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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笑容,实在是说不出的诡异可怖,俞和一看,登时觉得胸口发紧,。
青色人影的一张脸,活脱脱好似木偶戏里面的丑角。脸底子煞白煞白的,五官眉目,都恍似是以油彩挥到白漆板子上面,偏偏绘制的手法极尽夸张,一张大笑的嘴巴,几乎直咧开到耳根下面,赤红的嘴唇张开,里面满是尖锥似的利牙。
俞和凭空一拧身,朝这人影扑去,身在半空,右手已是虚抓而出,浩然罡气聚成无形的巨掌,朝那人影罩下。
那人影似乎桀桀的怪笑了一声,不躲不闪,让俞和抓了正着。可俞和正要加力擒拿,人影轻轻一晃,通身浑似没有骨头般的扭动起来,一颗头颅骤然从肩头落下,在地上骨碌骨碌的滚动几转。
自有一大群侍卫举着火把朝那假山下冲去。俞和来不及细看,眼角余光一转,猛然发现寝宫西面、南面和北面的暗处,各有一道人影飘飘荡荡。
“装神弄鬼!”俞和提气挺身,一纵直升起四丈多高,大袖一甩,剑指连点,三道无形剑气破空而出,直射向那西面、南面和北面的三道人影。
锋锐的剑气,在那人影下盘一穿而过,三道人影一齐栽倒,却没有发出任何惨叫声。
人影一落,寝宫顶上传来的诡异呼唤声戛然而止。
侍卫宫女们乱成一团,俞和落到寝宫门前,周淳风急急来问:“仙师,是不是有人暗伏在母后寝宫附近?”
俞和沉声道:“不是生人,等侍卫们抬过来,你一看便知。”
“不是生人?那会是什么?”周淳风瞪圆了眼睛,就见内宫侍卫们抬着一堆什么物事,从寝宫四面的树丛假山后面冲了过来。
侍卫们人人满脸煞白,这些物事被堆放到寝宫门口的开阔地上,周淳风接着火把光亮一看,赫然是四具三尺来长的人偶。
第一具人偶,就东面那个人影,身子也就是一截木桩,外面裹着一件件小小的青色麻衣,头颅掉落下来,也被侍卫寻着了。脸上涂的是一层白漆,漆面上拿油彩画了个大大的笑脸,眉心一点猩红色,好似血迹,脑后用胶黏了一篷乱发。
第二具人偶是在北面寻到的,居然是个人形的皮囊,外面裹着黑麻布,皮囊里面灌满了也不知是水还是别的什么东西,从双腿处的裂口渗出,流了满地都是。皮囊的头上,也是用白漆油彩画了个面孔,却是个哭丧着脸的模样,脑后黏着一个小小的乌黑发辫。
第三具人偶是在南边寻到的,这人偶是用松木板子拼起来的,外面裹的是红麻布,人偶左右手上,各钉这一支红彤彤的蜡烛,脸上用白漆油彩,画的是一副不喜不怒、呆滞无神的表情。
第四具人偶是在西面寻到的,这是一个白铜铸成的人形,身上没有裹着麻布,但人偶右手中握着一柄小小的铜剑,举过头顶。脸上用白漆油彩,绘得好似怒目金刚的样子。
周淳风把四具人偶一一看过,他脸上发青,周身寒毛绽开。
“仙师,这是何物?”
“这不是道门或者佛门的法器,但看他们的模样、方位与灵性,或许是一种阵器或者咒器。”俞和也没见过这种诡异古怪的人偶,四具人偶的怪形怪状,看得他心中也是一阵阵的发寒。但此时此刻,俞和不能流露出怯意,只能硬撑着高人的架势,侃侃而谈。
周淳风还想问那屋顶上传来呼唤声的事情,可寝宫大门咯吱一声推开了,宁青凌对着俞和招手喊道:“师兄,快进来助我!”
俞和与周淳风三步并作两步冲进了寝宫,转过屏风,就见容昭皇后闭目端坐在太师椅上,身上裹着厚厚的棉袄,左右太阳穴上,各敷了一帖药膏。从眉心神庭穴起,沿着督脉一路转到脑后,上星、颅会、前顶、百会、后顶、强间、脑户、风府、哑门诸穴中,都扎着一根牛毛金针,针刺入穴道处,隐隐可见有一团灰色的气流藏在皮肤下面,针眼处,有一缕墨汁似的黑水溢出。
容昭皇后的脸色,已然不似之前那么青白吓人,双颊微微泛红,额前也有了光泽。那年迈的宫女,正用扇子不停的扇着寝宫内的火炉,每扇三下,就投入一把干药草。整个寝宫中,弥散着一股浓郁的草木香气。
周淳风一看容昭皇后,就要扑过去,可宁青凌伸手拦住了他,“先不要惊了你母后,等起出全部的锁魂咒器,我还要施为一番。”
周淳风一听,赶紧蹑手蹑手的退开,宁青凌一指容昭皇后的九凤琉璃云榻,对俞和道:“师兄,拆了这张云榻,挖开地面一尺,当可找到一个奇怪的物事。”
俞和点点头,挥手两道无形剑气斩出,将一具九凤琉璃云榻劈成了碎片。剑气朝地下一搅,汉白玉的石板粉碎,下面是做地基的青条石。挖开一尺多深,俞和翻手虚提,一个四尺白玉人偶,从青石碎块中飞出。
“果然还有这第五具人偶,镇守中央戊己。”
只见这具白玉人偶,与外面的那四具全不相同,雕琢得极为精美,用的也是整块完全透明的上好灵玉。玉石人偶胸腹圆滚滚的,双腿结跏而坐,双手拢在脐下,身子像极了佛宗的弥勒菩萨,头颅颜面却雕成了一个妇人的容貌,赫然与容昭皇后有**分的神似。这白玉人偶的背脊上,刻着容昭皇后的全名,人偶颅顶有个小小的圆孔,直通人偶的腹部。借灯光看这玉石人偶,就见人偶前额处有一团黑气翻滚,下腹处有一缕赤金色的氤氲浮浮沉沉。
白玉人偶一出土,容昭皇后的气息登时转而强烈,眼看着嘴唇上便多了血色。
“师妹,这些人偶有什么玄虚?”
“等会再与你细细分说,师兄快把人偶以真火烧化!”宁青凌一边伸手去脱容昭皇后的鞋袜,一边急切的喊道。
俞和点点头,带着白玉人偶纵身穿门而出,将五具人偶堆在一起,张口喷出一道先天五行火炁。火炁落到人偶上,刹那间腾起一道朱红色的火柱,俞和双手一压,收拢了光焰,免得惊扰了宫中旁人。
这些古怪人偶被真火一烧,俞和竟听见火中隐隐发出龙吟虎啸的声音。
先天真火何等猛烈?短短三息之后,五具人偶全烧成了白灰,俞和召来内宫侍卫,命他们挖坑深埋了。
转身回到寝宫中,就见宁青凌已经除下了容昭皇后的鞋袜,指尖拈着一根中空的银针,以真火略烧一下,便刺进容昭皇后足底的涌泉穴中。
针尖一刺入窍穴中,就看见一股黑红色的血液,顺着银针的空腔中涌出,宁青凌以小银碗接住了黑血,足过了一炷香时分,那银针中流出的血液,才转为殷红。
宁青凌拔出银针,又引真火烧了烧针尖,才依样抬起容昭皇后的另一只脚,也导出了黑血。
大半银碗的黑血,咕嘟咕嘟的不断翻腾起气泡。宁青凌翻手摸出一张银纸符箓,低颂咒文,符纸一晃即燃,化作符灰落进银碗中。
一股非香非臭的奇异味道升起,被寝宫中的草药气味一冲,便散淡了。
容昭皇后一口长气吐出,眼珠转动,似乎就要苏醒过来。宁青凌道:“她此时倦极了,换张床榻,让她好好睡一夜,明早当无大碍,只是身体亏虚得太厉害,若今后不仔细调理,必损阳寿。”
周淳风急忙召来了几十个宫女,张罗着给容昭皇后换榻。他自己则好似个小厮一般,弓着身子,陪着笑容,把俞和与宁青凌引到寝宫侧殿饮茶歇息。
清茶糕点奉上,周淳风遣走了众侍卫,将殿门插好,双膝一软,又要下跪。
俞和一皱眉,抬手暗劲挥出,托住了周淳风:“六皇子,男儿膝下有黄金,更何况你堂堂大雍帝子,怎能给我们这庶民下跪?”
“仙师,母后生我养我教化我,你们救了我母后,就等若是救过淳风一条性命,救命恩人不拜,我去拜谁?何况母后垂危,满天神佛我都拜了千百遍,那大镇国寺的和尚,淳风也拜了,供奉阁的真人,淳风也拜了,却拜不回母后一条命,眼看两位仙师着手成春,我若再不拜,枉为人子!”
周淳风说着,眼眶中已有泪水滚落。他一介帝子,本是尊荣加身的天之骄子,可为了母后一场大病,屈尊四处哀求,可即使这样,依旧求不来一位良医。周淳风心中的委屈,登时化作一注男儿热泪。
“六皇子,此事对我们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你挂念母亲的心情,俞和自是懂的,只是你母后的病症如此诡谲,我们还是先听青凌师妹说一说其中究竟吧。”
宁青凌喝了口热茶,正色道:“六皇子,我先问你,你母后在宫中可有什么仇敌?”
周淳风想了想道:“淳风也曾臆猜母后突然染上怪病,是遭人暗害,但是遍历宫中嫔妃等诸人,却想不到谁人要对母后下此毒手。母后性子柔弱,父王继位之前便是正妻,后来封了皇后之诰位,也一直不理宫中争斗,待每位嫔妃皆如姊妹,当不是被宫中人所害。”
宁青凌摇头道:“寻常妃子断不会有这种手段,我是问有没有得罪过哪位修士。”
周淳风想了半晌道:“修士便更不可能,母后随父王痴迷长生之道,见了修士都是恭敬有加。尤其是母后,每隔三日就要去大镇国寺参拜佛陀,去供奉阁奉香三清,而且每次去,都必会送上相当厚重的一份香火钱,怎会与修士结了仇家?”
“那便蹊跷了。”宁青凌皱眉道,“六皇子,你母后病倒的那天,可去过什么地方?”
“青凌仙师这一问,淳风倒是觉得内中似有些名堂。母后病倒的那天,刚好去参拜了大镇国寺和供奉阁。淳风因那日有些琐事,便没有陪着母后一起去。用过晚膳之后,淳风照例来给母后请安,却听母后说起了白日里的一遭奇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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