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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莞凝视着赵冰玉,谈不上多么喜欢,却也不讨厌,对于夫妻而言,这也就够了。如今世道,盲婚哑嫁,所以夫妻培养感情不在婚前,而是在成亲之后。多少夫妻情深的开始,也都起于一个不讨厌而已。
上官莞犹记得在多年以前,赵冰玉还是个少年的时候,有点土里土气,还有点木讷。不曾想多年之后,也是一位老成持重的世家公子了。要不怎么说手中掌权才是男人最好的妆容,当年的那分木讷经过洗练之后,变成了稳重和坚毅。其实两人之间也早有默契,如果赵冰玉能继承赵良庚的位置,那么结成夫妻便是顺理成章之事。
其实赵良庚和钱锦儿也是如此,赵良庚早年时中意于钱锦儿,钱锦儿也不讨厌这个同龄之人,无奈两人门不当户不对,钱锦儿是钱家大小姐,赵良庚虽然有个前朝皇族的名头,但在本朝却是一文不值,他又不想入赘,于是只能失之交臂。待到后来,赵良庚发迹,可那时候的他已经娶了妻子,待到妻子离世,钱锦儿又在机缘巧合之下成为钱家的家主,不可能下嫁赵家,于是两人始终是有缘无分。
如果当年赵冰玉能娶到钱家大小姐,可能就是另外一个光景,就像有了秦阀支持的赵政,可以彻底掌握三州之地。赵冰玉不希望自己重蹈父亲的覆辙,希望能尽早娶到上官莞,好借阴阳宗的助力。
上官莞收回视线,几乎就在同时,赵冰玉转过头来,望着上官莞的侧脸:“上官,既然要救出家父,你打算那怎么办?”
上官莞摇头道:“不用救,李玄都等人要是想杀赵部堂,在洞庭山上就杀了,不必等到现在。根据我的推断,李玄都等人并非是故意袭杀赵部堂,很有可能是适逢其会,因为某事起了冲突,结果骑虎难下,只能裹挟了赵部堂而走,待到一个合适的时机,便会放赵部堂离开。”
赵冰玉皱起眉头:“因为某事起了冲突……肯定是老三,整日不学无术,见色忘命,那宫官和苏云媗都是有名的美人,若是被老三遇上……”
上官莞点头道:“八成是这样了,因为一点小事结果越闹越大,最终不可收拾。谁能想到,因为一个赵三公子,让人公将军丢了性命,又让赵部堂身陷险境之中,可见美色当前,还要看有没有福气消受,你可要引以为鉴才是。”
赵冰玉听到上官莞这番略带敲打之意的话语,凝视着眼前的动人女子,轻声道:“曾经沧海难为水。”
这位赵家大公子的言下之意,当然是说有了上官莞之后,其余的女子都已经难入他的眼中。
虽然上官莞心中极为受用,但是嘴上却不能承认:“可别这么说,你是没见过苏云媗,那才是天人之颜,若仅以相貌而论,当首推苏云媗。”
赵冰玉哈哈一笑,不以为意。女子再美,也有一个限度。到了他这个地位的男子,纳妾才要看相貌,如果是娶妻,看重的还是女子的家世,也就是门当户对,最好能对自己产生助力。同理,女子嫁人也是看夫家的家世地位,能否让自己的娘家有所裨益。一对年轻男女的成婚,其实是两方势力的联盟。苏云媗当然家世不凡,可惜不是一路之人,那便与没有一样。
对于这些位高权重的男子而言,娶妻,娶的不是人,娶的是身份。
上官莞轻声说道:“你就守在此地,等着李玄都放走赵部堂,一定要护得赵部堂周全。若是能与此人结个善缘,也不是不行。”
赵冰玉问道:“那你呢?”
上官莞说道:“我要往白帝城一行,不过需要时间,所以要将李玄都等人的行程拖延一二。我已经安排好了,你不用出手,只当无事发生就行。”
赵冰玉点了点头。
……
此时李玄都一行人距离石门县只剩下不足三十里的距离。
当然,这个三十里,是一条直线的距离。如果是天人境界大宗师御风而行,仅仅就是三十里,可如果是徒步而行,要跋山涉水,甚至要绕道而行,那就不仅仅是三十里了,路程翻上一倍都是少的。
这一路上,顺风顺水,没有遇到阴阳宗的追兵,甚至连寻常的江湖争斗都没遇到几起,看来在牝女宗“退兵”之后,潇州江湖也逐渐恢复了平静。不过也有一个问题,赵良庚和石无月严重拖慢了队伍的行进速度,虽说石无月已经恢复巅峰时的八成修为,可以直接御风而行,但是御风而行不能持久,不可能以御风之态随着队伍一起行动,李玄都又不放心让她脱离队伍先行一步,可若是不御风而行,石无月无法行走,只能让那韩月背着,自然行进速度缓慢。
李玄都思来想去,如今能看住石无月的只有李非烟,于是李玄都几经斟酌之后,请李非烟带着石无月、韩月、赵良庚在后面缓行,其余人先行一步。等到李非烟一行赶到石门县后,就将赵良庚安置于此,由韩月暂为照看,免得堂堂一地总督,被地痞无赖之流欺侮,或是遭遇其他意外,然后李非烟和石无月就可以全力御风而行,追上朔江而上的李玄都等人。
其余人等并无意见,于是李玄都等人变成兵分两路,此时李玄都等人已经与后方的李非烟一行拉开了近八十里的距离。
当李玄都一行人来到一处岔路口,这里有一座路边酒肆,是个夫妻店,男人在后厨忙活,女人负责招呼客人。
酒肆里有一个落魄书生,要了一壶酒,正在那里自斟自饮,满脸愁苦,又带几分醉态,嘴里喃喃自语,尽是些“子曰……之乎者也”的话语。
书生的邻桌是个胡子花白的老人,一身行走江湖的术士打扮,头戴方巾,肩头上搭着一个布褡裢,一杆大旗被随手靠在一旁,上书四个大字:铁口直断。相较于书生的满面愁苦之色,江湖术士则是满面红光,同样是自斟自饮,小酒喝得有滋有味,口中轻哼着不知名的小调:“俺老张儿,心里自恣儿,就差一个小娘们儿……”
在酒肆外面,是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乞丐,好像瘸了一条腿,身前一个缺了角的破碗,怀里抱着一根脏兮兮的竹竿,正在晒着太阳打瞌睡。幸而此时是初夏,天气暖和,若是寒冬,这个乞丐便有性命之忧了。
酒肆的夫妇对于这一切全都视而不见,只是忙着自己的活计。
愁苦的书生,满面喜色的江湖术士,瘸腿的乞丐,忙碌的夫妇。
李玄都看到这一幕场景,忍不住感叹道:“人的悲欢并不相通。”
宫官摇头道:“我只觉得他们吵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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