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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祁镇紧盯着那辆马车,在副将反复的“提醒”下,朱祁镇终于回忆起那一位在正史中着墨不多的人物现任河南右布政使的年富,他负责为大军押运粮草,因从没有一次迟误期限,升任了左布政使。
那副将说的正是河南方言!所以朱祁镇猜测,这一支出现的运粮队,应该就是记载中年富负责那一支,而年富他是见过的,所以朱祁镇又赌了一把。
朱祁镇有些紧张的盯着马车,只见帘子哗啦一声被人掀开,露出那标志性的长髯。没等马车停住,年富就跳了下来,腿先一软才冲朱祁镇跑去。
“大胆!年大人的名讳也是你们这些鞑子可以直呼的?”副将含怒开口。
他第一次见年大人这么失态,平日里严厉的年富,肯定是对胡人假冒皇上而暴怒,他下意识的忽略了另一个自认为不可能的可能。
马平听见也是心里一颤,他真想打死这个刺头,坏他几次好事。再不能整什么幺蛾子了,心里就一阵后悔刚才没有把几个人嘴堵上,现在可好,打扰了这位大人,也不知道会不会因此而记恨上他!
年富面色焦急中夹杂着激动,他踉跄跑着,那蕴含着天威的声音他听过一次,就再也不敢忘了。几步走到近前,年富仔细而快速的在几个人脸上扫过,只是用了一遍就认出了朱祁镇。
只是有些不敢相信,不是说皇上被瓦剌俘虏了吗?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大人!卑职有罪!让这鞑子打扰了大人公干,下官这就走这就走。”马平凑上来道歉。
“大人,您先回去吧我一定处理好了,我这次亲自盯着马千户尽快把人带走。”副将也说道。
年富颤抖着嘴唇没说话,赶紧的凑近朱祁镇的脸前,然后嚎啕出声,双腿啪的跪在哪里,手紧紧搂着朱祁镇的大腿。
副将一颤,也是不可置信的看着朱祁镇,猛然惊醒跪倒在地,口中高呼“皇、皇上!万岁!臣、臣有罪!”
运粮队的所有官兵皆跪倒在地上“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马平被雷劈了一样站在原地,他真的不能相信,这个满嘴跑火车的人是当今天子,也不敢相信,相信自己的命运就要戛然而止了,这一瞬间好像被拉的特别长。
昌平所兵面面相觑,怎么皇上出现了呢?不管还愣在原地的马千户,众人赶紧跪倒在地齐呼万岁。
“皇上,微臣救驾来迟,请皇上治罪!”年富泣不成声的说。
这句话也彻底惊醒了马平,马千户跪倒在朱祁镇身边,嘴里重复嘶吼着罪臣该死。梆梆不停的在地上磕头。
朱祁镇看着这一幕,轻松地说“年爱卿,你就准备让朕这么绑着吗?”
又说“那个副将,对,就是你!赶紧来给朕和各位大人松绑,年大人是文官,干不来这个事。”
刘副将起身,双腿直打颤。
朱祁镇松了松被勒红了的手腕,马平已经把头都给磕烂了。嘴里还是不住的说着“臣死罪。”
“皇上!请将马平处死!”年富寒声叫道。
马平一听更加卖力的磕起头来,咚咚咚听得人直害怕。“皇上!请皇上开恩,开恩!饶臣一命吧皇上!”
这马平除了功利心比较重,现在也没别的问题,朱祁镇也没想计较,还是回京要紧,就给了他一个机会“行了,国难当头,朕先将你这颗狗头寄放在你脖子上,等赶走了瓦剌,再论功过,能不能活下来,就看你自己的了。”
“谢皇上!谢皇上!臣一定多杀鞑子,报答您的不杀之恩!”马平磕头的声音更响了。
随后朱祁镇下令,运粮队目的地不变,继续运送粮饷。本来想让年富也去,可年富说自己跟着,皇上就有了身份证明,非要跟刘副将一起护送朱祁镇回京。于是马车调转车头经阳坊、温泉、颐和园等地从西直门进京。
至于昌平所的人,朱祁镇都没有为难,还是说国家有难,暂不追究,等赶走了瓦剌再论功过。
朱祁镇几人挤在唯一的这辆马车上,捧着干粮狼吞虎咽,看的年富又偷偷抹了把泪。
一路的遭遇,使得原本高坐庙堂的几位大人见足了世面,没了那身官服没了手下,自己也就只是一个普通人,原本干净的衣服已经被土色浸透,装束几乎与乞丐无异。
“所以说您跟各位大人身上的伤,都是那王大胆打的?”年富怒问。
朱祁镇一抹嘴,刘副将赶紧递过来一条湿毛巾。朱祁镇挑眉看了一眼这个叫刘鲜的副将,年富带上他自己也知道什么意思,不就是怕自己回京降罪。自己当然不准备秋后算账,这都是以后证明自己宽宏大量的人证,甚至说还要重用提拔。
作为皇帝,让臣子等自己是天经地义的,朱祁镇收拾完之后才懒懒的靠在轿厢壁上,轻轻点头。
“这帮有眼无珠的乱臣贼子,竟、竟敢辱骂殴打朝廷大员,臣请一定要治他们一个死罪!”年富道。
皇帝被打自然不好说,只能说是打樊忠几个了。
朱祁镇摇了摇头,颠簸的马车里火光摇曳。“朕已经说了,这事儿过去了,谁也不许再提。”
“可皇上……”见年富还想再说什么,朱祁镇重重摇了摇头,终于将刘副将的心好好地安回了肚子里。
朱祁镇知道跟领导坐在一起,尤其是跟自己级别差太多的大领导,人总是不很自在的。年富现在就是这样,坐立不安,想跟朱祁镇说点什么套套近乎吧,又害怕朱祁镇不喜。朱祁镇太累了,实在没有心思说话,场面就这么有点尴尬起来。
瓦剌营地
“你说你亲眼看见大明皇帝被人接走了?”也先问道。
地上那人重重的点头。
“来人!把大明皇帝带过来。元思,起来坐下。”也先吩咐道。
只见跪在地上的那人,轻轻抬起头后,露出了行商掌柜的脸。
不多时,萧维祯被带来,身上明黄色的龙袍依然耀眼,不过这一次也先没有行君臣大礼。
也先含怒“你不是皇帝!你到底是谁?”
萧维祯一愣,随即冷笑开口“我就是大明皇帝!你这乱臣贼子,要杀就杀!看我眼睛会不会眨一下!”
元思突然问“你说你是大明皇帝,那我问你,你身上的胎记在哪里?”
也先故作恍然“哎呀!你看我,怎么忘了之前喜宁说过这个了,来人,把皇帝衣服扒了,看看到底有没有胎记。”
萧维祯呆立在原地,他当然没听说皇上有什么胎记,这么一诈就漏了底。
“也先,哈哈,没想到吧!我大明圣上这会已经到了京城,你就等着皇上带领来取你狗命吧!”声音里有解脱有希望。
也先将桌子上的长刀拿起,一用力就要砍了萧维祯,脸上青筋凸起,低吼道“弟弟,我现在就杀了这个假皇帝当利息!”
“太师,不可!”元思突然开口拦下了暴怒的也先。
也先瞪着血红的双眼“给我一个理由,否则你知道拦我的后果的。”
“太师,既然明军让他假扮皇帝,说明他跟皇帝外貌相似,既然现在明国都以为皇帝在我们手上,那他在那些人眼里就是皇帝。”元思说。
“你是说?扯虎皮拉大旗?”
元思点点头“京城的探子带来的消息,明国太后正在商量继位人选,皇帝刚刚回去,很有可能会争权内乱,不如趁现在对方没有防备,以护送皇帝回家的名义,敲开居庸关的大门!到时候直捣北京,一定能为赛刊王报仇,说不定还能趁势打下大都。”
萧维祯一听,眼中闪过一丝决绝,挺身往也先的刀上撞去,也先精神一震收回宝刀,一伸手掐住了萧维祯的下巴。
“想自杀?好!元思!就按你说的办!哈哈!来人,给我绑上他的嘴!”
也先又命令道“传我军令,一刻钟后进军居庸关,违令者杀无赦!”
星空下一辆马车正在向北京城疾驰,一个时辰后终于见到了西直门。刘副将高声禀告“皇上,到西直门了!”
朱祁镇精神一振,睁开了疲惫的双眼,西直门那雄伟古朴的城门已经近在眼前。
“刘鲜,快,叫开大门送朕进宫。”
刘鲜不敢耽误马上喊道“河南右布政使护送皇上回宫!”
城头上探出一个脑袋,疑惑的问“你说什么?谁?”
没等刘鲜张口,朱祁镇就认出了那人“孙镗?还不赶紧开门!”
孙镗一惊,仔细一看,城下只有一辆马车,顿时又疑惑了,皇上应该跟也先在一块,怎么只有一辆马车呢?
朱祁镇又说“连朕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吗?”
孙镗这才确定自己没有听错,哇呀怪叫一声,冲城门跑去,边跑边说“快快快!皇上回来了!快开城门!快开门!”
吊桥伴着咯吱咯吱声缓缓下降,逐渐露出了桥后孙镗身影,孙镗不等吊桥落稳就直接跳过来,跪在朱祁镇脚下。
“皇上,您终于回来了!”
朱祁镇点点头“你也回来了!军情紧急,朕要赶紧回宫,你要尽快通知朝中大臣。”
孙镗领命而去,带领人马为朱祁镇开路,穿过外城、内城、皇城进入了紫禁城内,这才算是进入了真正的皇宫大内。
进入皇宫之后,皇上回来的消息就再也压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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