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四章 三万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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界海，迷雾重重，遮挡人视线。

这是海水蒸发所形成的水汽，本质上是各种各样的大道规则。

一滴海水便是一个古界，海水蒸发，意味着古界土崩瓦解，古界中的规则混杂在一起，汇入水汽中，形成了复杂而多变的雾气。

这里是极度危险的界海，光是那无数法则混杂而成的水汽，就能生生将人道生灵磨灭成尘，肉身根本抵挡不住，更别说界海上还时常刮起滔天巨浪，以及来自界海尽头的黑暗风暴等等。

当年炽苍涅槃石村之后，来界海点燃神火，靠的是他那被动激发的仙王躯，否则，以他当时的微末道行，还没真正进入就会泯灭成尘埃。

除了界海本身的危险之外，还有来自在界海之上航行的生灵的危险，能在界海中航行的，至少都是仙道生灵，真仙是为了成王作祖而来，仙王是为了破开王境而来，在这浩瀚的界海中，他们无所不用其极，吞噬他人道果，化为养料，试图借此再进一步，这种事在界海中太过寻常。

除非是原本就相识，知道对方底细，要不然，生灵碰面都会小心翼翼，无比的谨慎，动辄就会引来杀劫。

而今的界海，比原来更加危险，大清算，使得出海的王者们相继归来，本来没什么人烟的近海区域，堆积了数量惊人的王者。

他们占据了一些岛屿，盘坐在上面进行修行，一动不动，要如一尊尊木雕一般。

之所以占据岛屿，是因为界海特殊的环境对仙王修行极为有利，随着时间的推移，界海之上能立足的地方会越来越少，提前占据，有很大的好处。

也有一些生灵盘坐在古船中，静静的漂浮在海面上，他们有的是不想参与诸天万界的大清算，有的则是回避因果，不想和仇敌血拼……

总之，临近堤坝界的这片广袤近海，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炽苍刚一踏入这片海域，就有数十道目光扫了过来。

这些目光的主人，有恶意的，有冷漠的，也有善意的，各不相同。

在看到炽苍并非是他们关注警惕的仇敌之后，一些目光便收了回去，不再关注，他们不想和人结仇，查探炽苍身份只是为了自保，一旦是大敌动身来此，他们会立刻远遁。

另一些目光则久久不愿离去，他们知晓炽苍所修道果的非凡，对其有了想法，想要谋之。

只是碍于炽苍的赫赫威名，以及无上巨头的可怕实力，不敢轻易动手罢了。

“哼！”

炽苍冷哼一声，蕴含大道天音和元神攻伐，那些不怀好意的窥视者只感觉耳朵嗡嗡作响，一阵头晕目眩，骇然之下，立马收起了那些小心思。

对于善意的目光，炽苍则与对方隔空点头示意，如今的他，代表仙域，最好还是不要轻易与人结怨。

黑暗中，一些如同磐石般盘坐的身影倏然睁开了眼眸，望着炽苍远去的方向，眼中惊疑不定。

“他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出海？仙域不是刚刚和异域大战了一场吗？就不怕仙域被攻破？”

由于仙域大战结束之后，炽苍立刻远行，使得消息还没传到这片近海区域，所以，盘踞在这片海域的王者们并不知道，仙域又诞生了两尊无敌巨头。

“那是雷帝，仙域至强者之一，几十万年来，镇杀了不止一尊绝世强者。”有人低语，道出了炽苍的战绩。

四十万年来，炽苍和柳神带领的仙域，击毙各路巨头，横推四方敌，早已是威名赫赫，是无敌的代名词。

他降临这片海域，使得原本有些混乱的地带都平静了不少，没有人敢跳出来阻路，哪怕某些存在对炽苍的道果很感兴趣，也不会贸然动手，这样只会给自己招来杀身之祸。

直到炽苍驾驭着雷池远去，暗中的王者才重新闭上眼睛。

界海真的很大，浩瀚无疆，驾驭雷池的炽苍犹如沧海一粟，渺小无比。

前路漫漫，还不知道要走多久，炽苍孤独的盘坐在雷池之上，默默的推演白骨神将的下落，强大如他，也付出了些许代价才驱散迷雾，得到了前行的方向。

茫茫界海，几多古界沉浮，在海上航行真的很容易迷失方向，至于岛屿，很难看到一座，相隔的距离遥远到不可想象。

炽苍出发前，提前在诸天留下了自己的坐标，这样的话，回归之时就能简单许多。

十年后，炽苍被生灵堵住了去路，这是一尊仙王，并不弱，道行强大，几乎要成为临绝顶仙王。

可饶是如此，他还是迷失了，眼睛血红，疯狂而嗜血，浑身气息混乱，元神中冒黑气。

而今，这尊迷失的仙王只剩下一种本能，那是他的执念，渴望破开王境，成就帝者，所以，但凡遭遇生灵，他就会冲上去，吞噬对方道果。

即便炽苍远远强于他，也阻止不了这尊迷失的仙王冲过来，他已经完全丧失了理智。

“轰！”

炽苍出手了，手掌密布雷电，一击就让这尊迷失仙王失去了战斗力，镇压了起来。

几十万年的修行，炽苍的道行愈发的深厚，和刚刚进入这一境界时相比，他更加的深不可测，镇压不达绝顶境界的王者，几乎不费什么力气。

看着在封印中咆哮挣扎的王者，炽苍莫名的有种悲哀感。

成王作祖，是多么的不易，一个纪元成为都算是极快的了，千辛万苦，历经无数的生死磨砺才走到这一步，结果最后，竟落得如此下场，怎能不让人叹惋？

“送你去往生吧。”炽苍叹息的说道。

这个王者，被侵蚀了心智，彻底迷失，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他其实已经死了。

“噗！”

炽苍割下他的头颅，而后以无上巨头的法力与符号，磨灭了其本源。

解决了拦路者，炽苍继续向前。

在出发之前，炽苍就知道，这注定是一段漫长的旅程，十年不过弹指一挥间。

白骨神将不弱，先行出发，走了三万载，想要追上，着实不易。

不过，炽苍没有放弃的打算，白骨神将是他从界坟深处带出来的，后续跟随他南征北战三十多万年，无论怎样，是生是死，都要有一个定论才行。

就这样，他一连走了两万多年，以无上巨头的恐怖实力，走上两万多年是什么概念？恐怕能踏遍诸天万界了，可是，对于界海来说，依旧微不足道，算不上什么。

一路上，炽苍不断遭遇迷失在海中的王者，他一一镇压，磨灭了他们一世身，而后将躯体焚成灰烬，洒落在界海中，茫茫界海，便是他们最好的归宿，如果他们的真魂尚在，或许也希望有人这样做，这是他们身为王者最后的体面。

炽苍也遇见过正踏着回归之路的禁忌生灵，他们察觉到了炽苍的强大与非凡，没人主动招惹他，只是远远的照面，相互对视，而后远去。

这一日，炽苍忽地睁开了略微有些沧桑的眼眸，眺望远方，他看到了岛屿的踪迹，并且，还不小。

当他登上岛屿之后，才发现岛屿上竟然铭刻着一座传送法阵，这太难得了。

要知道，界海中是无法布下法阵的，会被磨灭，也只有一些特殊的岛屿才有那种造化。

这种传送法阵，只需一座，就能让仙王省去数十万年之功。

如果就那样飞行，天知道要多久才能临近界海深处。

炽苍站在法阵前，看出这是一群至强者的手笔，显然，当年有一批先行者，在这里建造法阵，帮后世人节省时间，同时，也是为了自己回归之时更方便一些。

他默默的推演了一番，又利用过去身的能力，徜徉在岁月长河中，从五万年前开始查探，终于，看到了白骨神将的身影，他在两万年前走到了这里，也就是炽苍刚刚出发的时候，白骨最终通过法阵离开了。

得知了想要的信息，炽苍不再犹豫，激发了法阵，光芒交织，炽苍的身影消失在了法阵之中。

当他再一次出现时，已经身在另一座岛屿之上了，相比于方才，他深入界海了一大段距离，如果硬飞，需花费几十万年之功。

这里光泽流淌，带着神秘而妖异的气机，岛屿很大，很开阔，留有各种前人的足迹，很轻松就能找到。

炽苍找到了几面石碑，上面铭刻着一些古老的文字，源自古老的帝落年代，讲述了古代王者对于界海尽头的猜测，并留下了几种前往那里的方法。

有直接渡海，一点点到达界海尽头的，有主动被黑暗侵蚀，元神离体，通过黑暗牢笼去往黑暗之地的，也有杀入接引古殿，一路杀到尽头的……

虽然都是猜测，但真实性无需质疑，都是历代王者们所总结。

看着斑驳的石碑，和有些腐朽的古字，炽苍陷入了沉思。

他在岁月长河中，看见了一副情景，数万年前，白骨神将和她一样，站在古碑前，古碑上的文字。

也就是说，白骨神将知晓了这几种前人提出的去往界海尽头的方法。

那么，他会选择哪一种？

在炽苍的注视下，数万年前的白骨神将完石碑上的内容之后，便默然离开，继续上路。

“他选择了直接横渡吗？”

炽苍自言自语，如果真是如此，那他完全可以追上白骨神将，炽苍有自信能劝他回头。

毕竟，最可怕的黑暗风暴正在界海最深处酝酿，如今的那里，仙王巨头都难以立足，执意前往，只会遭劫。

不过，炽苍也不能确定白骨神将到底会如何，他知道的，白骨神将也知道。

想到这里，炽苍心中不免流露出些许担忧。

偏偏炽苍只能推演出白骨神将离开的大概方向，无法推演到他具体在哪里。

长叹了一声，炽苍继续上路，离开了这座岛屿，他取出雷池，以它为载具，孤独的航行而去。

这样，又走了万年。

期间，炽苍沿途镇压了不少迷失仙王，还有堕落王者，也有一些打他主意的禁忌生灵。

炽苍的威名虽盛，但在界海中，也只是在近海区域浩荡，深处的生灵自然不知道他的底细。

算起来，他一共走了三万年，这可不是一段短暂的岁月，要是即刻返程，还需花费三万载，那么来回便是六万年。

若是放在九天十地中，六万年，比一位大帝纵横天下的时间都长，从崛起到成帝，再到活出第二世，再到离开或是化道，最终大道痕迹经历漫长岁月，彻底消散，那时，世间又会再度出现人道帝者。

只能说，光阴易逝，岁月无情。

界海汹涌，一朵朵浪花拍击着苍宇，炽苍乘着雷池，一路破风开浪，朝着深处疾驰而去。

七年后，炽苍找到了一座岛屿，当登上岛屿，神识散布出去的刹那，他的神色微微一变。

在岛屿的中心之地，一具漆黑的骨架静静的盘坐，手、脚、脖颈等，都缠绕有璀璨的仙金锁链，牢牢的扎在岛屿地底，骨架下方，还刻有一座秘阵，封印的气机弥漫着，一切都是那么的寂静，仿佛沉寂了万古那么久远。

这一刻，炽苍明白了，白骨神将离开那座刻有传送法阵的岛屿之后，又走了近万年，觉得横渡无望，需要的时间太过漫长，于是，选择了另一种方法，主动被黑暗侵蚀，放弃躯壳，通过黑暗牢笼去往黑暗之地。

此法阵和仙金锁链，便是他为了防止自己的骨头坠入黑暗后在世间兴风作浪而留下的封印。

炽苍长叹了一声，终究还是没能赶上，晚了一步。

他来到法阵前，突然，地面开裂，一面石碑隆隆而起，上面刻着仙域的文字。

大意是，白骨神将猜到了炽苍可能会寻过来，给他留下了“遗言”，告知炽苍不必牵挂，这一行，本来就没打算活着走完，无论如何，也要知晓真相，最后，白骨神将请求炽苍，镇压自己遗留的骨头，黑暗物质会在其中滋生出另外一个元神。

由于白骨神将之前犯下过杀劫，为那位天庭天帝杀了诸多无辜生灵，他担心自己躯体坠入黑暗后，会向不好的方向转变，所以，希望炽苍能出手善后。

对此，炽苍自然不会拒绝，他什么也没说，直接解开了封印法阵。

顿时间，仙金锁链传出了哗啦啦的碰撞声，盘坐的漆黑人骨一阵抖动，深邃的眼眶中蓦然腾起了火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