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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着听着,马歧之的眼睛倏地瞪大了。
奴娃扯了扯马歧之的衣袖子,示意他们回去。
马歧之却不耐烦地拿开奴娃的手,越听越是心头发寒,捏紧拳头。
先是塞特城城主多尼奥,肉颤颤地走到椅子上坐下。还没及夏,他已经热汗淋漓。他挽起袖子擦了擦满是汗珠的额头,对着站在议事厅中央,观察着地图的数人说道
“我说,那个无心真的会攻过来?会不会侦察有误?”
“不会有误,我们佣兵团也侦察到了他们的行踪。他们正一路向北,朝着塞特城方向来。”
说话者,正是高大凶相的女将,佣兵团兽人部副将“兽女”贝斯特。
“那个无心真是有毛病!千里行军,不求个速战速决,直捣黄龙,偏偏绕来绕去,从西南打到西北,硬是不往西边进军,他是乱来么,还是说粮草太充足,来游玩的?”
说话者,有着瘦狭的面容,金色长袍,金色皮肤,正是兽人部主将金首领。
而站在金首领和贝斯特身边气咻咻的,有如一头肤发惨白的野兽,正是兽人部副将奥克。他咧着嘴喘着气,露出短疏的上颚和尖突的獠牙,让多尼奥触目心惊。
“你们都只知其一,不晓其二啊!”此时说话的男人,乃一近半百之龄的中年晟人,面相朴钝,头大如鼓,黑面短髯,眼睛窄窄小小的,可两颗眼珠子滴溜溜地发出精光。
他竟然是大晟原西北军统帅杜止戈,现在却是佣兵团内职权仅次于大团长的参谋长。
“参谋长,愿闻其详!”贝斯特道。
杜止戈捏起一支毛笔,舔了舔舌头,在地图上划了一条白色的道,“你们看,这便是无心他们的行军路线。其从蜀山出兵,先是攻打占领了南沙城,然后从南沙城西北而上,图兰、缇纳、骆城、捷克、英格、明佛、博卡,最后是三天前,攻陷了离我们赛特城只有两天之距的达喀尔······”
“哎,真是没一点意思!”多尼奥打断道,“不是说他们的目标是奎城吗?从捷克去奎城走五天就到了,何必要往北绕这么一大圈?西南出的兵,竟然跑到了西北来?你们说,你们说,这,这算什么意思!”
多尼奥话音落下,杜止戈却不往下说了,只是直溜溜地盯着多尼奥。
多尼奥也回视着,也仅一会儿,他马上低下头来。
“······请,请参谋长原谅,我冒犯了,我冒犯了参谋长······”
“冒犯我倒没关系,只是你若再打断我的话,别说这千万迦利了,再送上这座烂城,我们佣兵团也不会接这个活。”
多尼奥吓得忙跪了下来,“参,参谋长大人!您一定要救救我呀!我,我可不想死在无心的手上,我这一家老小都在城里······”
“当初他们打到达喀尔时,你便应该弃城跑了,竟还敢留在这里等死!”贝斯特道。
“兽女大人,我,我跑到哪呀?其他城城主都怕了这无心,一个个城门紧闭,不准出也不准进!难,难道你要我一个堂堂城主,带着一家老小,逃去罗萨斯当难民吗!”多尼奥又转向杜止戈,忙磕了几个响头,乞求道,“眼下,这塞特城只能靠你了,杜大人!您原来是晟国西北军的统帅,想必会有法子对付这帮晟人······”
杜止戈斜起了嘴角,“是啊,我可是西北军的统帅啊,这西域之境除了我,恐怕再也没有人对付得了无心,呵呵呵呵。”
他的眼珠子重新落到地图上,微微笑道,“西域地大物荒,且多是游牧之族,这些土城说白了,就是让牧民们储粮过冬的仓库。其要塞作用,不如中原的城池那么突出。因此,其历代凡是攻略西域的名将,都是只攻不占,起震慑之功。就算是无心,也无法跳出这个藩篱啊。无心攻下每一座城池后,都会屠城焚烧,并为杀死敌人生力是为最上战果,是为除掉弃城之后的后患。这些城之间,其相隔不会超过三天距离,而且都是近河流或近草原,水草丰美之地,其目的便是整顿休息,筹措粮草。他深知迦顿诸城各自为政,然荒漠难行,出兵相援稍有不慎,便落个赔了夫人又折兵的下场。所以,无心这次带的兵,是银色的银甲军。银甲军是西蜀军的原部,极擅在沙漠作战,且坚韧无比,极有耐力。靠着这支军队,只要不冒进,步步为营,纵是西漠万里,也能蚕食拿下。”
杜志国用毛笔点了一点骆城,“无心的军队在诸城逗留的时间都不长,顶多三天左右。唯独在骆城休养了整整七天。”
“驼城盛产骆驼。他们要那么多骆驼干什么?运粮?”贝斯特问道。
“不仅仅是运粮啊。”杜止戈意味深长地笑了笑,“看来哨报是真的,无心这小子,竟然把驼兵训练成了。”
“什么?这蜀山也有驼兵了?”金首领狐疑道,“蜀山一粒沙都没有,他怎么练?”
“这······”杜止戈眼珠子转了一圈,脸上竟有狂喜之色,“无心啊无心,这小子真是上天赐给我的好对手啊。”
只是狂喜一霎而过,杜止戈瞬即又皱起了眉头。
他心想道,“不过,这从战略上说不通啊。西蜀军此次出军的本意,应是为了奎城的华元祺而来。前些日子探子回报,华元祺在被绞死之前,被一个戴着黑色面具的中原巫觋救走了。若真是这样,无心应该快马加鞭,救回华元祺才对。现在反而是慢嚼细咽······还有更奇怪的,听闻西蜀军的军巫满常还和黑面巫觋交手了。莫非,其目的根本不是华元祺?”
“依我看,大参谋想太多了。”金首领不耐烦道,“无心的军队统统乃凡人,怕他作甚?就算无心是巫人,他的巫力再厉害,能抵挡得过我的沙暴么!实力即金钱!实力即金钱!看我吹一口气就把他吹没了!”
“金首领未免太看小无心了。”杜止戈瞟了一眼金首领,“也对,金首领虽然是几百年的老人家,但和无心对战,这还是头一次。”
“哼,你什么意思?放眼这西域,除了西乞无冥和圣城那几个老巫,谁还能敌得过我?这无心,难道比拥有白虎之力的西乞无冥还厉害么?”
“这无心,恐怕真比西乞无冥厉害。”
“什么?!”此言一出,众人吃惊。
“西乞家是有白虎巫力,但是无心身上也有神兽之力。”
“无心也有神兽之力?那是什么!”
“被称为上古神兽中最强蛮之力,巫界称其为‘灾祸之主’的祸斗。”
“祸,祸斗······”金首领大惊,“这祸斗我听过,数百年来一直流窜于各强人之间,历代大巫欲对其封印皆未能如愿······”
“不错,真不愧是活了几百年的金首领啊,像兽女和奥克这么年轻,恐怕连祸斗都没听过吧。”
贝斯特有点惭愧地低下了头。
“祸斗不同于附于四大巫家之血的四圣兽,更不同于其他流窜诸人的游兽,它是只附于大凶大恶,能造成大祸之强人身上。那些小打小闹的,祸斗可是不屑一顾。”
“这可是真的么?无心他竟然是祸斗之主······”金首领实在是难以置信,“就凭这个而立之年的年轻人,竟能得到祸斗的青睐?听说这祸斗,是一个浑身被黑色火焰缠绕的猛兽?”
“正是。所以,对付无心,防住他的黑焰即可。较人间之焰,祸斗之黑焰只能被强于其身的巫力扑灭,且可烧万物,五行之水并不相克。”
“唔,这下子真棘手,会不会把我浑身的金子都溶了······”
杜止戈瞄了一眼浑身金光闪闪的金首领,心里不禁鄙夷一笑,“这明明是沙子,偏要说成是金子。”
可他嘴上却抚慰道,“不过金首领也无需担忧。黑焰再厉害,无心再强,也是他一人强。他也只是一个开了巫穴的巫人,并不是会五行山术,结界相术的巫觋,顶多会神兽之术禹步和五雷掌。他若不习山术,恐怕五雷掌也没有五行之分,独独空余巫力罢了。我们把他的军队击溃,他再厉害也只能够逃回中原。而且有如此强大的金首领在此,再加上我的计谋,兽人军必定可以拿下这千万迦利!”
听到“千万迦利”,金首领眼前一亮,“敢问大人,是否已有了退敌之策?”
杜止戈又在地图上划了一道,在这一道中间画了一个小圆圈,“敌军势大,等着他们来攻,绝不是上策。从达喀尔到塞特,最短捷的途径便是这一条进荒漠的路。他们要在荒漠里走上两天,这里有一个荒废的村子,里面有口井,是荒漠里唯一一处水源。他们必定会在扎营休整。届时,金首领沙暴便起,夺其目力,我们再实施夜袭。”
“什么?就这么简单?敢情这号称白虎军的,除了无心其他人都是软蛋?”
“呵呵,金首领莫急。夜袭分两步,第一步为索敌佯攻,第二步才是猛攻。无心的军队,除了无心,还有好几位厉害角色。这次他们来了两位,一个叫雷坤山,一个叫赤崖。雷坤山以稳健守御成名,赤崖则是著名骁勇之将。二人一攻一守,恐怕再大的沙暴,不会让雷坤山动乱,也不会让赤崖生惧。”
“然而,”杜止戈诡秘一笑,“《左传》有言,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我们先派出伪兵,任其出力拼杀,先衰其力气,乱起阵脚,然后趁其疲累,我们佣兵团的精兵再出,便可一举拿下。”
“······伪兵?”
“塞特城所有十三岁以上的男子,以及我们佣兵团的奴隶团。”
贝斯特心头一寒,原来叫奴隶团的孩子们过来,是这个“用处”!
多尼奥颤颤道,“杜,杜大人,你是要城民去送死?”
“不是吧,城主大人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心地善良?”杜止戈冷笑道,“他们若不去送死,城主大人是想自己家人去死么?”
“不不不不不,”多尼奥忙咧嘴苦笑,“确是良计,确是良计。”
“既是良计,大人为何还不下去布置!”
“是是是是······”
多尼奥赶忙走出去,马歧之和奴娃慌忙躲回转角处。
待多尼奥离开后,马歧之又想出去,却被奴娃拉着。
“你,你干什么?放开我!”
奴娃却不断地摇了摇头,紧紧拽着马歧之的手臂。
“你听懂了么,他们要让我们去送死!去送死!”
奴娃茫然不知地摇了摇头。
“可恶!你放开我!我要去找贝斯特!”
马歧之一把扯开奴娃的手,头脑发热地奔了出去。
他什么都不顾,就霍然地出现在杜止戈等人面前。
他们都意外地看着,眼前这个用单皮子凤眼怒瞪着自己的中原少年。
“啊,马歧之!”贝斯特先叫出声。
“他是谁?是我们的奴隶么?”
“是。是从一个晟人那里逃出来的。”
“哼,晟人!我叫人把他带走!”
“慢着!”杜止戈阻止金首领,饶有兴致地注视着马歧之,“没想到我们也有中原的奴隶。你叫什么名字?”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叫马歧之!”马歧之天不怕地不怕地大喊道。
“呵呵,这是昊京的口音。”杜止戈顿觉亲切,“你来这里干什么?”
“干什么?是你要我们干什么!”马歧之盯着杜止戈,“你是要我们送死么!”
“这小子!还真的听到了!”金首领喝道,“奥克!”
奥克马上扑上去,对着马歧之举起如利爪一般的手。
“住手!”杜止戈喝止奥克,“我说过要杀他了吗!”
“可是参谋长,若放他回去······”
“闭嘴!”杜止戈走到全身紧绷,喘着大气的马歧之面前蹲了下来,“你会告诉他们吗,马歧之?”
“呸!”马歧之突然对着杜止戈吐了一口水,“会!我会!我他妈的当然会!你他妈的就是让我们去死!”
“呵呵,”杜止戈抹了一把脸,“你这孩子,看来也是没爹娘教养的,话说得这么糙。”
“你说什么?谁说我没爹娘!”马歧之一下子想到吕克靖,眼圈倏地红了,“你他妈的······”
“有爹娘?有爹娘更好。我们做一个交易吧。你替我保守秘密,我带你回中原见你爹娘,如何?”
“不用!这些花招对我没用!我的爹······我的爹早死了!”
“哈,看来是被男人养大的孩子,是个爷们。你爹怎么死的?是不是被谁杀死的?”
杜止戈紧紧盯着他,那小小细细的眼珠子能把人看穿一般。
“呸!谁杀死的关你什么事······”
“哼,男子汉大丈夫,你就不想报仇么?你不想报仇,你跑来我们佣兵团干嘛?当奴隶那些孩子,随时都可以逃跑,但是他们一个都没有。因为就算跑了,没有水也逃不出沙漠;就算逃出了沙漠,也没有食物活下去。但是你不一样,你竟然是从晟人那里逃到我们这里来,我想,你不是真的想一辈子当我们的奴隶,干活干到死吧?说!谁是你的杀父仇人!”
马歧之捏紧拳头,脑子里又浮现出那血色马蹄湖。
“······中原的巫觋。”马歧之牙关打颤,恨恨道。
“谁?大声点!”
“巫觋!是他妈的巫觋!”
杜止戈大感意外。
他看着马歧之眼里的仇火,兴致盎然,“怎样,小子?想报父仇么?”
“······我现在报不了,我打不过他们······”
“你一个人是报不了,但跟着我们佣兵团便不一定了。你在我们这里,可以成为他们。”
杜止戈指着金首领贝斯特他们。
“······你真是放他妈的狗屁!”马歧之忿忿道,“你听着,你最好现在杀了我,否则我跑回村子里,告诉大伙,说你要送我们去死!”
“好,我就成全你!”金首领用西域语喝道,“奥克!把他杀了!”
“不要不要!”奥克正下手之际,又有西域的话语传来,“不要杀他!”
只见奴娃奔到马歧之面前,向着贝斯特跪了下来。
“奴娃?”
“奴娃,你来干什么!”马歧之推了一把她,“快回去!”
“呵呵,又来一个,这可真有趣。”杜止戈注视着奴娃,她眼睛清澈明亮,只有毫无杂质的坚定和单纯。她看着贝斯特,眼里却有马歧之。在遇到马歧之之前,她愿意为佣兵团死去;但遇到马歧之之后,她更愿意为马歧之死去。
那,马歧之呢?
杜止戈转眼注视马歧之。
哈,马歧之一手拽着奴娃,眼睛却死死盯着自己。
这小子心里清楚得很,自己是这里做主的人。
他也很清楚自己要什么,尽管现在心存迷茫。
他是一个绝情的男人。杜止戈更喜欢他了。
家人早逝,命运多舛,结仇巫觋····天生的好苗子!
“我不会杀你们,你们回去吧。”
“哼,你就不怕我告诉大家么!”
“那真是有劳了,我们也是准备同去,打算告诉你们。”杜止戈狡黠一笑,“你觉得你的同伴们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呢,马歧之?”
马歧之瞪了一眼杜止戈,拉着奴娃,撒腿就跑。
杜止戈等人也跟着两少年,一同来到了关押奴隶的村庄。
还没走到大院子,马歧之和奴娃便被眼前的景象惊诧得愣住了。
院子地上堆满了食物,一大块一大块烤熟的羊肉,堆成青绿小山的葡萄,还有几大盆的马奶酒。几天不食,奴隶少年们如狼似虎,全身搂抱着一块块羊肉,不断地点头啃咬,如扯线木偶一般;又全身拱进葡萄堆里,后足爬着,前足划着抓着,嘴巴被塞得胀鼓鼓的,头发全是黏糊糊的糖汁,淌到脏污的脸上,滑流下一道道白色的印子;又四蹄着地,跪在汪汪的马奶酒盆面前,饥渴难忍地舌舔着,啜吸着,如同喂着嗷嗷待哺的畜生。
杜止戈拿起一块硕大的羊蹄,递给马歧之,马歧之却摇了摇头。一旁的奴娃却垂涎欲滴,望眼欲穿。杜止戈递给奴娃,奴娃马上抢过来,大口大口撕咬着。
“这算什么?这在做什么!”马歧之吼道。
“上战场之前,自然要对战士们犒劳一番,杀人也需要力气,不是吗?”
“你这个混蛋!你他妈的是要我们去送死!喂,听着,听着!”马歧之指着杜止戈,竭力大喊道,“他要我们去打西蜀军!他要我们去打西蜀军!他要我们去送死!”
似乎没人听见,没人回应,只听见如猪犬一样的进食声。
“他们听得懂晟语吗?需要我转达一下么?”杜止戈笑道。
马歧之冲进去,环顾着混乱不堪的院子,一眼瞄到伊穆图后,马上拽他出来。
只见伊穆图满身油污,正上气不接下气地喘着。
“哎,哎呀,抢不过年轻人······”
“你跟他们说,我们要被他们当成诱饵,送到战场上白白送死!跟他们说!快点跟他们说啊!”
“哈哈,那又如何?”伊穆图咧嘴笑道。
“那又如何?!那会死呀,那会死呀!”
“我也算活了大半辈子,是个该死的人了。这些孩子,从小就被阿大阿娜抛弃,那命里早就是死命,什么时候死,怎样死又有何区别?可能他们还觉得死前大吃一顿好的,死时找个人垫背,这样子死很不赖呢。”
说罢,伊穆图大笑起来,递给马歧之一个羊头。
“这,羊头好吃,下酒。”
那白森森的羊头有着深洞洞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马歧之。
马歧之一把抢过羊头,狠狠地摔在了地上,怒吼道,“你们醒醒啊!你们醒醒啊!这是一个圈套啊!这是一个圈套啊!好死不如赖活着!”
“圈套?”杜止戈冷笑一下,“奥克,叫他们停下来。”
奥克大吼一声,如猛兽啸林,如一股强风涌向少年们,大家都吓得停了下来。
“孩子们,都吃得好么?都吃饱了么?”杜止戈微笑道。
少年们都挺着鼓胀的肚子,意犹未尽地点了点头。
杜止戈慢慢地走近他们,悠悠说道,“从现在开始,你们每天都可以吃到这样的食物,只要你们愿意成为我们佣兵团的战士。你们的命,都是我们捡来的,本该是任劳任怨,哪怕叫你们去死,你们也应义无反顾才对。可是我很可怜你们,因为你们都是被抛弃的孩子,就像当年的我也被抛弃了一样,寒冷、饥饿、迷茫、孤独、生不如死。是啊,像猪狗这般活着,那还不如去死呢。”
杜止戈一手按在一个少年的肩上,“但是现在,有一个让你们重新做人的机会,重新做男子汉大丈夫的机会,那就是当我们佣兵团的战士,堂堂正正为我们佣兵团去拼命去死。”
杜止戈滴溜溜的小眼珠扫视着大家,“怎么,大家愿意么?大家愿不愿意,成为我们佣兵团的战士,成为一个真正的男人,去把那些抛弃我们的人杀了,去抢来这些羊肉葡萄,去抢专属于我们玩弄的女人!大家愿意么?”
少年们面面相觑,不知说什么好,只有寥寥寡寡的数声回应。
“他是耍我们的!他想我们去送死!”马歧之拽着伊穆图,“把我的话对大家说!说!”
伊穆图无奈,只得喊了数句。
所有人又回过头,木木地看着马歧之。
“对!他是耍我们的!他要我们去送死!”马歧之感觉有了希望。
“不错,有的时候,死,比生更容易理解。死都一样,生却有活法。你们都没受过训练,就要派上战场,的确无疑是让你们送死。我,佣兵团的参谋长,现在却要告诉你,这个送死是值得的。”
杜止戈走了一圈,又回到了金首领等人身边。他看着少年们那懵懂无知的表情,冷笑道,“我们中原有一句话叫饱暖思。怎么,少年们,吃饱了,有没有想女人了?想不想阿娜的啊?”
少年们眼里有了亮光,有的人嘴角不觉意上扬了。
杜止戈瞥了一眼还在吃着羊蹄子的奴娃,“她是平时管着奴隶的奴女么?”
“正是。她比较听话,所以······”贝斯特回答道。
“做得好,做得好呀。”杜止戈一把扯过奴娃,一手搂着她。
“你做什么!你要做什么!”
马歧之忙冲上去,被金首当挡住。伊穆图也吃惊地看着杜止戈。
“如果我是你们,我一定会很憎恨这个奴娃,憎恨到恨不得狠狠地虐待她。”杜止戈先是恶毒的表情,然后是微微一笑,“你们是吗?”
毫不犹豫间,少年们竟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
“那现在我宣布,”杜止戈抓住奴娃的衣服,使劲地往外一扯,“谁若是最后能活着回来,而且还提着一个敌人的人头,他就不但可以成为我们佣兵团真正的战士,享受美酒珍馐之余,还可以尽情地虐待我们的奴娃!”
一番话之下,奴娃的衣服也一下子被剥得精光。
她裸地站在了众目睽睽之下。
她欲逃,欲躲,欲遮掩,皆遭到杜止戈强硬的制止。
少年们眼睛都瞪得大大的,好奇地贪婪地目不转睛地盯着。
这可是他们懂事以来,第一次看到女人的身体!
哪怕奴娃现在还不算是女人,但那身子……就是他妈的不一样啊!
奥克注射出绿森森的精光,发出野兽的嘶声,嘴角还淌着白花花的口水。
连马歧之都看呆了。
“歧子!歧子!”伊穆图气急败坏地扯着他,“歧子!歧子!”
“作孽啊!你们是在作孽啊!”伊穆图歇斯底里地喊着。
“大人,这也太······”贝斯特忙上前低声道。
“兽女大人,你是想这些伪兵为我们负隅顽抗,还是一上去就被无心一掌全军覆没?”
“高,实在高。”金首领不禁拍起掌来。
“你,带几个人拿一些废弃的武器过来!”
军兵们抱着一堆锈迹斑斑的武器过来,全扔在地上,有刀剑,有铤矛。
杜止戈掐着奴娃的脖子,把她往前一推,“谁愿意以命相搏,换来美食美酒女人的,就过来拿上一把兵器,我们就会训练你们成为一个伟大的战士;谁胆小怕死的,现在就可以走,去别的城当乞丐去!”
这喊声似给少年们当头一喝,一个个想都不想就涌了出去,争先恐后地扑向武器,生怕拿不到,还为一把武器抢夺打骂起来。
伊穆图也冲了上去,捡起奴娃的衣服,赶忙为她穿上。
马歧之则是战战兢兢地看着这一切。
他还因为着奴娃的关系,一颗心正激烈地扑通扑通跳着。
他体内的热血正狂妄地翻滚着,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跃跃欲试着些什么。
他拼命咬紧打颤的牙关,吃力地念道,“······受人,受人所托,护人周全是为镖;谋财害命,纵欲徇私为匪······自古镖匪不同道,镖匪不同道······”
“你念的是什么?家训吗?”耳边响起杜止戈的声音。
“你这是匪道!这是不对的!这是不对的!”马歧之泪吼道。
“没错,他们是不对的。但你却有正当的理由成为战士,不然你都不会来佣兵团了。”杜止戈凑到马歧之的耳边,“你要报仇,不是吗?”
“报,报仇······”
“想想你的家人是怎么死的,想想自己永远都不会忘记的那一天。”
那一天?是阳光照烁的马蹄湖,是血流成河的官道,他永远都不会忘记。
杜止戈从一名军兵的手中拿过一柄闪亮亮的长铤,捧向马歧之,“报仇雪恨,天经地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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