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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兀那小子,莫要以为有张先天五雷符,就能打得破你家晓春爷爷的三转雷殛大阵!”晓春散人怪叫一声,就这么光着膀子,冲上了地坛寺前殿的殿顶。
在那碎瓦断橼乱成一团的殿顶上,这时已然站了六个高矮胖瘦不一的修士。六个人围成一圈,各出双掌,正把一道道真元打入六人当中虚浮的一具三层银髓阵盘中。这具前古重器三转雷殛阵盘,也真与当下常见的阵盘法器略有不同,繁复的阵符分别雕刻在三个巴掌大的银髓圆盘子上面,最上面的银盘正转,最下面的银盘逆转,中间的银盘一动不动章节。三片银盘之间,连着无数的细小雷芒。阵盘中央有个小孔,朝天喷出一道云气,升到头顶三十丈,便化作一幢几十亩大小的云霞仙光,罩住了整座地坛寺。
上下两层阵盘每旋过一圈,自那中央小孔中便会浮起一团雷球,升到天上,化作一道纵横穿刺的九天紫雷。这种雷光,乃属天上劫雷的一种,与五行神雷大不一样,倒是跟俞和画符召来的紫雷源出一脉,只不过这由雷殛阵衍生出来的雷炁,历经阵法灵构三转三叠,其威势更大。
晓春散人闪身冲到了那六个修士中间,弹指射出一滴精血,落到三转雷殛阵盘上,再把手掌往阵盘下面一托,口中喃喃急念咒。眼见这阵盘缓缓升起了数尺高,三片银髓圆盘也变大到了一尺半圆径,阵盘之间那本细如发丝的雷芒,如今足能有小手指头粗细,阵盘运转间,隐隐发出隆隆雷音。
得了晓春散人的精血滴注和秘咒祭使,这三转雷殛大阵才算威势尽显。自阵盘圆孔中接连不断的飞出裂天雷光,直插穹庐,搅得那五色雷云翻翻滚滚,落下的五行雷火也渐渐变得稀疏,眼看十息不到,形势便逆转了过来,地坛寺这边不再被五色雷云牢牢压制,开始转守为攻。
晓春散人伸手点指着头顶的五色雷云,口中哈哈大笑道:“黄毛小儿,还妄想从你家晓春爷爷手中救走美人儿,当真是不自量力!你以为仗着一张先天五行雷符,就能打破咱家的雷殛大阵?咱家倒看你还能支持得了多久,待你真元耗尽,晓春爷爷就把你绑到殿中,让你眼瞅着咱家是如何与那千娇百媚的可人儿,整治出十八般花样!”
晓春散人一面加力催动阵盘,一面朝天肆意的叫嚷着,那说出来的言语,越来越是不堪入耳。方家怡在前殿中怔怔的望着天空,心里七上八下的,也不知俞和到底能不能打破阵法,救她出去。
方家怡原本并不知道俞和为什么会在她即将受辱的当口,突然发动五雷道术,攻打地坛寺。但看过这三转雷殛大阵之后,才知道自己一进前殿,天上忽有电光乱闪雷声大作,便是这雷殛阵法已然运转了起来。想必是躲在寺外的俞和,望见地坛寺上突然被阵法笼罩,猜知方家怡定然遭遇了不测,于是他不等方家怡传讯,径自祭出了五行神雷。
可俞和的先天五行神雷虽然霸道非常,但这三转雷殛大阵毕竟是前古奇阵,玄妙非凡,而且劫雷又隐隐克制五行雷,于是两边雷法争斗了十几息,渐渐俞和的五色雷云露出了败象,被晓春散人以紫雷劈得七零八落,又过了数息之后,便看不到什么五行雷火落下了。
方家怡一颗心往下沉,而晓春散人等却发出了震天介的狂笑声。忽然自那行将尽散的五色雷云中,落下一点精光,正打在三转雷殛大阵的团团云霞上。
晓春散人信手一挥,一道紫雷斜刺里冲出,把那点精光劈得粉碎。他大声嘲讽道:“一柄穿山锥?这等小玩意,也敢当撒手锏用?你家的老道士没告诉你么,上次来的那几个小娃娃,对着咱家大阵连打七七四十九枚穿山锥,可晓春爷爷还是好端端的站在这儿,而那些娃娃却被咱家拿九天神雷劈得屁滚尿流,冒着黑烟逃回扬州!”
头顶上的五色雷云,此时已然散得一丝不剩,当中依稀显出道人影来,这人似乎已是真元枯竭,连驾驭遁光都力有不逮,摇摇摆摆的,随着山风激荡,朝远处落去。
“儿郎几个,还不速速给咱家抓小鸡去?”晓春散人吆喝一声,那胖大头陀高声应诺,带着两个身材魁梧的修士,踩起一道黑风,向那人影飘落之处扑去。
晓春散人志得意满的搓着手,翻身飘下屋檐。进了前殿,他朝方家怡挤眉弄眼的笑道:“美人儿,你的情郎马上就来与你相会,只是这小子身子太虚,还是让他在一边看着,由道爷我陪你共赴**吧?”
方家怡也不说话,只是紧咬着嘴唇。若是此刻她能有太渊祖师的剑道修为,眼神都能化作剑气的话,恐怕这晓春散人已被她斩成了一团肉糜。
晓春散人拿手中玉柄金丝马鞭逗了逗方家怡,好似手底下一个不小心,将方家怡的道袍前襟又扯了一大片下来,露出里面的白色中衣。他把女人家的半幅衣襟蒙在脸上,口里直呼好香。
殿外传来一片的吆喝声,和铁链子在石板上拖拽的响声。胖大头陀迈步进了前殿,对晓春散人躬身一拜道:“师父,寺外那人擒来了。”
“带他进来!”晓春散人朝方家怡眨了眨眼,方家怡急忙转头朝门口看去,只见有个生得好似屠夫般的铁塔壮汉,手里攥着一条儿臂粗细的乌铁锁链,这锁链末端连着两个铁铸的弯钩,生生穿在一位靛蓝袍的修士两肩琵琶骨上,鲜血汩汩的涌出。那屠夫般的大汉好似拖布口袋般的,一路将这修士从寺门外拉到前殿门口,在地上留下触目惊心的一条猩红血迹。
大汉弯腰抓住了这修士的背心衣袍,拎小鸡似的把这修士提起,朝前殿地上狠狠一掼。这位被穿透了琵琶骨的修士好像本已疼得昏了过去,这时身子撞地,便又醒转了过来,四肢竭力挣动了几下,露出布满血污的面孔。
“俞师兄!”方家怡的呼喊声中,已然带着几分颤音,两行泪水溅落,被藤蔓缚住的身子在微微颤抖。她哪里见过这位一剑镇服西南群修,名满扬州修真界的俞师兄,落到如此凄凉的地步?
“俞师兄?”在扬州地界,“余”是大姓,加上俞和施展的是五行雷法,故而方家仪的这一声呼喊,倒没让晓春散人猜到面前这个修士,就是赫赫有名的罗霄俞和。晓春散人晃了晃手中的金丝马鞭,迈着四方步子,满脸倨傲的走到俞和面前蹲下,口中连连冷笑道:“英雄救美?倒把自己弄成了这副狗熊样子,你看看那美人儿,多替你伤心呀。”
俞和默不作声的挺起了背脊,盘膝坐正,他斜眼看了看方家怡,便仰头直直的盯着晓春散人。
“你这是坐好了想调息运气,等有了气力,再来打杀你家晓春爷爷?”晓春散人扬起手中的金丝马鞭,恶狠狠的一甩,抽在俞和的额角,登时打得俞和鲜血长流,身子一歪,又摔倒在了地上。那胖大头陀走过来,先是踢了俞和一脚,然后踩住了铁链,让俞和再也坐不起来。
“你让美人儿伤心,这可是十恶不赦的大罪。咱家就行行好,陪这美人儿快活快活,你且在这看着吧,切莫要发出什么怪声来,坏了咱家的兴致!”晓春散人狞笑着转回身,一步一步的朝方家怡走去,他口中腻声道,“美人儿,你的情郎已来了,不过看样子他可没力气伺候你,还是咱家来陪你玩玩。咱家的花样,保证比你的情哥哥多出十倍,必会让你欲仙欲死。试过之后,只怕你日日夜夜都会惦记着咱家的妙处了。”
晓春散人这一转身,俞和登时看见了他背脊中央的刺青,只见俞和双目中有青光一闪,忽然嘴角勾起了一丝笑意。
“喀嚓”一声裂响,俞和身上的乌铁锁链寸寸断裂,只剩下那两只铁钩,依旧穿在他的琵琶骨之间。手臂虽然转动不易,但俞和的手掌一翻,却突然扣住了胖大头陀的脚踝。那胖大头陀哪里想得到,俞和根本就是在诈伤,故意顺水推舟使了个苦肉计,混进了三转雷殛大阵中,一旦看见了晓春散人背脊上的刺青,那登时就要暴起斩人。
一道混合着先天金炁的剑罡直透胖大头陀的周身,俞和拧腰弹身而起,肩头一抖,那头陀登时如同胸腹中被塞进了万把利刃,这时一齐破体而出,喉中惊呼才发出一半,肥肥大大的身子就四分五裂,成了一堆碎肉。
晓春散人大骇转身,刚好见俞和张口喷出一道白茫茫的剑光,直刺他的咽喉。这晓春散人既然能从扬州一路逃到左芒山,除了靠三转雷殛大阵之外,其临敌机变保命的本事,也确是一等一的。只见他忽然一翻手,祭出了方家怡落下的保命金符,一幢金光瞬间张开笼罩全身,俞和这一剑被金光挡开,晓春散人趁机大声呼救。
头顶上传来轰隆隆的巨响,这前殿的屋顶突然破开了一个大洞,四条人影从大洞中落下,两条人影穿门而入,团团围住了俞和。晓春禅师朝门外急退,一边厉声喝道:“快斩了此人!”
俞和挪身挡在方家怡的面前,口中冷冷一笑,运劲逼出了两肩琵琶骨中的铁钩,这铁钩一离身,登时血如泉涌,倒是溅了方家怡满脸满身。
破甲剑才落入掌中,已有三四件法器当头砸下,俞和横剑一扫,先天五行金炁化作二丈破空剑芒,登时将这三四件法器劈得灵性大损,跌落凡尘。他剑诀一引,飞剑脱手而出,灵蛇一般的钻进了方才拖他入寺的那个大汉心口,将这屠夫般的壮汉刺了个透心凉,剑光一圈,又挑飞另一位大汉的头颅。
这边俞和一剑斩了两人,晓春散人看得心惊肉跳,趁剩下的那四个人豁出死力向俞和打出绝招时,他悄悄拧身,想抢出殿门,然后去殿顶上取来三转雷殛大阵的阵盘,再以九霄紫雷打杀俞和。
可他身子甫一动,就见面前横七竖八的闪过一片剑光,险险将他的鼻尖削落。那保命金符发出的护身金光受了俞和的一剑,这时已黯淡欲灭,哪里还能保他不死?
晓春散人倒抽了口凉气,转头一看,俞和单手掐诀运剑,另一手连点自己双肩大穴,止住了血流。而那剩下的四位修士,就在这一眨眼间,又被俞和飞剑斩杀了一人。
情急之下,晓春散人也顾不得许多,伸手取出了那个装着一百零八颗五阳震雷子的锦囊,就要抛出震雷子,作拼死一搏,趁乱逃命。但俞和一面与那三个修士斗法,一面分神盯着晓春散人的举动,一见他掏出锦囊,俞和急忙翻手一引,白莲赤鸢双剑破空而出。
晓春散人动作再快,却也没能快得过飞剑,不等他掏出五阳震雷子,就觉得左右手肘一冷一麻,两截手臂便齐肘而落,紧接着膝盖一疼,腿上大筋被剑气摧断,“噗通”一声,人就扑倒在了血泊之中。
手脚齐废,这时晓春散人恨得睚眦欲裂,目光怨毒的盯着俞和身后的方家怡,他扭动沾满鲜血的残躯,还想去捡锦囊。但俞和的剑光再涨,又把一位修士拦腰扫成了两截,剩下的两人神魄俱飞,再无分毫战意,怪叫一声,头也不回的冲出了大殿,化遁光逃命而去。
俞和怕晓春散人也会施展血遁之术,他扔出一道戊己镇岳符,将晓春散人牢牢的镇压在了地上。回身挥手,白莲赤鸢双剑把捆缚着方家怡的藤蔓斩断,俞和展臂一圈,便将浑身瘫软如泥的方师妹负在了身后。
就在这时,前殿顶上忽有雷鸣声响,两道紫雷落下,将那两位抱头逃命的修士活生生劈成了焦炭。有个黄袍道人一手虚托着三转雷殛大阵的阵盘,另一手提着一柄金光闪闪的七孔方头厚脊长刀,从殿顶的大洞中缓缓落下,在他身边,飞旋着六道细细的金光。
晓春散人脸上鼻涕、眼泪、鲜血齐流,他望见这提刀道人落下,急以断臂撑起身子,口中厉声惨嚎道:“轮山老道叔,快来救我!”
瓢泼山雨恰在此时落下。
地坛寺上没了三转雷殛大阵的遮蔽,汹汹雨水似瀑布一般,从殿顶的破洞中倾泻下来,将地上淤积的鲜血,冲成了一道血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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