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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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云城的六月，说来就来的暴雨特别多，有时还伴随着狂风、雷电与冰雹。

这天临近下班，银行外面突然狂风大作，暴雨倾盆。雨滴和地面有仇似的，扑腾得啪啪作响。

到了六点半，大雨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

蒋微言和路晓彩撑着伞还没走出门口，就被一阵狂风给吹回了大堂。

路晓彩一边拍着身上的雨水，一边抱怨“为什么大雨总是早不下晚不下，偏偏等下班的时候下？”

蒋微言蹙眉看着银行外，天色昏暗，雨雾朦胧，什么也看不清楚，建议道“要不我们还是等雨小了再走吧，你看蓉姐她们都在那边等着呢，人家还是开车呢。”

“蓉姐人家是等老公来接，才不是等雨小呢。”路晓彩轻声嘀咕，巴不得此刻上帝也能赐他一个老公，送她们回家。

“那你也等老公来接嘛，哈哈哈哈——”蒋微言挤了挤路晓彩的肩膀，轻声调侃道“你看看那边，有没有合适的？”

路晓彩不经意地看向一堆围在低柜前的男同事，露出了失望的表情“好老公怎么会在这里，我想大概在未来哪个转角等着我吧。”

“什么好老公？”一道幽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们回头一望，穿着一条宽松棉麻连衣裙的王慧，手里拿着一把折叠伞，面无表情地盯着她们。

“没什么，我们开玩笑呢。”路晓彩盯着王慧的大眼睛，打了个冷颤，又问道“你不是有车吗？怎么还不回？”

“雨太大，我开车技术又一般，再等等吧。”王慧看向蒋薇言，问道“你们打算走回去？”

“嗯，我们也准备等雨小一点。”蒋薇言靠在门边，望向门外朦胧的雨雾。

三个人靠在一张低柜前，随意地聊天打发时间。王慧说话的时间不多，总是露出一种冷漠或是木讷的神情，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二十分钟过去了，雨势仍不见小。哗啦啦的大雨配合着闪电，像是一场惊悚雨夜戏的拍摄现场，蒋微言披着一件薄外套，还不停地打着哆嗦。

路晓彩拍了拍桌子，终于下了决心“微言，天都黑了，我也饿了。我们还是冲回去吧，到家了马上洗个热水澡。”

蒋微言咬着嘴唇，下定决心“好。”

王慧刚想说什么，刚从贵宾室走出来的罗子逸，板着脸说“这么大雨，很危险，先别走了。”

“可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变小啊，如果一直这样呢？”路晓彩望着门外的地上逐渐增多的小水洼，愁道。

“我车拿去修了，不然还可以送送你们”，罗子逸看着门外的大雨，恨不得用时光机立刻把家里另一台车召唤过来，他看着手机上的打车页面在不停地转圈，依旧没有师傅接单，关键时刻总是掉链子。

“子逸，你家远，还是再等等吧。我们近，跑过去也就十来分钟。”蒋微言安抚道。

罗子逸沉默着盯着打车软件的圈圈，不知如何是好。王慧盯着他的侧脸，低声道“不然，你开我的车吧？先送晓彩她们。”

路晓彩惊讶地望向王慧，但更惊讶的是罗子逸的回答“开什么玩笑。”

王慧苍白的脸，瞬间变得有一丝狰狞，她什么话也没说，转身走进了贵宾厅。

“你怎么这样讲话，子逸？”蒋薇言抬头问道，罗子逸性格再冰冷，也不至于对同事没有礼貌。罗子逸瞥了一眼同样疑惑的路晓彩，嘴唇紧抿着，不再开口。

蒋薇言也不再追问，心想可能罗子逸心情不太好。她转身和路晓彩商量怎么回去。最后决定放弃一人一把伞的念头，两人共撑一把伞。

和罗子逸告别后，她们撑开一把折叠伞，两人的身体紧贴在一起，艰难地推开银行大门。

大风呼啸而来，她们坚定地对视了一眼，往雨林冲去。

“——砰！”脆弱的折叠伞撞到了什么物体，将她们弹回了银行门口。

两人把伞一抬，仰头一望，刚刚撞到的是一把大伞边缘。大伞下，赫然站着湿了大半身，下巴处仍滴着水珠的程海川。

蒋薇言震惊地望向他，对方眼带笑意，旁若无人地望着她。

那一刻，蒋微言有些失神，她从未看过这样的眼神，夹杂着深情、欣喜、痴迷。面对如此热烈的双眼，蒋微言不由得后退了一步，但视线却无法从他的身上离开。

穿着黑色衬衣和西裤的程海川，手里撑着一把硕大的黑伞，像是从天而降的吸血鬼德古拉，充满魅惑与危险。她仿佛预感到他是来拯救她，抑或是毁灭她。

路晓彩很快反应过来，惊叫道“程先生！你怎么来了？我们早下班了，不办业务了。”

程海川回过神，伸手擦了擦脸上的水珠，解释道“我刚好经过这里，见你们站在门口，就过来看看。”他用手指了指门外不远处的马路边“门口车位满了，我的车停在那边，送你们回去吧。”

蒋微言还没来得及开口，路晓彩点头喊道“好哇，你真是大好人呐！”

她凑到蒋微言耳朵旁“今天真是碰到大救星了，嘿嘿。”随后，她回头看了眼呆立的罗子逸，用手悄悄指了指蒋微言，用口型说道“先走了，拜拜。”

“冰山脸”愣了一会，点了点头，心里再次把自己的爱车和打车软件揍了千八百遍。

程海川将大黑伞递给路晓彩“你们用这把。”

待她接过大伞后，程海川又将手伸向了右边，湿漉漉的手指上仍有水珠来回滚动着，就在接过蒋微言手中的小花伞时，不小心触碰到了对方冰凉的手指。

那一瞬间，程海川像触电一般，手指剧烈地颤抖了一下。

蒋微言感知到那一丝莫名的颤抖，又一次抬起了头，对方漆黑的瞳孔里一簇簇跳动的火团，摄人心魄。她的心怦怦地跳动，像是平静的湖面被抛下若干个小石子，小石子一个接一个地旋转，荡漾出圈圈波纹。

程海川低下眼眸，藏起炽烈的眼色，沙哑着说道“走吧，车在前面”，便转身跨步走出了银行。

小花伞对程海川毫无遮挡作用，他高大的身体几乎完全暴露在风雨中，不出几秒钟全身便湿透了。

“真奇怪啊，心也湿润了。”程海川默默往前走着。

因为风太大，蒋微言和路晓彩用力紧握着沉重粗大的伞柄，东倒西歪地艰难前行着。几十米的路程，硬是走出了几千米长路的跋涉感。

银行门口，立着一道犹如幽灵般的身影，眼里蹦出了炽热的火焰，似乎想将他们焚烧成灰。

几分钟后，她们终于见到了马路边上打着双闪，令路晓彩心驰神往的路虎。

程海川先一步打开后排车门，手举着大伞，扶她们先上了车，随后转个弯跨步上车。

上车后，程海川把车前的纸巾递给她们，顺手把空调风开到最小“你们赶紧擦下身上的水，别着凉了。”

“不好意思啊，程先生，把你的车里弄得到处是水。”蒋微言一边用纸巾擦座椅上的水，一边抱歉道。

“没事，别在意，小心自己别感冒了”，程海川回头看了她们一眼，蒋微言正包里翻出了透明的保鲜袋，将擦了水的纸巾装了进去。

程海川眼皮突突突地跳了起来，他慌忙回过头，转动车钥匙点火，握着方向盘慢慢掉了个头，驶入大雨中。

蒋微言望向窗外，这瓢泼大雨能见度不到十米。他们这个位置连银行的影子都看不到，何况是人影。她回过头盯着程海川的后背，衬衫已完全湿透，紧紧地贴在他的肩胛和手臂上，头发上的雨水正沿着麦色的脖子往下流。

这样狼狈的他，是因为什么？

路晓彩擦完身上的水渍后，抬起手摸了摸蒋微言的后脑勺“你赶紧把头发放下来吧，淋了雨这样扎着容易感冒。”

蒋微言点了点头，伸手把头花摘了下来，放回包里。

失去束缚的黑发像精灵一般，散落下来，铺满整个肩头，有一部分直接垂落到了座椅上，渗着水滴，晶莹透亮。

程海川右手扶着方向盘，左手斜靠在左车门上，时不时从后视镜里观察后座的人，所有的影像忽然变得很慢很慢。

他有一些失神，如果时间能这样停留就好了。

大雨仿佛越下越大，雨刮器为了让主人有个好的视野范围，拼命地在玻璃上左右摆动。

车内安静而诡异，路晓彩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只好挺身而出，发挥了自带的暖场功能“程先生，你家也住在这附近吗？”

“没有，我公司在这附近。”程海川心不在焉地回答。

“怪不得老来我们这里办业务呢，嘿嘿。”

程海川“嗯”了一声，便没再说话，视线专注在前方的车流上。

路晓彩热心地引导着开往春知园的路线，车子在大暴雨中缓缓前行，原本五分钟的车程，开了十几分钟才到目的地。

此时，天已经完全暗透了，门岗保安穿着硕大的黑色雨衣，手工登记了程海川的访客身份，打开了放行杆。

车子沿着主路往前开了大约五十米，停在了三锦春的楼下。

熄火后，雨刮器停止了工作，大雨瞬间在挡风玻璃上噼噼啪啪地跳跃着，使他们的视线更加模糊不清。

程海川先下了车，再从车后绕到车右边，打开后排车门。全身湿透的他将伞高举在车门前，护着两个浑身颤抖的女孩，挪到楼底一块两米的干燥平台上。

路灯发散出来的微光，带着大雨的雾气，显得扑朔迷离。

蒋微言拍了拍行服袖子上的水滴，顺手用纸擦了擦路晓彩的后颈。

程海川将大伞收起，斜靠在墙角处，伞端的雨水瞬间沿着斑驳的墙，流进了墙角微小的缝隙里。

“你们赶紧上去洗个热水澡，煮点姜茶喝，别感冒了。”程海川催促着她们，明明湿透全身的是自己。

蒋微言挽着路晓彩，打了个冷战，感激地答应道“程先生，这次真的谢谢你了，你赶紧回去吧，不然也要着凉了。”

昏暗的灯光下，没人发现平台屋檐的雨水正倾斜地扑腾在程海川挺直的背脊上，但他的身体纹丝不动，脸上带着柔情“好，你们快上去吧。”

两人点了点头，朝程海川挥了挥手，踏着台阶一起上楼了。临转弯时，路晓彩还不忘回过头补一句“程先生，谢谢你啦！”

直到她们的背影消失在楼梯拐角处，程海川紧握在身旁的拳头才猛地松开。

他闭着眼睛，如释重负地长吐了口气，伸手拿起墙边的伞。

忽然的失重，使得大伞上的水滴全部倾落在他的黑色衬衣和西裤上，程海川却全然不顾，他将长长的伞身捧在手心，像是一个剑客在欣赏一把稀世宝剑。

仔细地端详了好一会，程海川才上车掉头离开了。

洗完澡的蒋微言带着一身水气，从浴室走了出来。她用干发帽轻轻揉搓长发，紧挨着路晓彩坐在沙发上，眼睛也看向了电视机，上面正在播放上一期的跑男。

蒋微言吸了吸鼻子，打了个喷嚏。

一声喷嚏，使得路晓彩的注意力瞬间从电视切换到了蒋微言的身上。她直勾勾地盯着蒋微言，将她渐渐逼到了沙发的角落。

“你是看电视还是看我啊，男神出来了，你不看吗？”蒋微言指了指电视机，刻意回避她热切的视线。

路晓彩狞笑着靠近她“男神随时可以看，但有个严肃的问题，你现在就必须解答。”

“什么问题？”蒋微言心里打鼓，预感到她想要问什么。

“那个程先生怎么好端端地就出现了，这么巧，是不是你叫他来的？”路晓彩抓着她擦头发的手，拷问道。

蒋微言停下手上的动作，瞪大了眼睛“我怎么可能会叫他来，我跟他又不熟，应该是凑巧吧。”说到这里，她心里不由地发紧，这个理由都说服不了自己。

“那意思是你们心有灵犀呗，我看他人不错，长得帅又有钱，不如——嘿嘿！！”路晓彩挑了挑两只单杏眼，狡黠地笑了起来。

“我可没想这些，倒是你，快说快说，他是不是你喜欢的类型，坦白从宽啊。”蒋微言丢下干发帽，开始挠路晓彩的腰。

一被挠痒就失控的路晓彩，大笑着求饶“我的姑奶奶，我说我说……”她用余光看了眼地理位置，寻找最佳逃跑路线，“我喜欢的类型是……邓超那种，哈哈哈哈哈哈。”

灵活的路晓彩瞬间挣脱了蒋微言，打着赤脚往卧室的方向跑开了。

蒋微言知道自己上当了，也顾不上穿鞋，打着赤脚追着路晓彩满屋子跑，狼狈的一天在这样欢快的打闹声中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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