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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自大雍朝开国之时,供奉阁便分作外阁和暗府两支。
昔年九州天下七分,中原有七个小国,西北有蛮夷。时占据青州、兖州和冀州的雍国强盛,雍王厉兵秣马,养精蓄锐三十年,点燃了逐鹿中原之战火,最后历时六年,终于一统九州称帝。接着挥军横扫西北,打得蛮夷尽皆臣服,开启了大雍王朝的盛世。
那时七国背后,都是各州道门暗中相助,蛮夷也多的是异术奇人。雍王能一统天下,靠的是蓬莱、东瀛和方丈这海外三仙岛上修士的鼎力襄助。明地里,是雍国争霸;暗地里,则是九州修士们的一场混乱争斗,谁都想分那一份王朝气运,于是白日里战场上流血漂橹,暗夜中,九霄之上就是修士们的厮杀,不知多少长生仙梦化作泡影。
大雍王朝开国之后,那些追随开国大帝南征北战的修士们,因为手上杀孽太重,就一齐隐姓埋名,隐匿起来成了供奉阁的暗府一支。而大雍王朝建立之后,来再投奔帝王的修士们,就成了供奉阁外阁一支。在不知真相的人们看来,先国那些供奉阁的修士们在要么在大战中身陨,要么在建国之后功成身退,要么归隐疗伤,如今只剩下新来的修士们,接替了他们的供奉之位。
这些隐匿起来的暗府修士们,多年随着帝君流血厮杀,打下了偌大的疆土,功勋显赫,他们享受的一应俸禄供给,自然比外阁修士要丰厚得多。起初开国帝王在位时,外阁修士自知理亏,不好非议。等更替了几代帝王,暗府修士们的功绩,渐渐被朝臣淡忘,于是外阁修士便开始合纵连横,手段尽出的与暗府修士争夺俸禄。
这便是京都供奉阁外阁与暗府相互冲突的缘起,这一场明争暗斗,持续了数百年。其中有帝王被外阁以长生之术蛊惑,打压暗府,将龙门道的指挥权,划给了外阁。
可这数百年间,暗府修士一直将外阁中人视作无赖乞丐一般。龙门道划走了,暗府修士也没怨言,省去了调教灵根兵将的职责,他们倒落得清闲。反正历代帝王皆恪守着开国大帝的遗训,无人敢克扣暗府修士的俸禄供给。
外阁得了龙门道,原以为帝王将由此倾心于外阁,可最后才发现,这龙门道根本没有一丝油水可捞。外阁所享的俸禄,也只是可有可无的增加了一点。但调教那些兵将的重任,却让习惯了闲云野鹤的修士们叫苦不迭。
等到凉厚真人接掌这一代外阁大执事之位,据说因为他山门中穷困潦倒,于是就把主意想歪了去。他先是在外面自号“无生坊主”,做那收钱买命的无本买卖,然后假造帝诏,命龙门道的修士到处斩人。可数年下来,不但没收着多少灵物,龙门道的修士倒是死了许多。凉厚真人这才知道自己打错了盘算,龙门道的修士一身杀伐神通,毕竟乃是速成而来,遇上真正的有道真修,取胜不易。于是他很惶恐,终日惴惴不安,怕被帝君知道这事,苦思了许久,得了一个计谋。
他抓了几个魔道的修士,以炼魂叩心术逼出了几部魔道功法,选其中进境最快的,断章取义之后,让身具灵根的兵将习练,以令他们只消短短一两年,便能修成杀伐神通,维持龙门道人数不减。另一方面,他偶然逼出了一部魔门奇术,名唤离神散魄炼尸法,此法虽是残篇,却仍有二个妙处,一是只要死去的龙门道修士尸骨完整且未腐,就能炼成尸傀,和生人无疑。二是可以将濒死者的生魂摄出,打入机关兵中,让那些迟钝的乌铁战偶威势大增。
有了这道秘法,凉厚真人本打算大干一场,可还未过多久,就被魔门高手察觉了,毫不客气的打上门来。中间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之后凉厚真人便不敢抗拒魔门之命,各地都出现疑是龙门道的修士,冒充散修名号,行伤天害理之事,聚敛横财。
“原来如此!”俞和听了张真人一番讲述,眉头大皱道:“我还说那凉厚真人看似一位有道真修,竟然背地里做这等龌蹉的行径,合该斩了此人!”
“外阁与魔门勾结之事,之前还是无央禅师与明素真人根据种种端倪,以天机易术推算而来,没有证据。等你带着密函与断戟入京,这两件物事落到我暗府手中,这才坐实了凉厚等人的劣行。”张真人道,“俞和,你便是搅乱定阳棋局的一枚暗子,而且你身负南方南极长生大帝道统,因为种种干系牵扯,魔宗又不能将你一手抹杀,故而你就成了破解此局的关键之人。”
“前辈,既然是外阁与魔宗勾结。可是为何我母后和皇兄,却都身中魔道邪术?”周淳风愤愤的问道。
张真人一笑:“魔宗的心意,岂是凉厚可以揣测的。魔道中人凡事皆由本心,**张扬,他们断不会同我们道门中人一样,只以供奉之名,分一份王朝气运。他们的胃口极大,想要独占这大雍王朝的龙脉气运。凉厚给他们开了一扇小门,他们就要蜂拥而入,你母后与兄长,都是他们的踏板,他们的野心,直指振文帝君。”
“我父皇?”周淳风寒声道。
“那通天宫中的散修,好几个是魔宗高手乔装而入,被我暗府执事看穿,或镇压或斩杀。但却有漏网的大鱼,在容昭皇后的寝宫中,布下了大五行离神散魄炼尸法。那布阵的人能躲过我们的查探,修为自是极高深的。五行阵偶入土,我们全没察觉,无央禅师的佛器吓退了那个魔宗高手,却未能破除炼尸邪术,容昭娘娘这才历此一劫。而且魔道中人早有谋算,已然在西疆制住了四皇子,借他之手,在宫中埋下了咒器暗招,此乃一道连环计。”
周淳风深深一吸气:“俞兄之前推测,果然没错。前辈,那我父皇岂不是危在旦夕?”
张真人笑了笑:“六皇子殿下太小看这京都城了,道、魔、佛三宗各争气运,那佛宗岂会没有动静?北宫赋春娘娘是佛宗弟子,这你该是知道的。你父皇身边,暗地里有我供奉阁暗府的高手随扈,明面上多的是佛宗的高人。道佛两宗跟魔宗本就是水火不容,佛宗哪里会眼睁睁看着振文帝被魔宗设计?”
俞和扫了一眼正堂方向,“师傅,那位无央禅师好深的修为,他乃是佛门中人,怎么会在道门供奉阁中?”
“无央禅师的确道行通天,只怕已是半步地仙的境界了。不过他可不是佛道中人,实乃份属道门。”
“我见他一身浩瀚佛力,怎么会是道门?”
“俞和,这你有所不知,九州之大,奇人异士甚多。其中有个无名门派,专门收留正道异类,无央真人与章炎真人都是这无名门派中人。无央真人道佛双修,据说炼的是一种道心化佛的奇术,一身气机时而如老僧,时而如高道,变换随心。章炎真人以杀入道,人既剑,剑既人,因其杀气太盛,为原来门派所斥,也加入了这无名门派,所以他唤无央禅师一声师兄。”
俞和点点头,“原来如此,我见过大镇国寺的两位老和尚,论及道行,唯有无央禅师可与他们一较高下。”
“大镇国寺藏龙卧虎,隐居的高手甚多,你见过的是谁?”
“纯一大师和纯方大师。”
“原来是他们二人,你此次去大镇国寺,只怕见他们不到。”
“为何?”俞和惊问出声,他突然以为大镇国寺与暗府或者魔宗已然做过了一场。
张真人笑着屈指在俞和脑门一弹,“你这小子胡思乱想什么,你拿佛魔道三宗的高人当做是街头泼皮么,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
俞和挠了挠头发,讪讪笑道:“师傅莫笑。”
“你此去大镇国寺,千万莫要鲁莽造次,借宝是人情,须得客气一些。”
周淳风道:“前辈,淳风给那些和尚下跪磕头就是!”
张真人道:“殿下,若镇国寺的那些老和尚,会因为你这位六皇子一头磕下去,而将大涅钵盂借你救母,那才奇怪了。”
“前辈此言何解?”
“去了便知。”张真人摆摆手,不欲明言。
俞和想追问,可张真人一拂袖,转身又朝正堂去了。
“反正也是必要去大镇国寺一行,殿下,你我这就拜佛求宝去也。师妹,你还是留在此处照看容昭娘娘,暗府高手众多,免得师兄挂记你的安危。”
宁青凌想出声抗辩,可俞和拿出了身为师兄的架势,把面孔一板,也不理宁青凌,拉着周淳风拂袖而去,气得宁青凌脸上发红,顿足把地板跺得通通直响。
两人也不管她,径直走到大屋中堂,可屋中却空无一人,也不知那几位真人何时离去的。俞和耸了耸肩,与周淳风一齐走出了院子,只听得身后“砰砰”两声,大屋木门和院子的木门一齐自行合拢,“咔哒”的一声,门闩落下。
周淳风摇了摇头,“好端端的道门高人,怎的喜欢弄得如此鬼气森森。”
俞和又一次竖起手指,“殿下,慎言,慎言。”
“呜”的一声,有道冰冷的怪风,从身后门板上扑来,撞到六皇子周淳风背后,推得他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在地上。
有些后怕的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的木门,周淳风对俞和道:“快些走吧。”
俞和一笑,两人疾步走出了石虎巷,到了南七街再转,便上了南正街,沿着人声鼎沸的街面走到头,便是大镇国寺的山门。
站在“空、无相、无作”三门前,依旧是那股罩体而来的庄严气势。两人还是从无相门进,刚走到天王殿门口,又是先前那位身穿月白粗布僧袍的清瘦中年知客僧人,拦住了俞和与周淳风的去路。
他双掌合什,口中颂了一声佛号,沉声道:“两位施主,请随贫僧来。”
俞和与周淳风对望了一眼,点头道:“大师前面带路吧。”
这知客和尚带着走到中二十四殿其中最大的一座佛殿门口,他停步转身,对六皇子周淳风合什一礼道:“六皇子殿下,请在此处留步稍待。”
“为何?”周淳风急问道。
那知客和尚也不答他的问话,转身有对俞和道:“俞施主,请随贫僧进殿去一叙。”
俞和点了点头,对周淳风道:“殿下放心稍待,俞和与这位大师去去就来。”
周淳风皱着眉头,抱起手臂道:“和尚搞什么玄虚,俞兄你可千万小心。”
那和尚闻言,冷声应道:“出家人并无恶念,六皇子切莫妄猜。”
“大师带路吧。”俞和拍了拍周淳风的肩膀,朝大殿抬手一引。
只见这座大殿紧紧闭着正门,门梁上一块横匾,金漆大字写的是“万佛朝宗”四个大字。知客和尚也不走正门入殿,绕过朱红的圆柱,推了了一扇小小的侧门,朝里一摆手道:“俞施主请进。”
俞和一笑,大步踏入了殿中,身后的和尚关拢了小门,殿中尽是一片昏黑。俞和刚想回头去看,忽然一道金光从大殿顶上垂下,刹那间,殿中亮起了万点长明灯火,照亮了这座万佛殿中供奉的,西方极乐佛国中万尊佛陀的金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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