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拂拂眨眨眼,甜甜地笑起来,暗自腹诽:那可由不得你了,完成任务后我就跑路。
牧临川没陪拂拂多久,很快便又趿拉着木屐,将手抄在袖子里上朝去了。
朝堂上的内容大差不差,无非是请求制衡来自上游荆州的威胁,牧临川撑着下巴,百无聊赖地看着底下这一棒子大臣你来我往,夹枪带棒。
荆州由于特殊的地理和军事地位,一向是大雍朝的军事重镇。
“方伯之任,莫重于荆、徐,荆州为国西门,刺史常都督七八州,势力雄强,分天下半”,便是说荆州的重要性。
最重要的是,如今的荆州刺史,也姓牧,是牧临川的堂兄牧行简。
和牧临川这个昏君堂弟相比,牧行简可谓是鼎鼎大名的能臣武将,雄才大略,有经天纬地之能,坐镇荆州抵御着来自北边的军事威胁。
牧行简野心昭昭,路人皆知,早晚都要从上游打下来,废了他这个昏君堂弟。
眼见着牧行简势力越来越强,渐渐有南下之心,一众大臣是火急火燎,急得嘴上冒泡。苦口婆心地劝牧临川务必得在牧行简还没成大气候之前,先给他一刀。
牧临川他懒懒散散地支颐笑看,末了摆摆手道:“无妨,多行不义必自毙,子姑待之。”
众大臣差点儿没气厥过去。
人郑庄公和你这个小废物昏君能一样吗?
终于有人憋不住,颤巍巍地跪倒在地上:“陛下年幼,尚不知长乐王之险恶,其功高意侈,阴图信逆,若不在此时将其拿下,势必要养虎为患,颠覆社稷啊。”
又痛心疾首地劝牧临川要多多勤于政事,勿要再贪图玩乐了,陛下在位数年无令发,无为政,在民间,陛下的名声已经碎裂一地了。
对此,牧临川想了想道:“虽无飞,飞必冲天;虽无鸣,鸣必惊人。子释之。”
对于这不要脸拉着古时一众贤明君王来给自己挽尊的小疯子,众人气得面色铁青,可算是明白,陛下就是个疯子,他听不懂吗?不,这小疯子鬼精鬼精的,哪里不懂这些政事上的弯弯绕绕,但他却是个好整以暇,支颐笑看,拉自己王朝入火海陪葬的疯子。
被这一众大臣围攻了半天,牧临川心中略有不爽,出了殿门,牧临川顿了顿,鬼使神差地又去了冷宫找陆拂拂的麻烦。
拂拂正犯困,一睁眼就看到少年俏生生地站在殿门口,死皮不要脸:“陪孤用午膳。”
拂拂有点儿无力地捂住了脸:“陛下你下次来能吱一声吗?”
少年看了看她,红唇微启,十分淡定地退了出去,站在门槛后面:“吱。”
拂拂被少年的死皮不要脸,惊得瞠目结舌:“你你你……你这人……真是……”
“是你说要陪孤的。”牧临川微微一笑:“怎么,现在便要反悔吗?”
牧临川的午膳不愧为“皇帝”的膳食,一桌子山珍海味几乎快望不到头。
虽然说着是陪“孤”用午膳,牧临川却不怎么动筷子,只撑着下巴,猩红的眼一眨不眨地盯着拂拂吃。
席间陆拂拂也没有掉以轻心,要知道吃饭也是个技术活。
为了攻略这小暴君,她颇有几分矜持地多吃素菜,肉菜几乎不动。
一是为了减肥。
二则是为了维持形象。
拂拂表明上依然是矜持的,心里依然痛苦地想要打滚。
肉肉肉!她好想吃肉!
看到肉却不能吃太痛苦了好吗?
为了幺妮这病,她做过洗头小妹,当过KTV前台,在工厂流水线上站过。
出来闯荡时,她不过也是十五六岁的年纪的学生,正是长身体的时候。
每天做得工多,吃得也多,便有同事调侃她吃饭不像个小姑娘,有一把子力气,浑像只小牛。
大抵上,在世人眼中,女孩子就不该多吃肉。
漂亮的女孩子爱吃瓜果蔬菜,吃一拳头大小的饭,已成了刻板印象。
于是,女孩子们都被规训的小小的,柔柔弱弱的,就像小猫、小兔子或是小鸽子。
拂拂一点儿都不赞成这约定俗成的规矩,如今却不得不为之。
这给她带来一阵古怪的错觉,她就像是削足适履的灰姑娘的姐姐们。自踏出那个生她养育她的山区起,便不得不为了迎合世人的目光,一点一点削去了属于自己的那一部分。
看着少女眼神发绿,一筷子接一筷子吃着青菜,牧临川古怪地问:“你不爱吃肉?”
拂拂:……
牧临川很是体贴,“若你不爱吃那就撤走吧。”
少年坦然自若地招招手,“来人,才人不爱吃肉,撤走,换点素菜上来。”
拂拂睁大了眼,别啊!!
她涨红了脸,赶紧拦住了牧临川,小小声地说:“……倒也不是。”
牧临川:“?”
这三言两语间,陆拂拂好像又摸清楚了牧临川的为人。
在知晓牧临川并非这种人后,拂拂红着脸闭上眼一股气道:“就是、就是因为太喜欢吃肉了。才不好意思在陛下面前表现得那么夸张。”
天知道她是真的很喜欢吃肉。
可牧临川竟然没嘲笑她,只看了她一眼,把自己眼前的肉菜全推到她面前了。
拂拂愣了一下,心里微有震动。
感动的情绪只维持了半秒。
牧临川还惦记着早上这事儿,凉凉地问:“怎么样,和这胡饼哪个好吃?”
拂拂啃着鸡腿,忍不住笑起来,笑得眉眼弯弯:“这个,这个好。多谢你,陛下。”
牧临川偏头看着她:“陆拂拂,我给你讲个故事如何?”
……
嘴里的鸡腿突然就不香了。
拂拂脊背一阵冒冷汗,搁下筷子惊疑不定地看着他。
想不通这小暴君又要发什么疯,就不能让她安心地吃顿饭吗?
牧临川压根不在乎她的意见,她想听与否,少年根本没搭理她,却自顾自地讲了起来,讲的正是他童年的经历。
牧临川幼时就显露出与常人不同之处。
这一点首先体现在他出生那天。
他一开始是姓谢的,叫谢临川。他阿父名叫谢浑,是先皇的表兄。
先皇闻得他的降生,在他出生时,特地向谢家赐下了不少阿堵珍宝,又封他阿父谢浑为太原王。
这与其说是荣耀,倒不如说是一顶光明正大的绿帽落在了他阿父头上。
谢浑倍感屈辱,却又要收下这“浩荡皇恩”,替皇帝陛下养孩子。
他出生时其实并非天降红光,而是他阿父,在书房里点了火,上了吊,活生生地将自己烧死了。
火势太大,众人进不去,只眼睁睁透过窗户纸,看到书斋中吊在房梁上的身影,旋即被火舌吞噬。
等灭了火,谢浑已成了一截焦骨。
目睹这惨烈的一幕,谢家厌恶他,害怕他,不敢收留他,干脆将他送得远远的,送到了大菩提寺中。
大雍朝崇佛,佛寺林立,王侯贵臣多爱将孩子送至伽蓝学习佛法精妙。
牧家虽然是一门疯子,但容貌却都远胜旁人,牧临川幼时生得玉雪可爱。
“你猜怎么着。”少年垂着眼玩弄着筷子,语气漂忽,凉凉的有些吓人,“孤在寺里遇到个比丘,名唤法裕。”
爱?是她想象的那个爱吗??
陆拂拂目瞪口呆地搁下了筷子,不知不觉就听得入了神,也没心思再啃碗里的鸡腿了。
谁都知道越多死得越快。可不继续听下去,她又无法了解牧临川。
拂拂咬了咬唇,心想,这是个多好的了解这小暴君的机会。
似是看出来了陆拂拂的摇摆不定,牧临川偏不如她意,掰正了她脑袋,继续凉森森地说。
“法裕看孤生得可爱,便生出了些不该有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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