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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你个罗霄剑门的贼子,果真在是道貌岸然之下,藏着虎狼蛇蝎之心!老夫真是瞎了眼,错把恶人当成了菩萨,你居然讨剑不成,想要了老夫的一条命去?”雷溪老人伸出沾满鲜血的手,点指着俞和厉声呵斥,那沙哑如磨铁的嗓音,好似是从黄泉深渊中爬出来的鬼物在嘶吼,“你罗霄剑门枉称正道!承元道兄、函秀观主快来救我!儿郎们,且给我记住了这凶人的面目!”

“呛”的一声,周围的十几条大汉一齐拔出了腰间的佩刀,脚步一错,便将俞和围在当中,那十几口长刀寒光湛然,映着摇摇晃晃的火光,刀芒吞吞吐吐,夺人双目

从侧殿后面,转出了两个身披道袍的修士,前一人身穿月白对襟法袍,走起路来龙行虎步,煞是威风后一人身披褐黄色的八卦仙衣,肩上挂着褡裢符袋,道冠正中绣着一幅阴阳太极双鱼图,脸色蜡黄,身形枯槁如病夫

那白袍道人冷笑道:“他罗霄剑门仗势欺人惯了,哪里会把你老哥的小小铸剑庄看在眼里?老哥你违逆了剑门上尊真人的意愿,又落了人家天罡院弟子的颜面,正是眼中钉肉中刺,以罗霄剑门的秉性脾气,自然是要取你颈血以洗刷耻辱的,明证剑心的”

那白袍修士看了看俞和,啐了一口,又寒声道:“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我扬州虽多有仙山福地,但自从龙虎山遭魔门血洗,天师教灭道大劫之后,便再无前古道门正宗镇压,故而就有了区区罗霄剑门这等二流小派,在我扬州作威作福,横行跋扈可笑他们虽是坐井观天,不识天下英雄,但我等却也无力相抗,只敢怒不敢言以致区区一个罗霄低辈弟子,也如此倒行逆施,对同为正道一脉的伏虎铸剑庄挥剑相伐,当真是大道已弃,魔障深重!”

“原来是你!”后面那个黄袍修士两眼一亮,恨恨的盯着俞和道,“你这贼子,果然辣手无情,看来我那彭明徒儿,断然是命丧于你手了!”

俞和抬眼细细一看,这黄袍道人他果然见过,只是时日久远,印象有些模糊直到听见“彭明”二字,这才猛想起来,这黄袍道人乃是正玄观的观主函秀真人,他的徒儿名唤彭明在俞和第一次独自出山历练,于那牡山坳的入地斩尸一役中,彭明夺了尸妖的躯壳,想尽噬俞和与通辰道宗谢年生等人的真元,却被俞和误打误撞的倒灌先天五行火炁,焚化了青丝法器,最后被俞和以“雷符剑”斩杀身陨

当俞和与谢年生、吴华被救出牡山坳地穴时,函秀真人就心中生疑,猜测自家徒儿未必是死于尸妖之手,而是被俞和等人设计害死但当时有云峰真人在一旁护持,函秀真人隐忍了下来,如今俞和独自一人,又中了他们的嫁祸之计,正好出此一口压抑多年的心头恶气

雷溪老人拔出肩头的长剑,伸指连点,封穴止血他看了看沾满鲜血的剑锋,嘬口轻轻一吹,那剑上的鲜血飞落,剑锋又复清亮,不余丝毫血光雷溪老人手腕一抖,剑柄落入掌中,剑尖直指俞和

“前辈,你这是何意?”俞和把双手拢在袖中,面沉似水的望着雷溪老人

“我没什么意思,我倒想问问你是什么意思?”雷溪老人迎着俞和的目光对视过去他那张丑恶扭曲的脸上,浮现出残酷的笑意,“你以为斩杀了我,这虎伏铸剑庄中便再无人能挡你一剑,你尽可把灵物、法器掳回罗霄去?没想到五台山的大和尚走了,我这庄子里,还住着丹崖派的承元道兄与正玄观的函秀观主吧?如今你的这番恶行,已被诸位道兄看在眼里,你想怎么样?要出剑将我们这些人尽数斩杀灭口?”

俞和不动声色的倒踩了半步,可他身后的铸剑庄大汉把长刀齐齐一挺,阻断了他的退路俞和拿眼角余光左右一扫,沉声道:“前辈,若贵庄人手不够,一时间铸不完那三十五口灵剑,晚辈回山对师长禀明此中缘由也就是了你我大可重约取剑之时,何必如此?”

“笑话!”那丹崖派的承元子厉喝一声道,“我龙虎山天师教器宗宗主雷溪师兄,岂可屈尊降贵,为你们罗霄剑门锻造法器?竖子休得胡言!”

“龙虎山天师教器宗宗主?”俞和闻言一惊,他听说了丹崖派要与虎伏铸剑庄合二为一,重现龙虎山道庭的盛世,可没想到这雷溪老人,已然挂上了天师教器宗宗主的名头

“今日老夫不慎被罗霄凶人所伤,这一条胳膊上的经络,多半是废了那扬州府供奉阁、通辰道宗和宝珠禅寺的法器,也是没法子按期铸成了此伤甚是沉重,打铁又全仗两膀之力,老夫年迈,气血衰竭,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尽复旧观重操铁锤倒要教扬州府供奉阁、通辰道宗和宝珠禅寺的道友们失望了只怪罗霄的凶人下手太狠,老夫修为浅薄,招架不住,实为无奈”雷溪老人摇了摇头,把手中的长剑一挥道,“两位道兄仗义援手,还请劳烦一番,替我将此罗霄凶人擒下,待诸派道友来访时,也好有个交待”

“固所愿尔!”那承元真人与函秀真人齐声应诺只见函秀真人抢先发难,手上掐诀,口中念咒,伸手一点俞和脚下,就看那石板地面登时化成了流砂俞和只觉得脚底发虚,身子向下一沉,流砂已然埋过了脚踝,再想纵身而起,却发觉流砂又变成了石板,自己两只脚已然牢牢的嵌在了地上,仿佛生了根一般

“函秀师兄好手段!”承元真人大笑,伸手一拍后脑,张口喷出一团白光这白光飞到俞和头顶,见风就长,眨眼间化作一方七尺印玺,裹着层层仙霞,直朝俞和顶门砸下

这方大印一显化出来,俞和就觉得眉心处突突直跳,心中警兆大起抬眼看这方大印,通体白如羊脂,上扣金螭钮,印面上阳刻六个古篆字,乃是“阳平治都功印”

说起承元真人祭出的这方大印,那可当真是颇有来历相传龙虎山天师大教,以天师印及天师剑为镇山法器,掌教真人执天师剑扫荡群魔,而天师印则用以镇服妖邪但这“天师印”并非是仅有一枚,其中篆刻神霄玉文之章的铜印,被称为“上天师印”,乃是镇压龙虎山气运的先天至宝但在七千多年前的那场灭门浩劫中,神霄玉文之章铜印被南方魔宗祖师以另一件先天至宝震碎而其余“小天师印”共有一十八枚之多,虽不是先天至宝,却也尽都是威能奇大的法器,若能祭出全部十八枚印玺,结成“天师神印阵”,其威能足可与先天法器媲美

这一套十八枚小天师印,在龙虎山大劫中散落,大半不知去向,甚至有的被魔宗高手慑服,炼成了魔道法器而承元真人此时祭出的,便是这十八枚小天师印中的一枚,而且是其中最负盛名的“阳平治都功印”

此印一出,俞和登时觉得胸口气闷,双肩如担山岳他两眼一花,耳中轰鸣一声,险险栽倒在地

承元真人一见俞和脸上变色,立时手中印诀连变,一口真炁喷出,宝印隐隐发出辟魔雷音,又压下了半尺

“还不跪下!”函秀真人大喝一声他双掌提起,在胸前一错一分,掌中有雷符显出,“咔嚓”的一声霹雳响,两道白炽的掌心雷拍出,如灵蛇一般打向俞和的胸口

俞和心中知道,自己已然中了嫁祸之计若这时被人生擒活捉,封住了神魂与一身修为,那雷溪老人、承元子和函秀子能有一百种手段将他整治得服服帖帖,直如扯线木偶一般,对他们三人言听计从到时自己就算能逃得不死,也必会落个身败名裂的结局,拖累着罗霄剑门也要背负上骂名,遭扬州诸派唾弃,名声扫地

故而他把心一横,上下牙猛一咬,一口舌尖真血合着津唾吞入腹中

这口真血一落入腹中,登出化作滚滚元阳气直贯丹田关元内鼎中燃起熊熊真火,长生白莲放出万丈霞光

只听得俞和周身骨骼发生爆豆似的鸣响,他把背脊一挺,一道浩然剑气冲霄而起,激得阳平治都功印颤抖不休俞和伸手一抹,函秀真人的掌心雷化为青烟,他双眼一瞪,两道寒光直射出一丈多远

“不好,这小子要作困兽之斗!”承元真人大吼一声,一连三口真炁喷向天师印,手中法诀连连变化,那阳平治都功印发出隆隆雷鸣,要朝俞和头顶压下

函秀真人正要作法夹攻,忽听俞和舌绽春雷,发出一声虎吼

再看俞和脚下的地面涌出丝丝黄烟,无数细密的裂痕绽开俞和猛力拔出右脚,朝地上重重的一踏,数不清的碎石腾起,化作一柄灰白色的石剑,朝函秀真人和承元真人横扫过来

函秀真人首当其冲,双掌朝外一推,拍出一道裹着丝丝雷光的烟岚风雷与石剑一绞,那碎石尽数被碾成了粉末

俞和闷哼一声,身子剧震,趁势把左脚也拔出了地面函秀真人脸上闪过一抹潮红,脚下跄退了半步,眼见这一记真气硬拼,两人都没讨到好处

石粉被乱劲激荡,颗粒如针,侧殿中罡风四合、暗流涌动殿顶的铁索哗楞楞乱响,奢华的兽皮被撕扯成了碎片,巨大的火盆尽数倾翻,溅落的炭火点燃了漫天飞舞的团团皮毛,侧殿中像是飘扬起一片火雨天师宝印发出莹莹仙光,像是一轮皓月悬空,把周围照得雪亮

再看那些修为浅薄的持刀大汉,已然浑身浴血,东倒西歪的躺下了一大半道门还丹高手当场拼斗,这些粗通引气之术的凡俗汉子,连散开的劲气余波也是难以抵受,只剩下几人正在地上来回翻滚,想扑灭沾到身上的残火

函秀真人调息回气承元真人却加催真力,趁着俞和与函秀真人斗法,真力稍泄的当口,把阳平治都功印又压下了一尺,眼看这天师宝印离俞和的顶门,已不足三尺

俞和心中发狠,又是一口舌尖真血咽下一道炙热的真元,宛如火线一般从关元内鼎中喷出,经由手三阴经和手三阳经直达指尖,他右手五指一搓,有两颗鸡卵大小,布满云纹的浑圆银球,已落在掌中

“两仪离合,勘分阴阳;乾为阳,坤为阴;生为阳,死为阴;长为阳,灭为阴;异者主离,同者主合,表里同归一气也两仪元磁离合剑,斩!”

俞和急颂咒语,他也是第一次使用这对长钧子与柳真仙子特意为他祭炼的“两仪元磁离合剑丸”柳真仙子曾在剑丸匣中留字嘱咐俞和,莫看这对剑丸其貌不扬,但运使起来威力甚大,而且此剑丸主攻伐,性子凶煞非常,使用时当慎之又慎

此时俞和身受阳平治都功印镇压,万化归一真符并不应验,而长生白莲主守御,也不能助他破敌脱困,白莲赤鸢破甲等飞剑品质虽佳,但与这天师宝印相拼,无异于以卵击石因而俞和只能祭出这对从未用过的剑丸,但求一击奏效

只见俞和把手朝头顶一挥,一黑一白两道剑光交缠着飞起,好似蛟龙升天,正撞在阳平治都功印的六字阳刻印文上

“轰隆”的一声巨响,连雷溪老人都被散开的罡劲掀翻在地,整座侧殿几欲崩塌函秀真人急闪身到了承元真人身后,双掌一伸,抵住了承元真人的背脊,看承元真人面色煞白,张口咳出了数点血沫

赫赫有名的阳平治都功印,被俞和的两仪元磁剑光一撞,竟然倏地翻飞起来那一对两仪元磁离合剑丸,竟然硬生生顶着阳平治都功印冲天而起,将侧殿殿顶撞开了一个大洞,寒风挟着细雪灌进侧殿来

“这是什么法器?”承元真人嘶声惊呼

只有与阳平治都功印心神相系的他,才在法器相击的刹那,感受到了两仪元磁离合剑丸的凌厉凶威那两道交缠在一起的黑白剑光,一阴一阳,一生一灭,借元磁力离合之间,演化出两仪生灭至理,即便是天师大教遗宝阳平治都功印神妙无方,在这两仪剑光面前也是黯然失色

承元真人生怕天师印有何闪失,急忙掐诀作法摄回了宝印俞和仰头一望,双脚点地纵身而起,就要穿过殿顶的大洞,逃出生天

“贼子休走!”函秀真人还不甘心,张口喷出一道浩瀚雷光,直追俞和而去这正玄观其实也是龙虎山天师教的遗脉,函秀真人这一道本命神雷,正是由天师教“五雷正心法残篇”修炼而成,乃取劫雷为法,心雷为用,可破灭万邪

这道雷光本是极高明的道法,换做旁人也不敢直撄其锋,可函秀真人偏偏碰上了俞和天地间万物相生相克,自有一物降伏一物,那阳平治都功印还让俞和颇为难堪,可此等雷法在万化归一大真符面前,委实是形如无物

俞和此时身在半空中,宛如出笼的鸟儿,头顶就是茫茫云天,尽可由得他去低头一看函秀真人不依不饶的打来雷光,心中难免有怒气升起

这些存心诬赖灵剑,还设计栽赃陷害的小人,竟然如此下作狠毒,究竟有何仇怨,这是要不死不休么?

火气勃然而发,俞和翻手一引,破甲剑凭空显化即便两仪元磁离合剑丸一击震飞了阳平治都功印,可俞和还是不敢妄动这对杀伐大器方才剑丸甫一出手,俞和便隐隐有种难以掌控的感觉,恍若孩童耍大锤万一因为法咒生疏操持不当,镇不住剑丸的凶性,那不仅会当场掀起滔天血劫,更会反噬己身,落得身死道消

一道剑炁贯入,破甲剑化作十丈明河,朝函秀真人和承元真人劈头盖脸的斩落剑尖上一道万化归一大真符闪烁,轻描淡写的化去了函秀真人本命神雷,随之便是磅礴剑光轰然落下

函秀真人脸上变色,承元真人一咬牙,作诀再催天师宝印,那阳平治都功印一翻,将俞和的剑光撞得粉碎

俞和心中一痛,眼看那柄陪伴自己多年的破甲剑,便这样被阳平治都功印震成了碎片他方才逞一时之快,却浑然忘记了天师宝印之威,实在不是他手中这几柄飞剑能够承受的

承元真人强催宝印,挡住了俞和的含怒一剑,他此时周身气血翻滚,脚底下一拌,跌坐在地上函秀真人连忙闪身挡在了他的面前

俞和错手失了破甲剑,心中伤痛他也不理会侧殿中的三人了,转身御起一道剑光,直朝罗霄剑门而去

此时的俞和,早已非是当年的莽撞少年他想得明白,这时要是鲁莽行事,单凭一腔热血斩杀了雷溪老人、承元真人和函秀真人,甚至血洗虎伏铸剑庄,那就彻底坐实了杀人夺宝之罪到时被扬州诸派千夫所指,无论是俞和自己,还是罗霄剑门,都逃不掉名声扫地的结局若俞和冲动拔剑,丹崖派洪老道只怕会笑开了花,一来他大可以顺水推舟,拾掇通辰道宗等派的好事修士,大举冲到罗霄剑门兴师问罪,罗霄百口莫辩,只能是任人宰割;二来洪老道正欲并派,重兴龙虎山天师大教,那铸剑庄雷溪老人一支与正玄观函秀真人一支,必会暗中与洪老道争权夺势,若是能借罗霄的剑,斩杀了雷溪老人和函秀真人,到时三派一合,铸剑庄与正玄观群龙无首,他洪老道打着天师教嫡传的旗号振臂一呼,自然是能稳稳当当的坐到掌教大尊的宝座上,笑看罗霄剑门背着血债黑锅,遭人唾骂

可如今俞和虽然压住了心头邪火,但那雷溪老人已然自刺一剑,这栽赃陷害之计依旧未破若雷溪老人对扬州诸派的人讲说,罗霄俞和讨剑不成,将他刺伤,使得无力铸器,那俞和这黑锅,依旧是甩也甩不脱去

心中念头百转,俞和剑似流星一路不停,径直落入了罗霄剑门藏经院,疾步穿过正殿到了后苑,见云峰真人正在饮茶读经,俞和抢步上前,对着云峰真人作揖拜道:“求师尊救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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