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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臣听错了吧?”
白隐干笑两声,嘴角的笑容逐渐凝固,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你没有听错,你的夫君让朕杀了你。”令狐幽怀里还抱着他的儿子,嘴里却毫不留情地吐出冰冷的话。
白隐觉得不可思议,抬头看看令狐幽的脸色,表情没有任何玩笑的意味,这时她才反应过来,眸色登时慌乱,一个站不住,瘫倒在地。
令狐幽走到她跟前,居高临下地说:“你很惊讶么?在朕的眼中,你应该是运筹帷幄的绝顶谋士,不会轻易相信别人,也不会把命运交给任何人手中啊。”
他半讽刺半惋惜地躬下身子,白隐慌乱中泪眼婆娑,看起来失魂落魄的,凄楚道:“陛下谬赞,再精明的谋士也有失算之时。臣……臣没主意了……陛下一定是在骗臣!”
令狐幽冷笑一声,从袖中抽出一封书信,丢到白隐面前,洋洋自得道:“这是奕青写给朕的密信,其上书只要能替他除掉你,就答应与妖族齐心协力对抗天庭——自己夫君的字迹,你应该不陌生罢?”
白隐慌里慌张把信捡起来,双手颤抖着展开,随着目光一行行浏览,她的眉头渐渐皱成一团乱麻,大冷的天,额头竟渗出细细的汗珠。
蜀禾由床上坐起来,看看白隐,又看看令狐幽,面无表情一句话不说,仿佛在看戏。
令狐幽把孩子小心翼翼放在床头,俯视着白隐举止凌乱的模样,坦然自若道:“这下相信了吧?”
白隐一言不发跪坐于地上,深深叹出一口气,笔直的肩膀随着叹息声颓废下去。
过了良久,白隐才堪堪抬起头,虚弱地问:“那么陛下,想要如何处置臣呢?”
令狐幽双手并拢收回袖中,仰天沉思片刻,而后道:“朕还没有想好,毕竟碍于天庭和水神的面子。”
白隐暗自松了一口气,令狐幽不再理她,回头又看了看宝贝儿子,与蜀禾眼神交汇了一下,便匆匆离开了。
待到圣驾驶出足够远,门外的宫女内侍还未听命进来服侍,蜀禾脸上终于有了表情,向白隐投去征询的目光。
此刻再看白隐,方才的慌乱无措全数消失,取而代之的事一如既往的沉着。她伸手拭去眼角的泪痕,泰然起身走回蜀禾身边,目光低垂,声音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你方才做的很好。”
“我明明什么都没做。”
“什么都没做才能显示出你的态度。”白隐握住她的手,语重心长地说,“方才令狐幽不避开你直接说,就是要试探你我听见这件事的不同反应。”
蜀禾有些担心:“那我们骗过他了吗?”
白隐安抚道:“大约是骗过了,我方才暗中留意了他的动作语气,不像瞧出了破绽。”
“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白隐没有接话,独自陷入沉思。
是夜飘起了雪花,这是六界今年的第一场雪。北风夹杂着雪片无声无息地落在大地上,瞬间消散。
陈芮特意奉命给琉璃宫多送了几盆炭火,蜀禾谢恩之后取出两盆送到了白隐房中。从白隐那里回来的侍女讲,太子妃甚是寞落,送炭火的侍从在门口呼唤半晌无人应答,斗胆进门察看才发现她竟颓废地坐在地上,用手帕时不时拭泪,侍女们放下火盆便急忙走了,不敢过于打扰她。
陈芮将看到和听到的全数汇报给了令狐幽,令狐幽听了问:“妖后有何表示?”
陈芮想了想回答:“妖后娘娘看起来平静无波,甚至……甚至看起来有些高兴。”
“高兴?”令狐幽大感疑惑,“她不是与白隐甚是亲密么?为何会高兴?”
这个问题属实是问倒了陈芮,只能讷讷回答不清楚。
等了片刻,只听令狐幽道:“再多派些人看着白隐,这段时间少让她与妖后接触。”
“是。”
从奉天殿出来,天空已是夜幕,陈芮心里想着事,走到殿门口一个不小心踩着袍子摔了个嘴啃泥。
“哎哟!”只听一声哀嚎,一旁侍候的小黄门赶紧去扶,一面扶一面劝慰:“大人小心呐,雪天地滑。”
陈芮朝地上低啐一口,理着自己的衣服抱怨道:“这才多大雪?怎会地滑?”
“大人不知,雪虽小,但这寒天冻地的,会结冰啊。”小黄门边解释边指着身后的地面说,“不知是哪个没长眼的未将门前的水擦干净,惊扰了大人。”
陈芮方才在殿内战战兢兢疲惫不堪,出来摔了一跤瞬间浑身机灵,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然而在令狐幽脚下毕竟不敢叫嚣,只好掐了一把扶他起身的小黄门的耳朵,没好气道:“摔着我是小事,若是摔着陛下,你们的脑袋都得搬家!”
小黄门本想趁机巴结他,然而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只好认栽跪下求饶,连滚带爬地跑到后面用袖子把那一小摊冰水仔仔细细擦干净。
陈芮这才出了口气,朝地上使劲儿踢了一脚,摸摸自己险些摔肿的鼻子,大摇大摆地走了。
第二日清晨,令狐幽于奉天殿与文武百官朝会,将天庭和魔界对于白隐的两种请求放出来讨论。
其实说是文武百官,不过都是充数的萝卜白菜,真正能说得上话的也就拓拔仲卿和百里彦丰这两个老人儿,其他人都对令狐幽畏大于敬,大多数时候都保持静默无言的状态,或者老老实实站队。
“百里爱卿,你对此事作何看法?”
百里彦丰应召出列,稳重回答:“臣以为,此事需要从长计议,既要满足魔族的要求,也不能让天庭失了脸面。”
令狐幽没作任何表示,挥挥手转而询问拓拔仲卿:“拓拔爱卿,你有什么看法?”
白隐原本就是拓拔仲卿带回来的,理论上他最有发言权,于是答道:“臣以为,神魔两方都不能得到白隐。”
此话一出,群臣霎时议论纷纷。
“理由是什么?”
拓拔仲卿深揖:“臣把白隐带到妖界的初衷,是想让其为我所用。从天庭与魔族对她几番争夺,便能看出她十分有利用价值。”
令狐幽身子微微后仰,看看百里彦丰,又看看拓拔仲卿,然后宣布退朝,将百里彦丰留了下来,说是前一阵百里彦丰上供了好茶,今日要还给他。
拓拔仲卿应声退出,陈芮正好在门口等候,大臣们鱼贯而出,行至陈芮身旁都熟视无睹,唯有拓拔仲卿每每走到他身边都会点头致礼。可今日拓拔仲卿跨过门槛走出没走出两步,猝不及防突然摔倒,直接摔了个嘴啃泥。
“哎哟!”老人家重心一个不稳,迎面扑倒在地,后面纷至沓来的大臣们一个不注意直接踩在他腰上叠了上去。顿时,五六个肥头大耳衣冠楚楚的大臣叠罗汉似的压在了拓拔仲卿身上,突如其来的迎面摔和重量攻击,压得他当场昏倒。
陈芮惊慌失措,连忙扯着嗓子传唤太医,接着把“罗汉们”一个个扶起来,几个人小心翼翼地把拓拔仲卿抬到担架上,火急火燎送到偏殿诊治。
“发生什么事了?”令狐幽与百里彦丰面面相觑,然后看向急匆匆进来的陈芮。
“拓拔大人方才在殿前摔了!奴才已传唤太医赶过去医治了!”
“怎会如此不小心,快带朕去看看!”令狐幽匆忙起身,把正喝茶的百里彦丰晾在了一旁。
这场意外发生的很突然,百里彦丰独自在殿中思索半天,幡然醒悟,紧接着出了一身冷汗,茶也顾不得喝了,急忙忙跑回了府中。
“江公子!江公子!江公子人呢!”
江南大老远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忙跑到门口迎接,百里彦丰见了他立马冲上去把住他的肩膀,劫后余生般地大笑道:“多亏你!多亏你!”
“大人怎么了?”江南不知所措。
“多亏你提醒我,提醒我多观望几日。”百里彦丰大大出一口气,展开双臂头面朝天仿佛刚从一场浩劫里活下来。
奉天殿偏殿里,几个太医接连察看拓拔仲卿的伤势,令狐幽坐在一旁等待,陈芮等一干人侍奉在一旁。令狐幽时而与陈芮交换眼色。
不多时,太医便诊出了结果:“拓拔大人意外跌倒,左腿有轻微骨裂的症状,加之被数名大人压在身下,导致……导致腰椎骨受损严重。”
“多久能痊愈?”令狐幽脸色凝重无比,万分关切地问。
“恐怕要五六月之久。”太医战战兢兢,“拓拔大人突然跌伤,再加上年纪确实大了,便更难恢复些。”
“这么久!”令狐幽遗憾而担忧地深叹一口气,走到拓拔仲卿床榻前,仔仔细细地察看一番——当然他什么都看不出,也看不懂——但还是装作很关切很心痛的模样,又叹了一口气,沉重道:“动用整个太医院的医术,务必要好好医治拓拔爱卿,让他尽快痊愈,他乃朕的左膀右臂,朕不能没有他!”
言罢痛心疾首大步出门,留下一众太医心情沉重地跪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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