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戌时,洛逍遥三人随着箭卫来到了分阁别院,但林有德未在别院之中。洛逍遥心猜他是出外寻人打探卓青莲行踪,便与萧慕云、许闻香在堂厅上落座等侯。
“师弟,查了整个东城……也是未见悬有那恶妇姓氏牌匾的宅院,你说这恶妇会不会改名换姓?”许闻香疑道。
“不会。”未待洛逍遥作答,萧慕云断然摇了摇头,“她是在录官员身份,除非是南汉皇帝赐她刘姓,不然绝无可能会随意改姓。”
“那恶妇定是知道毒书生被杀一事,会不会已经辞官躲了起来?”
“师姐所言或有可能……”洛逍遥沉吟道“但安隆兴言过她回兴王府,是调任禁卫统领职务,想她必会依仗禁卫之力来防范我等寻仇……”
“齐舟生与她皆是贪图荣华之人,应不会轻易放弃官位。”萧慕云笑着接言道“师姐莫急,不是还有北城与内城都未曾查探吗?不定明日便可看到‘卓’姓牌匾的宅院……”
言语中,只见一脸笑容的林有德疾步行进厅来,洛逍遥心有所感,待他行礼见过落座后,笑道“管事可是查到消息了?”
“哈哈,幸不辱命。”林有德点头笑道“我托人在礼部一位官员口中查到了卓青莲的下落,是为监门卫郎将。”
“监门卫郎将?是何职能?”洛逍遥疑道。他此下对各朝堂官制亦有些许了解,却是不知监门卫职责所在。
林有德笑道“乱世以来,各朝国亲军禁卫称谓大多改变,南汉却依是沿用大唐官制,都城禁军与州城守兵以六军十二卫编制。”
“宫城外围与各司事行衙的护卫,如宫城八大门禁、尚书省一类皆是由左右监门卫负责,而皇宫大内则是左右千牛卫守护,其官制皆是设大将军一人,郎将二名,这卓青莲是为左监门卫郎将。”
“那可是探得她的府宅所在?”
“属下恐惹人见疑,未曾叫人细与打听。”林有德笑道“即已知她在监门卫,当是容易查探,少主可将她的容貌特征告与属下,也好安排箭卫守候,待她离值……便可暗中跟踪。”
洛逍遥点头道“明日你寻个认识监门卫司衙所在之人带我前去便可。”
三人与卓青莲近三年未见,一时间却是难以将她容颜描述清楚,但恐错过,洛逍遥便是决定亲自前去。
林有德闻言略一迟疑,摇头道“其司事衙门在皇城禁苑之内,寻常百姓难以靠近,而宫城岀入门禁有八处,少主三人也是无法分身顾及……”
“嗯。管事所言有理……”洛逍遥略一沉吟,“方才我已将东城宅院分头查了一下,未见有卓姓宅匾。明日管事可先着人在城中官员居所之地细查一下……
许闻香忽是惊道“一时间倒忘了一事,那齐舟生在韶州之时已是改了名姓,若是用他的姓氏……”
她与萧慕云寻去韶州碰上随侍丫头翠儿之后,已是猜到齐舟生换了名姓,此下忽是想到,便将疑虑言出。
“应是不会,以齐舟生依附卓青莲谋取荣华来看,他的官衔应不会比卓青莲高……而南汉朝堂多以女子、宦官当权,若有宅府门匾当是以卓姓见称。”洛逍遥言道。
“那明日若查探不到她的宅院……属下着人将监门卫头目抓来一个打听,少主以为如何?”
“如此也好,不过当需在离值之后将人抓来,以免惊动卓青莲。”
“属下遵命。”
………
待到酉时,出去打探的箭卫,依是没有寻到城中有‘卓’姓门匾的宅院,洛逍遥便让林有德依策捉个监门卫打听。
戌时三刻,林有德跟踪一位换值的监门卫头目,当他行出内城北门之外,便是将他制住装上早已备好的马车,运到了别院密室之中。
这监门卫头目年过三旬,身手是为归真小成,被林有德解开穴道之后,一脸惊疑的打量洛逍遥等人一下,言道“杜某与诸位素不相识……诸位将杜某捉来是为何事?”
洛逍遥见他虽惊不乱,颇有胆色,心知非是贪生怕死之辈,微微一笑,“我等此番将杜军头寻来,是有一事打听……”
“哦?”杜姓头目眯了一下眼睛,旋而又道“那问过之后,是杀是放?”
却也不问洛逍遥等人所问何事。林有德笑道“我等非是凶残之辈,又与杜军头无冤无仇,自不会行杀人灭口之举……不过唯事不密,要委屈杜军头在此处停留几日。”
“那诸位也不用问了,且将杜某人杀了吧。”
众人闻言一时惊讶之中,只见那杜姓头目环顾一下唯有木门,无有窗户的密室,又道“诸位即知杜某身份,又将杜某捉来,所谋之事想不简单,即使要放杜某,恐也是三五日之后,但若如此,杜某一家老小却是会因此丧命……”
洛逍遥更为惊讶,疑道“杜军头何出此言?”
“各朝堂节镇将领,将兵士招募入了军旅,皆是要兵士家属带入营中居住,虽说可以使兵士无后顾之忧,奋勇杀敌,实也有防兵士中途变节投敌,使之有顾忌之心。”
自府兵制崩溃募兵制出现后,才使各地节镇兵马拥兵自重,造成天下大乱局面。南汉刘陟立国之后,深知其害,已是废除募兵制度,恢复了府兵制。
林有德闻言心念一动,“南汉朝堂不是一改募兵家属随军的兵制吗?”
“但监门卫与千牛卫守护皇城大内重任,为防我等反叛……所有兵卫的家属皆是随驻营中,倘若杜某无缘无故失踪过了十二个时辰,家中的老小皆会被监视起来,三日后再无消息,便是投入狱中。”
“即使日后诸位将杜某放了……届时杜某也是解释不清,一家老小都会惹下杀身之祸。”杜姓头目顿了一下,突是躬身作礼,“诸位将杜某杀了,还望将杜某尸首立即弃与明处,以免杜某一家老小因此丧命……”
饶是林有德在兴王府多年,却也不知此中原由,一时听得目瞪口呆。
洛逍遥略一迟疑,言道“只要能将在下打听之事如实言告,在下立时就将杜军头放了。”
“啊?!少主万万不可。”林有德急道。
“倘若因此害了无辜之人,我等如何心安?”洛逍遥摇了摇头,“我看杜军头是为至孝之人,应不会岀尔反尔。”
林有德望向脸有喜色的杜姓头目,略一迟疑,言道“即是如此,那就请杜军头发个毒誓吧。”
虽说乱世之中世风日下,但即使大奸大恶之徒,也是不愿轻易发下誓言,林有德唯恐杜姓头目后将事情告诉他人,却是让他发毒誓约束。
“不知诸位要打听何事?”杜姓头目想是有了生机,便是询问事由。
“只打听一个人的行踪下落……”
“一个人的行踪下落?”杜姓头目望了众人一眼,略有迟疑,旋而正色道“皇天在上,杜青在此发誓,若将今晚所见所闻之事告与他人,一家六口皆不得好死……”
“好。”林有德但听他发了毒誓,点了点头道“你可知监门卫郎将卓青莲宅院在何处?”
“卓郎将?嘿嘿,想来也唯有卓郎将的行踪是诸位打探不到的……””杜青眉头一皱,苦笑道“她自奉职以来,唯是在白天午时三刻换值之时,才会现身监门卫司衙。”
卫宿皇城大内的监门卫与千牛卫,每四个时辰换轮值守,而卓青莲唯白天换值才会岀现。洛逍遥心知她担心自己寻仇才会如此,闻言也不奇怪,问道“那她可是一直值守到轮换之时?”
“她是卢侍中的心腹,即使不按时前去当值,也未有人敢有异议,而每次去司衙只是稍作停留,而离去之时也从不会与人招呼,即使是大将军在场……更不知她从何处宫门离去。”
杜青言语一顿,望向洛逍遥,“若杜某所料不差,她应是在防范诸位寻仇……”
洛逍遥也不否认,点了点头,“那她的宅院是在何处?”
“监门卫之中无人知晓她宅院是在何处。”
众人不禁一愣,林有德问道“若寻常有事寻卓青莲,又是如何与她联系?”
“司衙中本有一位陆姓供奉,是为卓郎将的心腹,若是有事,皆由他与卓郎将通知。”杜青言道“不过三个月前,这卓郎将已是未曾涉足司衙半步,那陆供奉也是如此。”
洛逍遥已是猜到杜青言中的陆供奉,便是韶州之时自己暗中跟踪之人,闻言又是一愣,“那可知她们去了何处?”
“去为卢侍中招收人才了。”杜青言道“南城设有一个招贤馆,名为监门卫招收护卫,实是与人招收修习道家双修功法的道侣……”
当世之中,不凡有道家之人以男女双修功法求延年益寿之术。而朝堂官贵,甚至于帝王也是会寻求此法,但皆是误解修习真谛,沉溺于而无所成。
“这么说那卓青莲是在那招贤馆中?”洛逍遥双目精光一凝。
杜青摇了摇头,“那招贤馆只是第一道门槛,凡未婚男子俱有固元境及以上修为,才可符合报名条件。毎月初十之日,馆中会举行一次比赛,得了前三名次之人,又会被送到别处加以挑选……第二次测试所处的地方却是无人知晓。”
“哦?!此话怎讲?”洛逍遥一时惊疑。
杜青顿了一下,苦笑道“杜某有一师弟,尚未婚娶,是为固元大成境界,当初不愿入伍,就是恐父母随行,会有无妄之灾。”
“当得知此次招收监门卫无须家人随驻营中,敝师弟便去报名,比试之后却是让他得了第二名。本以为可以去监门卫司衙入职,却被告知还要有一道测试,而去参加第二道测试之时,不仅要将修为封住,且要将双眼蒙上。”
林有德问道“那招贤馆中众人所比试的名目是?”
“先是比酒量,混以各朝堂所产的美酒,十五斤未醉之人便算过关,但其中使人弹奏……”杜青言语一顿,瞄了一眼萧慕云与许闻香,欲言又止。
但猜或是使人弹奏艳曲,配上艳舞测试应考之人的定力,杜青顾忌萧、许二人女子之身,恐冒犯而未敢直言,洛逍遥点了点头,转开话题,“那令师弟后来如何?”
“敝师弟等人一时惊疑,那时主事之人告知,说是选中之人日后是要保护朝中一厉害人物,此下众人身份未曾落实,须得如此才能前去。”
“南汉朝堂入仕之难想是诸位也是知道。”杜青摇头苦笑,“但凡身居七品官衔以上,若非潜修武学有所成就之人,大多是要受宫刑之苦……敝师弟心知入仕不易,抱着图个护卫之职以赡养父母,也就点头答应。”
南汉皇帝唯恐臣子不忠,却是要人受了宫刑方可入仕为官。而所谓武学有所成就之人,皆是身手至少为归真境修为,这些武学人才在各朝堂都是一将难求,南汉皇帝为留住他们,却也放弃对武学之人宫刑的要求,但多以军中客卿、供奉之职委任。
“岂知到了一处别院之中,才被告知真相,是为修习道家双修功法之人招收道侣。而所谓第二道测试,是查看过关之人体内先天的阴阳五行,与一同修习功法之女子是否契合。”
“那时诸多高手环顾,修为又受制,敞师弟等人但知若有异议,命将难保,只得任人摆布……幸是入选三人的阴阳五行之气,与修习功法的女子皆是不符,便又被蒙眼送出……”
“不过岀来之后是送回到招贤馆之中,待馆中之人落实敝师弟户籍所在无有虚假之后,却也委任敝师弟为左右武威卫,负责内城治安宿卫。”
“杜军头意思是说,卓青莲在那别院之中……负责检测入选之人的阴阳五行之气?”洛逍遥言道。
“事后杜某问过敝师弟,检测入选之人阴阳气机的是为一木姓道人。至于卓郎将……敝师弟虽与她不识,也听别院内的主事之人,人称卓统领,想来应是卓郎将无疑。”
杜青虽未言明修习双修功法的女子身份,洛逍遥心猜应是女侍中卢琼仙,不若卓青莲当不会在那别院主事。本想询问卢琼仙的武学修为,但知修习道家双修功法,是注重男女先天的阴阳五行契合,武学高低并非先决条件,即使卢琼仙毫无武学也是可以修习。
而身边旁听的萧、许二人毕竟是女子之身,再加以详问,终是会惹来尴尬,洛逍遥收起打听的念头,点了点头,“多谢杜军头坦言相告,在下感激不尽,但事有所密,得罪了……”
未侍杜青反应过来,洛逍遥右手一动,却是将他昏睡穴制住,在他身形将倒之际,林有德拦腰一抱,便是将他挟在腋下带出密室。
此下却未将杜青装上马车,而是直接施展轻功将他带到街上一处小巷中,解开他的穴道,在杜青恍惚之间,林有德轻笑一声,纵身而去。
………
林有德回到别院之中,洛逍遥三人已经从密室移到厅堂上,招呼他入座后,洛逍遥问道“林管事,眼下箭卫中未有婚娶、身手在固元境的有多少人?”
林有德略显一怔,旋即笑道“少主的意思是让这些箭卫前去报名混入,查出卓青莲处身的别院所在?”
“是随我一同前去报名参加……”
“哦?!那少主修为如何能隐藏得住?”林有德却是不知洛逍遥可以将气机隐匿。
“我有幸得高人相助,武学气机可以如抱丹大成修为之人一般收发自如了……管事挑上几位精明的箭卫与我同去便可。”
“可少主在韶州曾与卓青莲身边的护卫交过手,万一……”
“我当初是在一处屋顶与其供奉过招,但未及一招那人便被我击落屋下,想他都未曾看清我的招数……况且夜色之下,那人应是辩认不出,管事不必担心。”
但想倾刻之间被洛逍遥击退,应是不曾看清洛逍遥面容,林有德闻言点头道“倘若如此就依少主计划行事……箭卫展文、展武俩兄弟是封州人氏,身手皆在固元境大成,少主年纪与他们相当,可以冒名假扮其中一人。”
“还有熊应天、朱勇明、唐涛三人皆是未婚,都符合报名条件,明日可让他们陆续前去报名……”
洛逍遥望了一眼脸显苦笑的萧、许二人,点头笑道“我等初九日再去报名,届时他们即使要查我出处,封州来回也要两日……当是有时间应对。”
“展家兄弟其父辈就是阁中箭卫,属下只要遣人告知事由,他自会安排妥当……届时官府想查也查不出差错,待事一了,让他们举家迁徙北上便是。”
“好,若是能寻上十位八位箭卫,应是可以将前三甲名次拿下,届时随我一起前去那别院,也好有个策应……”
“只是不知杜军头口中的木姓道人身手如何……”林有德略一迟疑,言道“若是抱丹身手,加上一些神念境供奉,倒是不易对付。”
“道家双修之术非是大成武学功法,内丹入武之人应是不会去修习此法,而使自身修为难参圆满臻境,以我看来……这木姓道人连神念境也未达到。”
数百年前,多有人以外丹入武,而服用炼制加强真元气机的丹药,终是会造成体内阴阳失衡,故而才有道家之人创出男女双修之术,以使修习外丹武道之人体内阴阳气机平衡。
到了隋唐之时,修习内丹大成武学奇才辈岀,而外丹入武难参元婴境界,终为习武之人所不取,道家男女双修之术也因此逐渐为人淡忘。但其亦是一门炼气功法,虽算不上大成武学,却也可起延年益寿的功效,且修习者无有武学境界、年纪要求,便也得以留传坊间。
林有德自也知晓其中原由,但想若是修为到了神念境,应不会再修外丹武道功法,使自身气机失衡,反而难以修臻圆满之境,更上一层楼。闻言点头道“少主所料应是无误,若是如此,届时属下与白执事领一众箭卫暗中跟踪,待少主在别院动手,属下立马杀进……”
“白执事?林管事说了是白掌柜吧?”洛逍遥疑道“他出入客栈,多与人相识,万一为人认岀,岂不是露了身份?”
“江湖上的易容之术暂时可为一用,若无抱丹之人相阻,属下一众只待少主将卓青莲制住,便可与少主同时退走,当无暴露之虞。”
其时兴王府通宝阁所余留高手,也唯有白胜祖与林有德是神念大成修为,但恐卓青莲人多势众,林有德也自不会顾忌后果,而使洛逍遥陷入危境。
洛逍遥聪慧之人,立马猜到他的心思,闻言暗叹一声,转而望了一眼萧慕云,笑道“此次混入是为突袭,是趁卓青莲始料不及将她拿下,多带人手虽说有备,但有修为不济者,脱身之时,反而见累……关于箭卫一众,林管事就不必考虑率去策应,届时就与白执事,合我萧师妹三人助我便可。”
未待林有德作答,许闻香急道“那我呢?师弟……”
“此次前去主要是将卓青莲捉回,非是剿敌歼敌,一旦得手,力求速退……师姐且在这别院等候,待询出齐舟生所在,再一并前去救岀翠儿。”
“师妹……”许闻香心头一急,望向萧慕云。
“师兄所言不无道理,此次前去力求速战速决,人多反而不妙。”萧慕云望着一脸不愿的许闻香笑道“待将卓青莲抓回后,由你下手逼她道出齐舟生所在,救出翠儿……”
“你们……”许闻香一时无语,顿了一下,摇头一叹,“唉,说来说去,还是怪师姐我武功低微……”
其时许闻香的修为已臻归真大成,在莫忘岛上,又得到楚南风、穆道承两位武学大家指点,寻常神念境之人也非她对手,但知洛逍遥所言有理,心有不甘之下,却也自我抱怨起来。
萧、洛二人相视一笑,萧慕云站了起来,挽起许闻香手臂,笑道“待寻得齐舟生所在,就由师姐大展身手……”
许闻香一脸无奈的点了点头,“到时莫要再寻出借口,使师姐我不痛快了。”
萧慕云回望一眼座位上的洛逍遥,笑着应道“师姐已是将师公快意恩仇的心性学到大成境界了,师妹怎敢误了师姐心境……”
许闻香本是贤良淑静之人,自萧慕云中蛊之后,却是变得快意恩仇心性,与穆道承的脾性倒是大为相似。望着行去休寝的萧、许二人身形,洛逍遥琢磨着萧慕云的话意,不禁哈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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