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霎时的寂静降临,笼罩住层叠的无数压缩空间。
宾客们起初还以为丽槲头颅的忽然垂下,是一种稍显特殊的表演。
不是常有的吗?
舞者在台上沉默,将形体收敛,如同鸟类将翅膀贴在身上;而这一瞬的含蓄是为了下一刻的展翅,舞者将跃动起他最绚烂的舞步,以此将整个表演推向高潮。
但,丽槲绚烂是绚烂,却是以更加让他们想不到的形式——自他嘴中被咬碎之物中散发出的剧毒味道,在默默弥散,似乎连光都能腐蚀。
本已慢下脚步的光散发出浓妆艳抹的朱紫色彩,如色彩缤纷的野生动物,体内毒素一点不在乎隐蔽,只为堆叠杀伤。
毒素霎时在侵吞周遭。
与丽槲同在一个压缩空间中的宾客都非富即贵,他们傍身的安保开始狼狈防守;各类灵能护盾飞速张开,即便如此,仍有伤亡。
宾客们自认为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平日虽没什么交流,但各自的数据库中总是存着对方的联系方式。
如今,这“头脸”居然在物理意义上,同台上那趿拉着头的尸体一同融化。
生命在此刻忽然展现出它久未施予世人的“平等”。
不同压缩空间中的人,可以看到其他空间的虚影;宾客们各自的安保马上如临大敌,纷纷用各自的方式劝说各自的主人:
“先生,这是灵基氰钴胺,经典配方,未经训练的人沾到就死,快走!”
“那拍卖会……”
“请您别管拍卖会了,快走!”
混乱渐渐凝聚,伴随惊慌一同降临的,还有一点点的愤怒。
尤其是在撤离的宾客看见各自所在压缩空间的勾逸亡,居然还好端端又无比悠闲的坐在场地中央。
不知谁带头喊了一句:
“退钱!”
“退钱!”
很快得到响应,各类鞋子衣服如雨点般落下——宾客们进来时受过安检,有杀伤性的武器被扣留在外。
各个勾逸亡还是岿然不动,哪怕身体被砸得微微歪斜。
又有针对他可能并不存在的母亲的三字问候,还有一声一声更为响亮的呼喊:“退钱!”
“退钱!”
“退钱!”
刚才还万众瞩目的丽槲,现在像被遗忘了般;
与他同一空间的宾客已经撤走,唯有各个政权的代表还不愿离开,躲避毒雾的同时还在神情复杂的各自打量。
叫骂声虽在渐渐远去。
但带着余韵的回音彷佛也能贯穿空间。
……
灵基氰钴胺毕竟只是普通毒物,还没法影响周遭的外界。
良骨伶和左吴一起愣神。
左吴是在对一个家庭的故事在自己眼前落幕,却根本没有取得他所喜欢的好结局,无比落寞。
律师则是为丽槲几乎是遗言的话震撼了一下内心。
这是毫无疑问的“恐怖袭击”,但在丽槲这里却是再明白不过的正义。
法无禁止。
法律不禁止星际文明为了自身利益,要求土着出让自己的生命权,要求土着不该活着。
却也没有禁止土着不能为了自己,去殊死挣扎。
哪怕挣扎的代价是真如他所说,将星海联盟九成以上的地界都为可怖的武器卷入。
星海联盟将其当做商品贩卖,无论如何也不无辜。
而勾逸亡只是眨了眨眼睛,整个人瘫坐:“啊,看来我是又失败了?”
“莺歌索人还真是难搞,硬的肯定不行,我在不同时空谈过不同的实验室,取出大脑或者催眠之类都用过。”
“可就是在手段生效前,就那么些普朗克时间的误差,都会造成图纸提取的不完整。”
“误差是几乎无法避免的,除非先行取得他们的信任;嘿,一伙惊弓之鸟般的土着,要信任我谈何容易?”
左吴眨眼:“这倒和我所知的不一样。”
毕竟金棉最初也受过左吴的洗脑,可之后和首领遇到时,首领隐晦地暗示过金棉身体中的图纸依然完整。
勾逸亡点头,打了个优雅的哈欠:“莺歌索人体内的防盗体系,是时间越久,才越强大的。一开始还没这么敏感。”
“否则,以莺歌索母星最后一刻所凝聚的‘忿怨’浓度,不是可以在逃亡星舰离开前就给他们的身体给弄‘消磁’了?”
“这次,我连‘软的’也失败了,下次我该做什么?不能按他的要求来拍卖会,也不能……”
呢喃之中,勾逸亡居然开始犯困,身体瘫在椅子上,像一滩优雅的烂泥。
良骨伶有些着急。
她想通了一件事,不认为丽槲的挣扎有什么错误,更不觉得星海联盟是什么受害者与白莲花。
但不代表良骨伶自己不会去挣扎,联盟有她的小店和她的家。
大家只是一同去做相对自己正确的事而已,各做各的,互不打扰那便最好,可要是实在有冲突,也是各凭本事。
没人该无比傲慢地指责别人的“正确”就是十恶不赦的错事。
良骨伶忽然有了动力,她自认为找到了为越都飙和氦止声张公道的理由——
正是法无禁止。
但当务之急,还是看看丽槲究竟是不是那么有本事,真凭他所提取出的武器。
骨人律师踌躇满志地站起,离明天中午时间尚早,大有可为!
却只是听见身边的勾逸亡呼吸悠缓而绵长,甚至差点打起呼噜。
她赶紧将优雅男人摇醒:“等等等等!你就在这睡觉,什么都不做了?”
“我要做什么?”勾逸亡不解。
良骨伶卡了一下:“……你的拍卖会不要了?还有这么多贵客死在了你的压缩空间,真以为联盟的安保力量不会来介入调查?”
“到时候对照一下口供,你是什么‘天然神灵’的事瞒都瞒不住!还研究什么莺歌索人?你自己不躺到实验室里被人切成几十大片,都算是烧高香!”
“为了你自己,不考虑下把你和丽槲的交流事项,还有他可能埋藏炸药的地方,好好和小伶交流一下么?”
勾逸亡却还是迷茫地摇摇头,忽地笑了一下:“那又如何?真当我在某些时空,没被送上试验台一样?”
“这只是我所经历的无数平行世界中,一个结果为‘失败’的,平平无奇的时间线罢了,等我在任意一个时空取回手杖,这一切也只是我身边的一个小小的、还很可爱的泡影罢了。”
良骨伶抿嘴。
确实。
你拥有无数的可能,无数的世界,每个世界上的你都是你。
或许你所能观测到的世界线中,真有越都飙和氦止都好端端活着,甚至与夕殉道及离婀王和好的完美故事。
但这个世界线的他们毕竟是死了。
我们所拥有的世界只有所身处的唯一。
律师本想回头便走,却忍不住地驻足,转身。
然后抬起自己的脚,狠狠将鞋底踹进勾逸亡的脸中,一下又一下:“勾先生,不知你所经历的世界,我有多少次踹过你的脸?”
这是不甘的发泄。
可勾逸亡彻底熟睡。
左吴却拉了拉良骨伶气冲冲的衣摆,笑了下:“律师,希望你待会儿不要踹我的脸。”
“……怎么说?”
“我也有些困,因为有个老朋友想来我的梦中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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