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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在比干刚刚接到消息,说诚侯叛军已经在朝歌城下聚集时,比干就已经带上了朱凰大阵的阵枢。
阵枢是一方暖红色的印章。
印章上方雕刻着一只趴俯在玉台上振翅欲飞的玄鸟,如果是经常出入朝歌城的官员与百姓,自然能发现这印章上的玄鸟模样居然与朝歌城外的那只玄鸟图腾有几分相似。
玄鸟活灵活现,双目灵动,有一股火红的灵气在其中缓缓游动,让冬日里寒冷的车厢都洋溢着和暖的春意。
如果商王身在朝歌城,那么这方“玄鸟印”当然是被子受随身带着,但是子受离开朝歌城时就将玄鸟印交给了比干,让王叔亲自掌控朱凰大阵。
这是极大的信任,也是一种极大的负担。
这等于是将整个朝歌城的安危都托付到了比干的手中。
朱凰大阵建造时主要是考虑防止那些鬼魅妖物偷偷进入朝歌城中害人,并不是针对普通人族士兵而设,毕竟朱凰大阵在青铜神树中凤凰翎的控制之下,是有那只彩凰分出的一丝神识坐镇的,她本能里不愿意伤害人族然后沾染因果。但是如果真有叛军想要动摇大商王室的根基,那么与大商国运紧密相连的彩凰也会毫不犹豫地出手。
历史上确实有过这样的事情发生,那些叛军来到朝歌城外,还未等攻城,这座大阵中喷发出的铺天盖地的火焰就让他们趋避不及,一只只火凤在城外飞舞,吓破了那些叛臣的胆,也铸就了朱凰大阵的不世凶名。
前几年巫之祁还没闭关的时候,曾亲自去修缮了一番阵法,虽然巫之祁自认为与阵法一途没什么天赋,但那也是他身在烛九阴身边许久,被打击了许久,眼界也太高了的缘故。
毕竟烛九阴是龙族中阵法第一的大师级人物,受了烛子许久的熏陶,巫之祁怎么可能真是个阵法白痴呢?
修缮后的朱凰大阵虽然没有那根凤凰翎作为灵力的来源,但是巫之祁的本命玄涡神水与朱凰大阵中的凤凰天火被他以秘法锻炼,已成水火相济之势,不但在某种程度上摆脱了那只彩凰的掌控,威能都比原先增加了足有三成之多。
可是这么一座威力无穷的大阵,就在今天早上失了效用。
原本子受很是有些犹豫,毕竟城外的都是大商子民,不过是受了诚侯的蒙蔽,才对自己的同胞举起手中刀剑,如果一启用阵法,守城想来是没什么难度,但是那样的话……所造杀孽实在太多。
比干虽不是修道中人,在乎因果报应,但是在他眼里这都是一条条人命,背后是一个个家庭,他当然不愿意动用这件大杀器。
直到他站在城门上感知到了朝歌城大门被堂而皇之地打开,那股怒火还被他压抑在胸腔中,牢牢地把控住自己的杀意,不想动用这最后的手段。
但是当他坐上去往朱凰宫中的大门,见到虎贲军盾甲士师帅郑跃河那根长戈穿透了那名驾车人的腹部,那人在长戈上痛苦而无力地挣扎时,他才总算下定了决心。
如果朱凰大阵会杀死很多人,那这份罪孽就由我来承担吧。
这样总能少死些人,或许诚侯会知难而退也未可知。
马车不停颠簸,比干下定了决心,摸了摸腰畔那把一直挂在身边的长剑,一用力拔出一截雪亮的剑锋,左手无名指在剑锋上轻轻一划,就有一滴鲜血从小小的伤口里渗了出来。
他将这滴鲜血小心翼翼地滴在玄鸟印上,看着鲜血神异地渗入玄鸟印光滑的表面上,然后撩开了车帘,静静等待着结局的到来。
历代商王受了血脉中的“诅咒”而无法修炼,他们催发朱凰大阵的方法向来都是以体内鲜血为引。
比干曾亲眼见过父王文丁以鲜血激发朱凰大阵诛杀城外敌军,也见过文丁以玄鸟印镇杀贪图人族血肉而试图进入朝歌城的大妖。
子受出巡前比干也曾与侄儿再三确认,激发朱凰大阵最简便的方法就是以鲜血为引。
自己与子受同为帝汤嫡系,没道理不能激发朱凰大阵啊。
比干面色凝重寒冷如霜雪,疑惑地看着仿佛刚才并没有把他体内鲜血吞噬掉的玄鸟印,心中不详的预感越来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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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汤老祖宗上承玄鸟血脉而成就帝业,只要是他的嫡系血脉就可以与朱凰大阵有冥冥中的联系。可是我那位优柔寡断的王弟似乎总是想不起来,王兄我也是老祖宗的嫡系血脉啊。”
诚侯阴柔的面容上笑意张狂,面色却苍白如雪,他的左手手掌靠近手腕的地方赫然被划开了一道大口子,伤口处的鲜血已然开始凝固,但是依然有些血液从中渗出,被他右手上那个与比干手中玄鸟印一模一样的印章吸收入内。
“是是是,您说的是,不过侯爷,足够了足够了,您的血多珍贵,过几个时辰可就是商王圣血,哪儿能这样用啊!”那个卢大先生本就面目丑陋,这时崔平早已离开,大辇中只剩他与诚侯二人,他脸上再无之前的故作矜持淡定,而专做满是谄媚之色,更显得贼眉鼠眼。
“哈哈哈,卢先生说得有理,想来这些血也该足够让朱凰大阵不被发动了,那就请先生替本侯治伤吧。”诚侯虽然损失许多血液而脸色苍白,但是他显然心情极好,看着朝歌城头那座毫无反应的凤凰图腾更加开怀,把手伸到了卢远面前。
“小事、小事!”
卢远脸上谄媚的笑意丝毫都没减少,只是伸出了左手轻轻点在诚侯的手腕处,一股淡淡的青色灵气从他的手指渡向了诚侯手腕。
那道伤口居然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结!
不过短短的时间,伤口就已经结痂,脱落,只剩下一道浅浅的白痕留在诚侯的手掌上。
不曾想这个面目猥琐的卢先生居然还是个身怀青木灵气的修道者。
“先生好手段!”诚侯脸色红润了些,来来回回看着自己的手掌,啧啧称奇。
“哪里哪里,我这等雕虫小技,比起王爷的通天手段,实在不值一提啊!”卢大先生眼睛笑地都要成了一条缝,嘴咧地老大,腰快要躬到了地上。
诚侯把玩着手中的玉印,很是受用卢远的马屁,笑呵呵地说道:
“我那位王弟只知道朱凰宫中的一方玄鸟印,又岂知祭司一脉中也有一方代代大祭司密不外传的玄鸟印。”
“以往朝歌城遇险的时刻,商王都在城中,自然亲自来掌控玄鸟印,也没有祭司一脉出手的机会,久而久之,王室里也就无人知晓此事,如果不是当年大神祝给我这方玄鸟印,我也想不到原来朱凰大阵还有个阵枢。”
诚侯感慨道。
“不过想想也很正常,毕竟这朱凰大阵的建造者就是初代大祭司,以那位的手段,留给祭司一脉这么个宝贝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卢远点头不休,很是认同诚侯的说法。
“侯爷。”卢远小心翼翼唤道。
“嗯?”诚侯目光从玄鸟印上移开,看向了身边这张看了许多年的谄媚面容。
“咱们下一步……就要到朱凰宫了?”卢远有些激动不安,捻着自己两撇小胡子的干瘦手掌颤抖不止。
“是啊。接下来,就要回宫看一看了……”
站起来的诚侯目光越过密密麻麻如蚁附般进入朝歌城的士卒,语气感慨而缅怀,不知是怀念那些回不去的岁月,还是对终于将回到三十年不见的朱凰宫的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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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门口的战争已经接近尾声。
原本如坚硬礁石般的两千盾甲士已经看不出完整的阵型,还能完整矗立着的墙盾与更是寥寥无几,那些如城墙般厚重的墙盾上最外层的牛皮早已破碎,就连里面的那层青铜主体都变得伤痕累累,有些甚至被一股绝大的力量从中斩断!
就算是牛皮、青铜与橡木一同制成的坚硬墙盾,也挡不住炼虚境强者的力一击。
再坚硬的礁石也不能熬过海浪持久而疯狂的冲刷,总会被慢慢消磨,最终化为乌有。
只有最前方的面墙盾还如礁石上最坚硬的那个尖角,顽强而死硬地顶在浪头最汹涌的地方。
郑跃河的身前堆积的叛军尸体是最多的,几乎已经成了一座小山。
手中的青铜长戈换了又换,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根。
身边的士卒换了又换,被鲜血与汗水模糊了的双眼已经看不清周围一起搏杀的同僚又是哪一位。
身上的重甲都已破碎,面甲在挡住第四百零五支箭矢的冲击之后完成了自己的使命,无力地破碎落地,露出那张伤痕累累的面容。
即便是以他炼虚境中期的强横体魄,也已经到了强弩之末。
前方的敌人依旧源源不断地涌进城门,仿佛永远也看不到尽头。
一个步卒被绝大的勇气推动,走到一座钢铁堡垒般的郑跃河身前是已经吓得双腿发抖,握着枪的手都要握不稳了。
可是随着他的颤抖枪尖点上那面巨大的墙盾。
钢铁堡垒轰然倒塌。
郑跃河终于倒下。
诚侯巨大而华贵的大辇在中军缓缓前行,路过那个嘴角的鲜血已经干涸的男人身边时,敛容正色,长叹一声:
“猛士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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