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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位替程伦护法的供奉阁执事弟子彼此对望一眼,纵起遁光,就朝西北天际破空而去。程伦颤巍巍的摸出一方玉符,抖手射向东面。
在他身前的阿修罗伏魔尸兵张开六条手臂,将程伦的身子团团抱住。“蓬”的一声,一道朱红色的红莲佛焰显化出来,围着程伦画了一个七尺圆径的圈子。
杜半山望了望面如金纸的程伦,叹了口气,作势也要祭起遁光而去。可司马雁紧紧的拽住了自家师兄的袖角,不让他离开。
俞和笑了笑道:“小杜,那边儿的混水太深,去了可讨也不到什么好处。你此时真元亏虚,不如在此调息运气,免得折损道基。”
杜半山见俞和冲他眨了眨眼睛,于是低头想了想,便撤开了手中法决,撩袍盘膝,坐到了地上。司马雁向俞和感激的一笑,坐在杜半山身边,为自家师兄护法。那两个年轻的凉州府供奉阁执事弟子对视一眼,也坐到了杜半山身边。
方才的一战,明面上是全靠杜半山施展出昆仑仙宗的玉虚九霄真雷,才破去了胡夷人那恐怖的碧火白骨妖术。所以此时这两个初出茅庐的供奉阁执事弟子,这会儿全都对杜半山刮目相看,于是他俩心甘情愿的为杜半山护起法来。
俞和看他们四人坐定闭目调息,这才转而以神念再看西北六十里之外的斗法。
此时场中的形势,可已然有些不妙了。
那位艺成终南仙宗的供奉阁执事,倒是在颇费了一番手脚之后,终于以太乙金光十八禁的法术,将身披铠甲的胡夷武士镇压在了当场。
就看那胡夷武士浑身都闪烁着赤金色的太乙禁符,背后的一双光翼早已散去,铁甲上布满了裂痕,手中的六尺巨剑也只剩下了半尺长的一截剑柄。他身子蜷成一团,好似一只失落了双翅,被捆缚在蛛网中的蝶蛾,唯在他前额处尚有一团金光浮动,似乎是苦守着最后的神智不泯。
一男一女两位供奉修士与程伦指使的飞天夜叉法尸七杀,正合力围攻白色大鸟上的两位胡夷异士。或按此时的情形,说是三人围攻赤胡异士并不确切,反倒该说那两个赤胡异士安然站在白色大鸟的背上,将两修士一法尸打得疲于招架。
只见一团方圆三十余丈的灰黑色云气,将白色大鸟和两位赤胡异人笼罩在中央。那白发矮老者面露笑容,眯眼望着天空中来回飞掠的三道身影,手里不慌不忙的拍打着腰间皮鼓。而那俊美男子甚是惬意,他动作优雅的张弓拉弦,每一箭都好整以暇的瞄过数息,才离弦射出。就连那白色大鸟都偶尔吐出一道雷光,好似在驱赶飞虫一般,对着飞来飞去的修士与法尸扫去。
无论两位供奉阁修士和飞天夜叉施展出什么神通护体,他们根本就冲不到那白色大鸟的近前。自打这团灰黑色的云雾显出,但凡陷入灰云中十丈,那自行生出的层层岩石,就会将一切神通法术吞噬殆尽。终南仙宗的太乙金光十八禁,撞入灰云中七八丈深,那金光禁符便会化成一方顽石,坠向地面。冷面女修早已不敢再御剑刺向灰云,她的一口螭吻破邪剑灵光黯淡,数次遭岩石侵蚀之后,剑上灵机大受折损。
程伦仗着飞天夜叉法尸之玄妙,数次搏命冲杀,但也是无功而返。
最后一次冲到白色大鸟面前堪堪二十丈外,七杀被厚达丈许的灰岩裹住,从天上直坠下去。就算两位修士连连发招击打岩石,也无法让飞天夜叉脱困而出。最后这团巨岩轰然坠到砂地上,陷入地底深达数丈,借着那庞然反震之力,才终于令岩石碎裂开来。法尸七杀狼狈不堪的爬出沙坑,它那具以前古异兽遗蜕祭炼而成的强韧肉身,居然在颤抖不休。
也正是这一下,让城墙上的程伦口喷鲜血。他与伏魔法尸心神相系,飞天夜叉受创,控尸者本身也是如遭重击。
这边城墙上四位供奉阁执事赶去助阵,那边的白发老者立时心有所感,只听他喊了一句胡语,俊美男子立时点头,脚下的白色巨鸟也是振翅长鸣。
就看那俊美男子周身浮现出九色奇光,右手一翻,数十只剑势搭上弓弦,箭簇上火光缭绕,手指一松,这数十支箭矢穿出灰云,化作一片箭雨,朝两位修士当头罩下。
未等供奉阁两修作法抵御,俊美男子手中不停,弓弦声接连不断。仅在一息之间,他单凭一人一弓,竟然射出了三蓬箭雨,统共近两百支箭矢贯破虚空,后箭追着前箭,朝那终南修士与冷面女修骤然洒落。
那俊美男子的弓术当真是不可思议。这些箭矢飞过的轨迹有曲有直,让人无从预测,虽然看似是开弓乱射三轮,但每一箭的落处都秒到了巅毫,恍如在天空中以箭矢布下了一座困阵,让人根本无从闪避,不管向那个方位腾挪出去,都会遭到十数只箭矢的攒射。
光是飞射的箭矢倒还罢了,终南仙宗的修士与冷面女修都曾领教过那箭簇上炸起的猛烈雷火,若是这近二百支箭矢同时爆开,定会教他们刹那间骨肉成灰。
眼看劫数当头,他俩人不暇思索,猛一咬牙,双手握拢,身上金光连闪,已然祭出了数道保命大金符。终南仙宗的那位修士忽然闪身挡在了冷面女修身前,他张口喷出一道宝光,化作一支小小铜鼎悬在头顶,一道青黄色的光幢垂下,罩住了两人的身形。
“马师兄!”冷面女修脱口而出的惊呼声,被震天动地的雷鸣所淹没。汹涌的赤火怒炎瞬间吞噬了这片虚空。
对面的两位赤胡异士也不等着观望战果,那矮老者一顿掌中石杖,白色巨鸟鼓动两对翅膀,乘着席卷而来的炙热狂风,掉头冲向被太乙禁符镇压在空中的铠甲武士。
可巨鸟才飞出去数十丈,突然从地面上窜起一道黑影。飞天夜叉七杀怪啸而来,抢在白色巨鸟前面,一把抄住了铠甲武士,反身向熊熊燃烧的烈焰火云中飞去。
那白发矮老者气得连连跺脚,口中哇哇怪叫。巨鸟身形庞大,一时间调转不了方向,可白发矮老者抬手甩出一道灰烟,俊美男子连发六箭,直奔飞天夜叉的背脊。
程伦也是豁了出去,他根本不顾身后的灰烟与利箭,只顾操持着飞天夜叉向前疾飞。撞入漫天烈焰之中,他隐约看见那两位供奉阁修士已是摇摇欲坠,于是急拨转方向,朝东南面的落雁口方向飞去。
这飞天夜叉本就是以迅捷而闻名,即便此时身受重创,可其遁速依旧是快得惊人,抱着铠甲武士沉重的身子飞逃,还是能比寻常法剑穿空飞刺更快。那一道灰烟和六支箭矢缀在七杀身后丈许之遥紧追不舍,但一时半会儿之间,倒还真打不中七杀的身形。
白色巨鸟的两对羽翼搅动狂风,排开稠密的火云,挟着磅礴气势追了上来。前面逃得快,后面追得急,这不多时,可就遇上了四位供奉阁执事弟子迎面飞来。
俊美男子一见四位供奉阁执事敛去遁光,他扬手就是一轮箭雨射出。四位修士初逢对手,不知这胡夷异士的深浅,顿时被爆炎箭雨炸了个措手不及。
等四人灰头土脸的冲出烈焰,忽觉有一道巨大的身影与他们擦肩而过。再看飞天夜叉七杀已然化成了一尊灰白色的石雕,连带那个身披铠甲的人,都被白色巨鸟握在了爪中。
矮老者面露冷笑,他举起石杖一捣白色巨鸟的背脊,这神异大鸟凭空一旋身,带着一团灰云,直朝四位供奉阁执事撞来。
四位执事根本不知道这团灰云的厉害,他们定身踏风而立,人人掐诀作法,想要施展神通,将这只驮着胡夷异士的白色巨鸟当空打落。
就在那化石灰云堪堪将要罩住四位供奉阁执事之时,忽然有道细小的符箓贴在灰云边缘闪了闪,紧接着虚空中响起一声清越的剑鸣,一团不知从何处飘来的云气扯成一道狭长的剑形,穿过这细小的符箓,笔直刺向白发矮老者的心口。
原本那白发矮老者根本不以为意,可这道云气化剑不单快如闪电,而且刺到他五丈开外时,犹未被化成岩石,仿佛那一团稠密的灰云,对这道来历不明的剑气全然生不出效用。
这一下,鸟背上的两个赤胡异人尽都大惊失色。矮老者举起石杖疯魔狂舞,向前搅出大团灰黑色的烟雾。而那俊美男子急忙开弓拉弦,射出三支连珠箭,试图将剑气在半道儿上截下。
可这一道云气化剑委实凌厉非常,三支箭矢霎时间就被凌厉的剑炁搅成碎片,箭镞上的胡夷火术不及发作就已湮灭。云气化剑贯入白发矮老者搅出的浓雾中,终于开始结起石皮,可这道剑炁的去势只是稍稍迟滞,倒好似一根小拇指粗细的锋利石笋,依旧朝白发矮老者的心口疾刺。
“咔嚓”一声裂冰脆响,在白发矮老者的身前三尺,有片淡淡黄光壁障被石笋刺破,矮老者左手无名指上套的一枚奇形戒指自行炸碎成数截。
眼看石笋离他胸口已然不足二尺之遥,在这临危之间,白发矮老者猛一拧身,将自己摔向侧面,险之又险的躲过了胸前正中的心肺要害,却被这尖利如锥的石笋在左肩胛骨上一穿而过,钻出了个透亮的血肉窟窿,胸前背后顿时是血涌如泼水。
此时那四位供奉阁执事,已经查觉到了面前这团灰云的诡异,他们纷纷御风远遁,手忙脚乱的运功震碎覆在身上的石皮。
可老者浑身浴血,摊在鸟背上哇哇惨嚎。身边的俊美男子再顾不得去追杀那些供奉阁执事了,他抛下手中藤弓,凝神喃喃颂咒,摊开双掌,俯身按住了白色巨鸟的背脊。
眼见这白色巨鸟的两对羽翼发出淡淡的青光,翅膀一张一鼓,掀起一道怒啸的狂风,奔西北面的高天飞去。受了俊美男子的秘术加持,这只巨鸟的飞行之速,竟比方才要快了一倍有余,只不过数息之间,白色大鸟驮着两个胡夷异士,擒着铠甲武士与程伦的飞天夜叉法尸,便已飞得再不见了踪影。
站在城墙上的俞和长长的吐了一口气,一缕无形神念破虚而来,归入识海之中。他低头一瞪眼,双瞳中隐隐然有灰色的奇光溢出,在他目光注视的城墙石板地面上,突然无缘无故的隆起了一根足有成人手臂粗细,高达一尺的灰白色石柱。
俞和皱眉摇头,自言自语的道:“真是好厉害的蛮夷秘术!”
不多时,前去援手的四位供奉阁执事驾云归来,他们小心翼翼的搀着那位终南仙宗的修士与冷面女修落到城墙之上。这两人已是浑身焦黑,气息虚浮,脚才一粘地,便立时盘膝坐下,闭住五感调气疗伤。
其中那位终南仙宗的修士伤势尤为沉重,他为了护住冷面女修,用自己的本命法器挡下了七八十支箭矢,那件小小的铜鼎被炸得四分五裂。如今其本命法器遭逢重创,道基大受折损,原本已是还丹三转的道行境界,恐怕等皮肉伤愈之后,得要从一转初境开始培火重修了。
程伦睁开眼睛,看了看已然转入龟息假死的终南仙宗修士,脸上浮起一层戾气。他抬头望着落雁口西北面丹霞渐染的天空,咬牙切齿的说道:“胡夷蛮子,欺人太甚!等天色尽黑,我必要夜袭其前营大寨,夺回伏魔法尸,为马师兄、林师姐报仇雪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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