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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那御使一双尸兵的道门小辈是什么来历?”
“哦?前辈怎的对着修行炼尸术的小子有了兴趣?”卫行戈不答罗修上人的问话,倒是先反问了一句过去。
“他招出尸兵之时,我见那一双尸兵的模样煞是神异,就暗中用无形剑气试了一试,结果以老夫的剑气之利,居然只能入体三寸,伤不到这尸兵的根本,足见这对尸兵绝非凡品。可我见你只打出一式古怪的掌诀,便轻而易举的将那尸兵震退,想必你深知这种炼尸奇术的弱点,多半也知道其来历,故而有此一问。”
“前辈果然明察秋毫。”卫行戈又是一记马屁奉上。莫看他此时脸上笑得殷勤,可心里却悚然一惊。方才罗修上人施展无形剑气之时,卫行戈近在咫尺,却竟然一无所知,那么即是说若罗修上人要取他的性命,也是如探囊取物般的容易?
心中对这木轮椅上的白发老者又多了一丝敬畏与警惕,卫行戈恭声道:“那小子应该是名唤程伦,其授业恩师乃是湘西石硚山的一位散修,自号沐衣叟。这散修沐衣叟本是一位佛门高僧,修的是大乘涅槃念法,后来不知怎么的在湘西偶遇仙缘,便弃佛入道,又凭大智慧将‘涅槃念法’与‘驭灵赶尸术’合二为一,成了一种集道佛两家之长的‘白骨莲华炼尸术’。那一双护法尸兵就是沐衣叟炼就的本命法尸,飞天夜叉尸兵名唤‘七杀’,可神出鬼没,夜行千里斩敌魁首;三头六臂的阿修罗尸兵名唤‘破军’,可御使道家神雷和佛宗红莲火,刀枪不入诸法不侵,有万夫不当之威。”
“那沐衣叟死后,这对护法尸兵就传给了他的徒儿?”
“不错。沐衣叟此人虽有大智慧,但对于道佛魔门派之见却始终看不透。他弃佛入道之后,对正派同道十分亲近,但只要一见佛门弟子便转身就走,但凡遇见我魔宗修士,他就好似有世代血仇一般,争斗起来不死不休。沐衣叟在西北纵横近百年间,死在他手上的魔宗修士不知凡几,甚至他会还将魔修尸身炼成通灵法尸,借此三番五次潜入我魔宗总坛,妄图谋害我西北魔宗宗主上尊。最后一回被他伏杀了一位西北魔宗的长老,炼成法尸后去拜见宗主上尊,一见宗主当面,这法尸就轰然炸裂,害得四位长老重伤,一位长老当场殒命。我魔宗宗主上尊雷霆大怒,传下‘原始天魔令’诛杀沐衣叟。可此人不但道行高深,一对本命法尸也煞是厉害,魔宗高手数次围杀他不成,最后将他两位徒儿之一生擒,以抽魂炼魄之术拷问,知道了破解‘白骨莲华炼尸术’的诀窍。最后宗主上尊亲自出手,这才将沐衣叟打成重伤,他苟延残喘了七八年,终因伤势太重而兵解归天,遗下一个徒儿承其道统,便是方才那个小辈。”
“难怪你只一道掌诀就能把那双尸兵逼回法器。看来后世之人即便是有大智慧,创立出来的偏门法术也终还是会有软肋,比不得三千大道中的神通。”
“三千大道乃是天道演化,而凡人心智终有穷尽,不可与莽莽天道相提并论。”卫行戈忽然低声问道,“前辈,那一颗‘四九道心魔种’,可给俞和埋下了?”
“老夫亲自出手,你大可放心!”罗修上人睁眼一笑,“若非那‘道心魔种’潜入识海,加上你我一番言语撩拨使其生根发芽,那小子哪里会显出‘水中金’命格里潜藏的戾气杀机?”
“有劳前辈了!”卫行戈笑着向罗修上人点头道,“那卫某便先行恭祝罗修前辈得此佳弟子!”
“我看是当要预祝卫法王掌中多了一柄绝世宝剑,可替你斩开重登紫微垣之路才对吧!”罗修上人嘿嘿一笑道,“等他斩杀了那三十五个赤胡傀儡,‘四九道心魔种’应势大成,便可逆天改命,重塑本我剑心,造就一股无坚不摧的剑道锐意。卫法王你且放心就是,老夫调教得出一个楚冥子,便有十二分的把握将俞和调教得比那楚冥子更加厉害。此子气运、福源、悟性、根骨无一不在楚冥子之上,说不得他就会成为真正踏入‘万剑归宗’至境的绝代剑仙。卫法王得此左膀右臂,何愁前途荆棘密布?”
卫行戈哈哈大笑,点头道:“前辈有此一言,卫某自然放心!只是前辈可要好生调教于他,莫要将来也跟楚冥子道兄一般,执迷剑道不可自拔,以致于自残肢体。”
“楚冥子会变成那般模样,老夫也是始料未及。只因我为他雕琢剑心时,太过急功近利,结果让他走上了歧途。不过俞和此子心智已然将近圆熟,性子也颇为豁达,自然不会像楚冥子那样不知变通。”
“既然如此,于你我来说皆是一桩喜事,何不到卫某洞府举杯相庆?”
罗修上人重又阖上了眼睛,含笑点头道:“正有此意!”
这边两人驾着一道黑云,直朝卫行戈的洞府破空而去。在朔城外的土地庙里,俞和可是小心翼翼的与那十几位凉州府供奉阁的修士们相处着。
在顺平楼搅出这么大的动静,众修士不好再在凡俗城镇中逗留。他们纷纷作法隐去身形气息,御风出城而去。不过他们也没走远,到城外转了一圈,就找了个附近的土地庙落脚。
领头的程伦本着“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的原则,同意让俞和加入他们的小团队。
不过在他点头之前,那可是好一番施展诸般神通手段验明正身。查觉了俞和修行的功法绝无有半分邪魔之意,的的确确是道门正宗之后,程伦好像升堂问案一般,将俞和的来历问了个清清楚楚。
不过俞和并没有说他出身罗霄剑门,而是说他成艺于扬州怀玉山左真观,授业恩师是法号柏空子的张真人,修的是残缺不全的龙虎山天师道法和一部分罗霄剑门的剑术,勉强算是个半吊子的剑修。道行境界如同程伦所见的那般,堪堪还丹三转上下,比杜半山是要高出了一截的。
至于为何与卫行戈结仇,俞和讲出来的故事无非是上一代的恩恩怨怨。师尊嫉恶如仇,在西北斩妖除魔,惹得卫老魔出山,结果力战之下,师尊去向不明,于是俞和就隐居在朔城中,等待师尊来此寻他,这一等就是数年,师尊还是仙踪渺渺。
俞和讲得十分粗略,大凡与卫老魔如何结下仇怨的细节之处,他都说师尊未及言明,所以自己也知之不详。那程伦倒真是心性粗旷,加上他的遭遇跟俞和所讲得故事颇有共通之处,于是心中大感同病相怜,送上一番好言劝慰,让俞和不要太过伤心,也不必苦苦等待,说不定俞和的师尊就藏身于某个隐秘之地疗伤,若俞和能趁着胡夷来袭的机会,大展身手声名远播,等俞和师尊伤愈出关,自然便能寻得到他。
俞和点头不迭,顺着程伦的意思说话,两人絮絮叨叨的谈了有一顿饭功夫,言语之间已是颇为熟络。等到程伦讲够了,坐到一边去吐纳回气,杜半山才凑了过来。他眼神古怪的望着俞和,看了好半晌,才叹了口气道:“小俞子,你瞒得我好苦!”
俞和笑了笑道:“卫老魔挖地三尺的寻我,隐姓埋名也是无奈之举。”
杜半山追问那震退邵人杰的少年可是俞和乔装改扮,俞和偷偷撇了一眼程伦,笑而不答。杜半山本就与程伦貌合神离,于是便就不再多问。司马雁转了转眼珠,朝俞和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反闹得俞和一头雾水。
这边俞和同十几位凉州府供奉阁的修士一一攀谈结交,忙得不亦乐乎,留下朔城老街顺平酒楼的杂乱摊子,可是一片大乱。
凡俗百姓不知道顺平楼这是怎么了,整个二楼突然间就炸成了无数的碎木屑,许多人围拢过来看热闹,却见从侧门里冲出来一群司马家的护卫,将顺平酒楼这段街面封住,不许百姓们靠的太近。
老街上隐居的几位武林高手,从那暴动的天地元炁中,隐约约能推断出顺平楼上定然是有修道真人在过招斗法。这一层面的争斗,万万不是他们能插得上手的,贺二娘带头把店门一关,两耳不闻窗外事,以求明哲保身,郑铁匠、秦念娘和汪昌平一看,也忙不迭把自家生意给收了摊子,就连在街口卖面的老吴头儿,也早就不见了踪影。
顺平楼有人斗法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直飞进了司马文驰老先生的耳朵。这位老人家刚刚带着大儿子、小女儿和杜半山到了司马大宅,才喝了一盏茶,陪杜半山闲扯了几客套句话,还没等切入正题,杜半山就突然接到供奉阁急讯,匆匆忙忙的化作一道清风走了,甚至还特意带走了四小姐司马雁。
杜半山走后不久,老街那边传来一声闷雷,司马文驰老先生眉头一皱,也查觉到了异相。过不多时,一个护卫亲信疯了似地跑进来,将顺平酒楼二楼被人发功震碎的消息,禀告了司马文驰老先生。
想到刚才杜半山带着司马雁匆匆离去,关切女儿安危的老先生坐不住了。他也不敢大张旗鼓,只带了宅子里面的两位客卿高手,加上执意要同去探视的司马晟,四人展开轻功提纵术,飞檐走壁的向老街那边赶。
前面酒楼里一乱,吸引了司马家的护卫,藏在南边精舍里的洛环玉可就认为自己趁乱去寻找赤胡密使的机会来了。这女子推门出屋,发现外面只剩下一处暗哨,她轻而易举的打昏了盯梢的护卫,闪身朝住着那几位赤胡富商的院子奔去。
可她才穿过后庭苑中间的小池塘,猛然间听见身后有衣袂破风之声大作,四条人影越过她的头顶,拦住了她的去路。这拦路之人的手里都拿着明晃晃的刀子,寒光慑人。
其中一人的肩头上,扛着一个长条形的包袱,他一见到洛环玉,便把包袱重重的甩在了地上。
这长条包袱骨碌碌一滚,包袱皮展开,原来是一条团花锦绣的毯子,一个身材高矮胖瘦都跟洛环玉相差无几,脸上还带着人皮面具的女子,死人一般的躺在了洛环玉的脚边。
洛环玉低头细细一看,这女子的下颌皮肤与人皮面具黏合的地方,渗出了一丝殷红的血迹,显然是已遭了辣手摧花。她骇得花容失色,急退了一步,色厉内荏的颤声喝问道:“你们是何人?敢当本姑娘的去路?”
对面来人嘿嘿一笑,说道:“小娘子,非是我们拦你去路。你这偷偷摸摸的跑出来,可不正是要来寻哥几个相会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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