚定道“绝无可能。”

巫医的小徒弟见师父魂不守舍了几天,悄悄问他,“师父,你一向什么都知道,你觉得公主是不是已经偷偷逃走了。”

巫医有些失魂落魄“我不知道。”

他抬头笑了一下,佯装什么也没发生的模样,他还是那个玩世不恭的巫医“一般来说小说里主角跳崖都是能捡到秘籍的,运气好的话还附送一个白胡子老头,你觉得她像主角吗?”

小徒弟不知道什么叫主角,只以为师父又在说胡话了,但是他又问,“要是跳的是冰窟呢?”

巫医重复念了这两个字,冰窟,“有水吗?”

小徒弟乐了,“冰窟当然有水了!就是地下河的入口才是冰窟呢。”

巫医脸色一变,似乎想到了什么“完蛋了,想起被中考地理支配的恐惧了。”

小徒弟懵懵的,“师父你说什么?”

巫医说,“你知道水的最低温度大概是摄氏度吗?所以在特定的冬天,在特定的地区,室外的水里比地上暖和。”

小徒弟说“呃,最后一句听懂了。所以呢?”

-

百里外,草原深处的一户帐篷中,一个围着兽皮的男人仔细地煮了一锅热水,灌进用牛皋制成的皮革袋子里,用来给床上的人取暖。

床上躺着的是一位姿容绝色的女子,此时她的眼皮微微颤动了一下。

男人用狄戎语说“所以,你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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