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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不管是苏定方还是李善,都已经不指望张公瑾这一支偏师了,甚至后者大致猜测得到,八成是李靖已经到了。
随自己北上追击突厥的诸将之中,就属张公瑾对李靖的态度最让人难以琢磨,如果李靖不想和自己撕破脸,只要有可能,肯定会先去寻张公瑾。
虽然有些失望,但李善并不沮丧……但他没想到,性情端谨的张士贵在关键时刻展现了刚烈的一面,居然毅然率军赶来。
而且还是在如此关键的时刻赶来。
更令李善想不到的是,张士贵这位历史演义中着名的白脸奸臣做出了最适宜的判断……就军事能力而言,就算比不上李靖,当不会弱于李绩、张公瑾这些名将。
张公瑾没有贸然进军,而是等待良久,在刘世让、张宝相率军向东侧冲阵的时候,突然急袭而来,从背后狠狠捅了突厥一刀。
突厥大军不是不想撤走,但所有人都知道,不击退唐军,就不能全身而退,即使战局危难,但仍然奋力搏杀。
面对精锐唐骑的一次次冲阵,突厥将官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将轻骑集中起来死死顶住……但谁想得到,刘世让、张宝相在前面杀得突厥骑兵节节后退,后方却被捅了一刀。
这一刀让突厥领兵将官痛不欲生,几乎在眨眼间,骚乱不可抑制的蔓延开来,久战无功,唐骑来袭……这一幕在过去的几日里,已经一次又一次的出现。
每一次出现,都伴随着血腥和死亡,每一次,突厥都会毫无悬念的大溃。
这一次也不例外。
数千突厥兵本就大哗,但还没等他们做出向哪儿逃窜的决定,张士贵率先破阵而入,身后唐骑轻而易举的撕裂的薄弱的突厥军阵,几乎在眨眼间,张士贵已经和刘世让、张宝相打了个照面,两支唐军一前一后,合力杀穿了敌军。
双方都没有停留,默契的双双趋马加速,冲阵而过,而此时苏定方已经率中军斜向杀入阵中,将散乱不堪的数千突厥兵向北驱赶。
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张士贵放声大笑,冲着被逼留在后面的李善高声道:“殿下目光如炬,必为天下名将!”
李善露齿一笑,却没有多说什么,张士贵拨转马头,展开队列,向北席卷而去,时而放箭,时而冲阵,合力将突厥兵向北驱赶。
这一战,在张士贵杀入阵中之后,胜负已经没有了悬念,但问题是能取得多大的战果……苏定方将突厥兵向北驱赶,深得兵法奥妙。
事实也的确如此,虽然有千余突厥兵拼死向东侧逃窜,但仍然有数千突厥兵被逼的向北,留在后方的颉利可汗虽然还握有数千骑兵,但也难以控制局势。
李善试图趋马向前,却被李楷死死拉住,只能选了一处山丘登高观望战局,三支唐军,苏定方居中,刘世让、张宝相在东侧,张士贵、阚棱在西侧,三军齐头并进,展开队列,撵着突厥军的屁股一阵勐冲,后方的数千突厥军已然一阵大乱。
大局已定,李善转头看向苍头河畔,那边薛万均、薛万彻兄弟也发现战局的变化,但并未兵锋向北,反而向东移动。
李善有些湖涂,倒是李楷看的清晰,毕竟陇西李氏丹阳房以兵法传家,笑着说:“薛家兄弟不愧为河北名将。”
听了李楷的解释,李善咂咂嘴,自己在这方面的确没什么天赋啊。
长城周边,一片惨状,虽然都是阿史那一族,但在面对死亡或者活着的时候,依旧举起弯刀。
李善掏出望远镜,看着那面汗旗缓缓向东而去,在心里猜测苏定方会怎么选,但很快,李善就放下心来。
苏定方引军向东,却并没有阻拦颉利可汗的逃窜,也没有衔尾追击,而是召集兵力,以已经做好准备的薛家兄弟为前锋,全军向西冲阵。
被苏定方截断的突厥军多达数千之众,北面是虽然有缺口,但却不能容纳大军迅速通过的长城,南面虽然有逃生通道,但却遥遥无期,因为东面的唐军已经势若雷霆的压上,将他们向西面的苍头河驱赶而去。
李楷兴奋的抓住李善的胳膊,“怀仁,怀仁!”
“此战必然留于青史,邯郸之名必然名扬天下!”
的确如此,颉利可汗举兵二十万南下,攻雁门不克,粮草不济以至于部落离心,唐军北上,数次大败突厥,仅仅苍头河一战……李善略略一算,至少三千突厥。
李唐建国七年,与突厥汗国或屈意奉承,或厚贿交好,即使开战,也多以战迫和为主,直到李善赴任代州。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李善改变了李唐和突厥的战争态势,因为他,抵御突厥的最重要基地代州恢复了生机,因为他,突厥的内乱提前公开化,因为他,并州已经事实上不再成为河东道的核心地带,也是因为他,对阵突厥的第一道防线被推至朔州。
对比起历史而言,李善的出现,让李渊多了几分底气,但这一切,都无法和此战相提并论。
这是李唐建国以来,第一次在大战中击败突厥主力,虽然有着无数的巧合和运气,但唐军事实上的主将李善,必然将自己的名字刻在史册上。
李善在心里想,如果按照历史轨迹,后世的新旧唐书会如何描绘自己,会不会有所区别呢?
或许《旧唐书》只会提起自己,而《新唐书》会加上李靖?
但无论如何,自己也不会推功于人,李善只认是个讲究人,所谓的讲究人……有恩必报,有仇亦必报!
想到这儿,李善轻轻叹了口气,“叔父如此待某,德谋兄如此待某……”
李楷神色一滞,也叹了口气,“怀仁……”
李善能在数年之内,从名声鹊起到名扬天下,手掌权柄,册封郡王,追朔源头,一切的开始都源自与李楷的交往,与陇西李氏丹阳房的交好。
与李靖撕破脸也无所谓,但李善却不知道如何去面对待自己亲厚的李客师。
“回朝后再说吧。”李善苦笑一声,率先趋马驶下山丘。
苍头河畔,处处都是尸体,空气里弥漫着挥之不去的血腥味,更多的突厥人弃马跪地,李善的视线在俘虏的脖颈处扫过。
来到近处,被逼的跳入河中的突厥人在上下沉浮,唐军士卒肆意放箭,哀嚎声连绵不绝,清澈的河水已然尽赤,真正的血流成河。
李善冷漠的看着这一幕,虽然残酷,但却快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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