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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东锦现在只盼着韩副统领不拦住他,强行把他丢进裴府,确实,韩炎雷像没有看见他一样,眼睛转向一边儿,看着将雨的天,小卒还不忘提醒。
“副统领,那个---不是裴七公子?咱们---他---”
“你眼睛这么好用,正好程大帅说北地需要个几个斥候,算你一个,我送你去建功立业,不用谢本副统领提拔,下个月就走吧!”
小卒只是懵又不是傻,嗯嗯了半天,悟过来连忙赔笑
“您看您,前程什么的我不在乎,我就想留在您身边,早晚听教诲,能跟着你习得为人为官之一二,骠下也满足了---嘿嘿嘿,刚才是标下眼花了,真要找个大夫好好看看,喝点儿补药了。”
“瞧你这一脸假笑,少拍马屁,恋着京城繁华就说,舍不得?----不过---”
他话锋一转望着消失在巷子尽头本已风尘仆仆的马车,不知道是教训还是伤感了。
“别怪我没有提醒你,做人留一线,谁又知道以后这京城---会是什么光景呢!”
小卒似懂非懂,长期浸淫在朝堂,虽官微职更微,也能知道这句提醒在自己见识之内,却在判断之外,思及此,他正色抱拳,回身又觉得不够,后退半步,又后退半步,长揖到底,话再没有半句,也没有打算解释自己只是死板于执行军令,不是落井下石,不给人留活路。
韩副统领面色稍缓,巷口的马车也不知道能不能赶上京城变天的速度。
当天晚上,时近亥时,各大员之家,能有资格上朝的御史们,就收到证据确凿的皇后一系的大小官员,及其杨家内宅大小错处上百,并附此官员暗事一件,只一件,仍是时间地点细节详述如同在场,证据确凿,要挟其弹劾杨家一系。
一时安静等初雪宴饮京城,暗潮涌动,宵禁后,从角门进出的更是不在少数,马蹄琳琳,轿子吱嘎,犬吠不止歇,裴东锦半弯着腰,长途劳顿的身体在京城最高的飞燕楼顶楼摇摇欲坠,二白上前扶住主子,一脸心疼,他自己的伤襂了血,都没有发现,从一个小梅花点儿慢慢变成秋日红,接着是大片正宫牡丹开,最后如残阳晚霞横在天边,不肯褪,不肯散,妖艳----不,应该是壮烈。
“七爷,咱们---”
不回去是伤重而死,回府去是送死,都憋屈,他都不知道该不该劝了。
“还有一件事,现在只有你们几个来做了!”
二白示意还不能独当一面的小小厮都凑上来,明面儿的护卫也聚拢到步距离上,就连按规矩不能出现在人前的暗卫都由裴东锦一个手势现身,黑衣黑履,暗夜里不细看,都发现不了他们的存在,经历相州府一役,剩下的也就他们二十人了,十之不存。
裴东锦叹一口气,这些人---都是因为自己判断失误之后又决策失误。
他一一交代好,分好,最后环视一圈儿,像是做最后离别。
“去吧,伤人可以,下手轻,动静要大,态度要嚣张,事了拂衣去---都散了吧,我给你们留了,哎,不知道能不能留住---去看看,没有的话---是我这个做主子的对不住诸位,是我裴家有负诸位托付前程,这是最后一次任务,愿各位自此之后,前程似锦。”
他想长揖,伤情使然,不能成礼,再致歉虚虚拱手,汗滴已经上了额头
“恕小子有伤在身,不能全礼!”
由于公子表现愣住的众人这才明白,这是就地遣散。
二白先慌了,祖父父亲都是裴家奴才,自己---从今天不是了?
“七爷,您---等等---等一下---”
摆着手让他说完,抽了好几口气他才继续下去。
“我阿翁是相爷的小厮,后来得相爷称一声伴当,我阿爹是尚书大人的小厮,也得意荣养,过得比普通人家的地主富家翁不差什么,还不用操心,我从小和啊翁啊爹学的是怎么伺候主子,怎么办好主子交托的事,后来选人到爷的身边,我大哥,我从小在侍者院儿的玩伴儿们,知道我要伺候的是裴家最有前途的锦郞,羡慕的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他叙述着,也用袖子抹了泪水,怕被打断,仍然一只手摆着。
“---虽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谁在对裴家下手,但是大家也都看出来了,裴家大难将至,也这是要给小的们一个活路---”
他几乎说不下去,干脆眼泪也不擦了,只示意小童扶好主子。
“今天不管别人,我二白,除了伺候主子不做他想,主子要逃亡,我千里相随,主子要回裴家,杀头抄家,我陪着,您别想撵我,撵也撵不走!”
说完之后就像终于卸下重担不好放声,又忍不住大哭起来,索性跪下,及其没有形象的伏地不起,后背一抖一抖的证明他极力隐忍。
暗卫也紧跟着跪下,不过他们是整齐的半跪,他们跟了主子不到三年,早就知道如同裴家其他暗卫一样,升级为死士,或者死在护着主子的路上,他们不会说,只会一句
“誓死追随七爷!”
普通护卫门槛儿低的多,但是二白和暗卫---这不会是试探和考验吧?
俩个小童则是懵懂着,他们才十岁,是要伺候爷的,但是管事交代要听主子的吩咐,不管对错---何况---哎,不至于砍头吧?
和裴东锦想到的结果差不多,仆人不随主家死罪,是大周厉律,除非夷九族谋反大罪---小童还罢了,这回的事---要是没有裴家内部的配合,怎么能如此天衣无缝的完成——也不一定在自己身边。
“都起来吧,时间紧迫,都去做吧,愿意回来的,直接回府,想走的---今夜这不光彩的动作是我裴东锦拜托各位的!”
他又拱手,已经只余最后一丝力气。
“让车夫半个时辰后过来送我回府!”
说完他放开了小童的手,正坐在鹅颈椅上,不为外界动丝毫,仿佛等天亮,更像等天黑的更厉害些,看不见对面,也两眼空空望不尽京城!
第二天一早,城内商铺门匾碎烂的,脏污不堪的,掌柜伙计被从被窝拽出来扔出城的,住客被打伤驱赶的,有百余家,总之就是不让人好好做生意了。
五城兵马司和京兆尹上朝前得到禀报,头大如斗,昨天他们还收到证据和威胁,今天又有这样的事---真是流年不利---还让不让人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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