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4章 生命是一个圆(二):不休轮回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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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将愿望所处的环境完全模拟出来,开启清醒梦,并尝试呼唤:
‘能听到我说话吗?’
愿望的身影在原地僵了一下。
随即愿望睁大了眼睛。
“陈……陈宴?!”
语气里不仅是惊喜,更多是难以置信。
‘是我。’
交流竟然比模拟对精神的消耗更大,简简单单两个字而已,甚至已经让陈宴产生了力竭的感觉。
这力竭的感觉让陈宴产生了很不好的预感,于是他关闭了针对愿望意识而生的清醒梦,只以自己的清醒梦通道,作为一个“观测者”去聆听愿望的声音。
“你……怎么进来的?!”
愿望这么问完,没有立刻得到陈宴的回答,她立刻反应过来陈宴这一次的“降临”或许并不像她想象中那么轻巧,于是她用很快的语速说道:
“长话短说——我根据你上次拿命换来的信息追踪下去,发现了一个非常重要的事实——我很有可能能够从bos中的你和现世中的你的对比,知晓你到底是谁!”
陈宴一下子失了声。
愿望的语速依旧很快。
“我的意思是,我们不仅能知道陈宴是谁,还能知道【残缺者】是谁,残缺者为什么残缺,机械飞升密修会要补完的究竟是什么,他们从这里听到的声音到底是什么,又到底是谁向他们发出了声音——这些信息足以让我们推导出一切的真相!”
“现在我要去寻找下一个目标了,他不在公司外围,而在公司内部,那里距离我现在所在的位置很近,但中间隔着一条铁道,如果没有车票,那铁道便是天堑。”
“现在我拿到了车票——那其实是一串加密的认证密匙——我要进入公司内部,去寻找bos里的陈长生!”
愿望从那些知识里找到的第二个人,竟然是bos中的陈长生……
听到这里,陈宴忽然意识到自己其实依然帮不上愿望的忙——在bos中,愿望依然是一个独行者。
陈宴再次启动针对愿望意识的清醒梦,把自己的情况说给她听。
从【玻色子特征】到【玻色子封锁】,再从能够识别【玻色子特征】的【界限墙】,以及星链中【暗区】里发现的量子力学知识……
陈宴用几句话把这些事说清楚,是为了给愿望信心,也让愿望知道——我马上就能来帮你了!
在说完这些话的时候,陈宴的意识已经很模糊了。
满负荷运行的意识已经让【清醒梦30】软件无法运载,在陈宴看不到的自己的办公室里,他的电脑主机已经超频超冒了烟,随着一阵电火花闪动,电脑电源爆炸,电脑彻底停止工作的一瞬间,清醒梦终止了。
陈宴眼前陷入一片黑暗。
他隐约记得愿望在嘴唇在动,但却听不到她的声音。
他感觉面前愿望的神情越来越模糊,直到面前完全沦为一片黑暗。
……
……
浑浑噩噩,像是经历了无数岁月的梦境。
无数画面纷乱交错,无尽光影重叠出现。
直到一阵寒风直扑面门而来,陈宴猛然睁开双眼。
青灯,古刹,红烛……
还有美人——面前的狭小桌案上正躺着一个艳而不妖的女子,明明古刹之外四九寒天漫天飘雪,这女子却只穿了一件薄纱。
陈宴将自己的棉袍脱下,覆在她身上,然后习惯性的把视线转向面前灯下的书卷上。
半月之后便是会试之期,他的准备已经很充足,但心中总有一种莫名的无力感,他觉得自己的文字里还少一些什么。
是什么呢?
家国忧虑,我有了,治理之策,我也不缺,人文情怀,我更是大大的有。
那么,我到底缺什么?
他冥思之间,回想起自己这一路赶考的艰辛,心中不胜唏嘘,从乡下到了镇上,再从镇上赶往京师,这一路上实在不容易,再加上兵荒马乱,随时可能遭遇乱兵,他直到现在还毫发无损简直是奇迹使然!
他看向身边珠圆玉润的女子,眼神仿佛陷入了她的美貌里。
此地距离京师还有百十里地,他机缘巧合之下在这座古刹过夜时遇到了这女子,她到底是什么身份呢?大户人家逃避兵灾而跑出来的丫鬟?哪家为了躲避婚姻而出逃的小姐?亦或是青楼里的风尘女子……
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遇到了他,两人之间就有了缘分。
落魄书生遇到逃难小姐这种美事,实在是太正常不过了。
陈宴抚了抚头上的纶巾。
陈宴正冥思苦想之间,一阵阴风刮过,他仿佛看到古刹之外,灯影尽头,出现了一个丑陋老妪的人影。
一晃眼,那老妪的影子又消失了。
他狠狠打了个寒颤,感觉这里不妙,便拍了拍女子的肩膀,颤声道:
“小白,醒醒,我感觉有些不对劲。”
睡眼朦胧的女子嘤咛一声,醒转过来,声音慵懒道:
“公子你这话说的,哪有什么不对劲啊,荒郊野岭的,总不能蹦跶个鬼出来?”
陈宴感觉更冷了:
“此时距离天亮还有一个时辰,要不我们提前上路吧……山路难走,总好过留在这里等待山精妖魅……”
小白呵呵笑笑,答应了陈宴的要求。
陈宴一只手拿着灯笼,另一只手拉着小白的手,朝古刹反方向走,他大概记得进来的路,所以离开时心里也有谱。
两人一边前进,一边聊天壮胆。
“小白,你的手怎么这么凉啊?”
“公子啊,女子体质是寒的嘛。”
“小白,你怎么这么轻啊?我拉你都不费什么力气的。”
“公子啊,哪个女人不想轻一点呢?我只是恰好有一副好身体罢了!”
“小白,你累不累?要不我背着你吧?”
“好呀好呀。”
“小白,你的鼻息怎么是冷的?你不要紧吧?”
“公子~人家好冷哦……”
两人在一片松林中停下,陈宴一边为她搓手取暖,一边用松针引燃火焰,收集了一些大颗松子用作燃烧物,算是把火生了起来。
小白躺在陈宴怀里,两人相互依偎,但陈宴并未能取暖。
“公子,你喜欢吃月桂糕吗?”
“怎么这么问?月桂糕这种东西对我而言太奢侈了,恐怕要等考上之后,才会在京师里买一些。”
“公子,你一定能考上的。”
“哈哈,谢谢你这么说。”
“公子,如果你考上了,能来给小白赎身吗?”
她果然是青楼女子。
陈宴没有嫌弃她,反而心中更加怜惜。
乱世民不聊生,如果能活得下去,怎么可能去做青楼女子呢?
“我一定会的……可你现在明明已经自由了,为什么不跟我一起走呢?我不会把你当丫鬟的。”
“姥姥说男人的承诺最不可靠,所以我并不相信公子说的话哦。”
“那你要怎么才能相信呢?”
“等到公子考上之后,后年八月十五子时,带着一盒月桂糕,独自一人来古刹门口,如果公子能来,我就相信公子此刻说的话。”
“嗯?为什么是后年八月十五?”
“公子来了便知。”
既然美人如此作答,陈宴也不好再问。
两人相互依偎,陈宴渐渐意识模糊,陷进了女子的朱唇里。
……
第二天一早,陈宴在松林中盖着一层厚厚的松针苏醒时,女子已经没了踪影。
他回想起昨夜的遭遇,只感觉如梦似幻,连记忆都模糊了,除了裤内的痕迹不似作伪,其他都仿佛没发生过。
他原路返回古刹寻找,却已经找不到古刹的踪影,他以为是自己迷了路,在太阳底下兜兜转转大半天的时间,总算是离开了山脉,进入驿道。
半个月后,陈宴在会试上超常发挥,高中榜眼,在后来的殿试中表现良好,成为进士。
由于他出身贫寒,没什么靠山,所以在释褐授官之后被分配到了兵荒马乱的县城,那县城旁边就是当初遇到女子的山脉。
彼时兵乱剧烈,县城遭洗,陈宴这个县太爷上任的时候,县衙连块门板都没有,陈宴抱着侥幸心态联系当地兵团,发现兵团的总长已经在乱兵的营地里被吊了三天三夜,早有出气没进气了。
陈宴不得不用上自己那屁大点的权力,花费了皇帝的赏赐,在当地招兵买马,拉起自己的草台班子,对抗乱兵和因乱兵出现的流寇。
陈宴扛着长枪,骑着战马,生里来死里去,运气实在不错,竟在一年之内肃清了县城周边大大小小十几处乱兵和流寇营地,自己的草台班子也从几十人扩张到了几百人。
若要说到他为何如此幸运,还要多亏他在某一次战场上俘获的两个巨汉奴隶。
其中一个九尺多高,满身的腱子肉,生的金发碧眼,名为什么可联宁·伽斯忒斯,善使火炮,三里之内一切目标正中靶心。
另一个足有十尺来高,一身黑皮在太阳底下油光发亮,是个昆仑奴,单单叫“斯乌”两字,力大无穷,只要立于战场,便无一合之敌。
一年后,陈宴大概平定了当地叛乱,受封了有名无权的武官,他也不在意,只是在当地招纳人口,吸纳流民,开荒垦田,用田地将流民转化成良民。
不过一年时间,县城大治,陈宴也算终于坐稳了县太爷的位子。
一日他为招揽客商而大摆宴席,席间觥筹交错,陈宴被舞枝招展的乱花和醉人的美酒迷了眼。
忽然眼前出现了一张熟悉又陌生的美人脸,那美人低声啜泣,泪光闪动之间,有悲恸声在陈宴耳边响起:
“公子已经忘了我吗?”
陈宴悚然惊醒,四下查看,却完全看不到美人的影子。
自此,他收拢心神,将需要酒宴的事务交给属下,自己则专注于政务——随着县城的治理,周边战乱的乡镇也被陆续纳入其中,陈宴几次上书京师想要批准在隔壁县城另设编制,可他甚至没有得到一封回函。
又是半年过去,终于噩耗传来——乱兵入了京城,皇帝吊死在城门楼上,国家没了。
陈宴为国服丧一月,之后继续招兵买马,巩固基础。
转眼到了陈宴当初和女子约定的时间。
那一日他锦衣佩刀,被下属送到山脉入口,独自一人提着一盒月桂糕上了山。
兜兜转转,在子夜之前,他终于再次来到当初所见的那座古刹门口。
两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期间的经历远非常人所能经历,陈宴经历许多,回想当初,已经大概知晓小白的处境。
青灯、古刹、红烛。
他站在古刹之前,尖锐如剑一般的目光仿佛斩开了寒夜,也斩开了面前滚滚的妖雾。
浑身是伤的小白被从妖雾中丢弃出来,重重砸在古刹门前。
陈宴望着妖雾,一身战场上拿命搏来的杀气四溢纵横,逼的妖雾连连后退。
直到妖雾退回寺中,陈宴蹲下身,如两年前那晚一般将自己的裘袄裹在遍体鳞伤的女子身上,盯着妖雾看了半晌,直到妖雾完全退回寺中,他才抱着女子转身下山。
隔日,县军持火器上山,十门红衣大炮轰的古刹片瓦不留。
后来陈宴才知道,小白并不是人,而是山里的蛇妖,被古刹里的凶灵老妪囚禁多年,如今终于得到自由。
陈宴竟完全不怕,他告诉她,既然他当初给了她承诺,如今就必定会做到。
乱世之中,任何美好的情感都是转瞬即逝,令人倍加珍惜。
所以陈宴很快就和小白生活在了一起。
兵乱马乱的日子持续了三十年之久。
陈宴在三十年间数次沉浮,小白皆陪伴左右,无论富裕贫寒或是困难危险,始终不离不弃。
三十年后,新皇登基,天下没了乱兵,陈宴功过相抵,再次成为了一个普普通通的县令。
陈宴会老,可小白不会,于是在到了知天命的年龄之后,相貌相差过于大的两人选择了一处灵山,搬入山中。
两人育有一子两女,各自皆有成就,但自从爹娘进山,便再无联系。
山中清净,洗涤了陈宴半生的杀气,到了老来,竟然也得了一个善终——
又是二十年过去,陈宴生命行至尽头,弥留之际,依然青春貌美的小白亲吻了他,并告诉他,其实她早就认识了他,之所以那晚他会碰到她,是因为她要来报恩。
陈宴问她,既然是报恩,为什么还要等到两年之后呢?
她告诉陈宴,因为她要好好看看陈宴,看看陈宴到底有没有进步,是不是还像之前一样浑浑噩噩,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
陈宴很困惑,还想追问,可如风烛一般的残年已经悄然流逝直至消失,没有留给他更多的时间了。
他隐约只听到小白的低语声:
“生命是一个圆,当生命完整时,逻辑也会随之完整,你……才是真正的你。”
这低语声如梦魇一般在陈宴耳边回荡不休,让他感觉浑浑噩噩,像是经历了无数岁月的梦境。
无数画面纷乱交错,无尽光影重叠出现。
直到一声关切的呼唤声涌入双耳,在戴斯岛机械蜂巢z集团的办公室中,陈宴猛然睁开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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