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飞花玉罗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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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巷子铺着齐整的青石砖,幽静又整洁。
这孙绍祖家的宅子倒是选了个好地方,虽然没有贾府那般宏大气魄,但位置奇佳,动中取静,沿着巷子下去,先是双矶街,再下去,就是建安街。
这里到底是京城繁华之地,街道两旁各种店铺琳琅满目。街道上人来人往,各种沿街叫卖声此起彼伏,充满了市井气息。
迎春一路流连着这古时盛世景象一路寻找着当铺。
喜安却是目不敢斜视,低着头紧紧随在迎春身后。
果然如李徕所言,到了这建安街,街道两旁便可见数家铺子前面挑出带有當字的旗帜。
于是迎春便紧紧的握着手里的金簪,走进第一家铺子。
这枚簪子握在手里沉甸甸的,估计有半两来重,想来怎么也可以兑换个四五两白银,只是这家店里的朝奉接过簪子,掂量了半天,然后说道“成色不好,款式也旧,最多给你一两半的纹银,我看小哥是个斯文人,应该是家里有急事,这么着,我悄悄的给你把成色往上写,给你开个一两八钱,算是照应。”
迎春一听,脸登时拉黑,扭头就走,于是又去了几家铺子,但给的价格就是在一两半到一两八钱之间,无可奈何,折腾了一个早上,折腾得她口干舌燥,最终好歹换了一两八钱银子并两串铜钱回来。
“你知道么,在贾府,我们小姐的月例,是二两银子的,”迎春幽幽的对喜安说道“这是不包括吃穿用度,单纯的零花钱。”
“我先前听老爷说过这事,他说奶奶娘家府上就是不知道节制,明明内囊都空了,还要摆那架子,子弟又不知道上进,这才落到现今这般样子。”喜安说道。
迎春听了这话,愣了一下,发现孙绍祖这话居然有几分道理,自己竟是无法反驳,只得生气道“哼,我贾家的事,轮不到他来指手画脚!”
这时天色近午,迎春跟喜安俱是感到疲乏,兼又渴又饿,迎春摸了摸怀里的两串铜钱,便对喜安道“莫若我们先去那家食肆吃点东西,休歇一会再走罢。”
说罢,也不待喜安回答,便朝街边一家名叫仙味楼的饭馆走去,喜安只得紧紧跟上。
这家饭馆不大,但里面桌椅板凳倒也干净雅致,迎春带着喜安捡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小二送上来一壶热茶,二人便捡菜单上那便宜的菜干粥、酿豆腐、千层酥点了一两样。
可能也是饿了,这几样家常菜肴迎春二人竟是吃得有滋有味,不一会便全吃得干干净净。
“咱们坐一会再回去罢。”迎春内心不想回孙府,只想在外面多停留片刻也是好的。
这初夏时节,凉风习习,街道两旁绿树成荫,迎春坐在窗前,喝着明前的春茶,看着窗外人来人往,一时间忘了跟孙绍祖的纷纷扰扰,倒也惬意得很。
只是她的惬意并没有持续多久,便听见门口的街道上传来一阵吵闹声音。
迎春便朝窗外望去,却见一个形容艳丽的女子站在离迎春约两三米外的一株柳树下,仰着头冷冷的望着它处,身旁一个大汉抱臂立于她身侧,一个年约六旬的老头弯着腰似乎在低头求诉什么。
“不行,我这件裳子的料子价值连城,是刘公子新赏赐的,明日芍栏会,你让我穿什么?”那艳丽女子怒气冲冲,如黛的长眉紧紧的锁着,如宝石般亮泽的双唇微张,露出几颗如珍珠般的皓齿。
“我还以为你们——以为女子都不能出门的呢。”迎春望着窗外的女子感叹道。
“这个女人,应该是杨淮路上的女子。”喜安小声说道。
“杨淮路?那里的女子有何特别么?”迎春诧异道。
喜安不禁笑了起来。
“奶奶真真是个公府里的千金,自然是不知道杨淮路的。”喜安低声道“那里有十几家名扬京城的青楼,我以前经常听老爷提起过呢。”
“噢~!”迎春望着那女子,又问道“你是如何得知这女子是杨淮路的呢?”
“奶奶,你看到她腰间挂的那个绣着金边牡丹的小腰袋了么,我听李徕说过,这些青楼里的女子,出门的时候,腰间是要别一个他们坊间特别的荷包,用来跟良家妇女区分开呢。”
“额,李徕,他也上青楼?”迎春大大的惊了一下。
“他经常陪老爷去,青楼那种地方,不是富贵人家,就算想去,也是去不起的。”喜安笑着道。
主仆二人这厢说着笑着,窗外的局势却是愈演愈烈,但见那老者不晓得又说了些什么,那女子身边的大汉便走上前去,将那老者一把推开,老者一个趔趄,然后便往后跌倒在地上。
迎春见状,不由得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这时,一个身着藕色绢裙的少女手里捧着一件裳子奔跑了出来,先是去将老者搀扶起来,然后急切的对那女子哀求道“我知道豆娘姐姐这块布料价值不菲,是我太紧张,剪坏了姐姐的料子,姐姐不要为难我爷爷,我们一定相赔就是。”
“赔,把你家铺子拆了也赔不起,要么你就拿八百两银子来,要么就等着我告官罢!”那名叫豆娘的女子高高在上,冷冰冰的说道。
看来是这位豆娘将一条裙子拿到这老者的店里修改,不小心被小孙女剪坏了,豆娘索赔着呢。
“什么料子这么贵?我去瞧瞧。”迎春穿越来这里之前是服装系的学生,对衣料有一些研究,虽然不懂古代的料子,但见是如何罕贵之物,不由得好奇心起,便急忙走出一看究竟。
喜安早就熟悉了她们奶奶的冲动脾性,想要阻拦,但见拦不住,也只得快步跟上。
这时门外已经陆陆续续站了几个围观者,迎春挤进去凑上前,便对那少女道“妹子,你手里这裳子怎么回事,让我瞧瞧。”
“你?这料子岂是谁都能摸的?这可是宫里都轻易寻不着的飞花玉罗锦做的拖边裙,这料子整个江南织造一年只能最多只能出十八匹,原是刘侍郎的二公子赏我的,我想改合身了留着明日的芍栏会穿,你看,他们却将我这裙子给绞成这样,你们说,我该不该让他赔?”豆娘大声的道。
迎春听闻,好奇心更浓,便上前一步道“既然她坏了你的料子,赔是应该赔的,但就算赔姑娘八百两银子,姑娘明日也不能穿身上去参加那个,那个什么会,莫若你让她打开我看看,或许还有补救的方法呢。”
豆娘斜眼看着迎春,但见这位小相公虽一身粗衣,但面庞极为清俊,肌肤细腻如脂,竟像是个大户人家出来的,心中一动,便对那少女说“这还怎么补救,不信,你便让他看看。”
那少女脸上泪痕犹在,听闻此言,便将手里的裙子略一抖动,但见一幅长裙如瀑布般泄下,在日光的照耀下,鲜艳欲滴的玫色料子上流动着变幻的色彩。
周围观看的人虽然不懂什么,但看到这幅裙子,都不禁惊叹了起来。
只是这长裙的下摆,却是缺了好大的一幅,想必料子是尚在的,但是若凑上去,定会影响整体的流畅感。
迎春见状,不禁心中暗自扼腕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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