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二章 孚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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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夜先是疑惑，紧接着便是恐惧。

他顿时感觉自己的心脏似乎被黑暗给紧紧握住了。

德罗布将手边的书本拿起，仅仅是意念一动，这本书的样貌就完全变了。

原本还是红色封面的语言书本，瞬间变成了黑色烫金的厚重书册。

书册的封面上只写了一个文字——《线》。

德罗布犹豫了一下，还是将书本递给林夜，示意让他握住。

林夜的大脑一片空白，他颤颤巍巍地抬起左手，轻轻地搭在了书本的封面上。

在那接触的一瞬间，一卷又一卷画面如走马灯一般击穿了他的脑海。

他看到星球在燃烧。

巨大的嗜星者切开了地壳，贪婪地吮吸着鲜红的地幔。

星球变得通红，目及之处一片火海，无数哭喊和嘶吼在弥漫的大火中化为灰烬。

他看到一艘又一艘战舰被轻易地击穿。

敌人的舰炮犹如切开奶油一样，将人们引以为豪的装甲轻轻拨开。

仅仅是一个呼吸，安静的宇宙中爆裂出无数烈日，人们没有痛苦，但绝望的表情被永远凝刻于时空。

他看到了亲近之人的终焉。

子弹在无尽的循环中，不停击穿洁白女孩的心脏。

漆黑的少女在黑洞之中，永远下沉，却无法迎接死亡。

粉色的光芒在一道又一道切割下变得支离破碎，却又不断重组，迎接下一次毁灭。

最后，他们都在时光的尽头迎来了死亡。

林夜唯独看不到自己的毁灭，唯有他在混沌之中永远迷茫下去。

他的眼中除了痛苦，还有疑惑。

德罗布将书本挪开，放回长椅上，书本失去了颜色，消失在椅子上。

他用讲述传说一样的口吻对林夜道

“吉尔伽美什从他父亲的手中接过了亚特兰蒂斯的亚空间戒指，放入其中的武器会被灵能一次又一次地循环复制……”

“直到有一天，这位聪慧的国王将一颗沃夫星带来的药丸不小心扔进了戒指，从此，他便与死亡永世隔绝……”

“这是一颗神秘的药丸，它既可以减轻小病小灾的痛苦，也可以让人永生不老，就算是吃下毒药，侵蚀的痛苦只会无限延长，但不能迎来死亡……”

“想要减轻痛苦，吉尔伽美什只能再次吃下一颗药丸，然后离死亡更远一步……”

“他这一生品尝过无数宝藏，但唯独不能品尝死亡……”

“因为他在最初便选择了规避死亡，所以死亡也在躲避着他，最终灵魂在无尽的枯燥中渐渐熄灭，而后变得木然……”

“而你，便是这样一位国王，以为自己手握着一切，其实已经失去了一切，但自己却不能迎来死亡，只能品尝时光终焉的苦果。”

林夜并不喜欢谜语人的游戏。

但刚刚那些画面实在是该死的真实。

他在一开始看到自己的舰队铺满整个星系，看到蓝星上的科技飞速发达……

甚至看到自己和亲近之人团圆美满。

但在一个画面之后，全都变成云烟，消失不见。

整个偌大的空间就剩下了他自己。

他以为自己已经无敌，其实并没有无敌……

他的内心依然像以前一样弱小。

“告诉我，我该怎么做。”林夜神色凝重，一字一句道。

德罗布闭眼摇头，叹气道

“你的过往决定了你的人格，也注定了你现在的时间线，换句话说你的未来是被写好的……”

“而改变时间线就等于是改变未来，这是非常痛苦的，是对你当前人格的彻底否定……”

“在彻底否定之后，你的人格才能迎接新生，而后你才有重铸时间线的机会……”

“这种痛苦，你承受不了，每一条时间线都被精密地编织起来，你想从一条线跳跃到另一条线，那你首先得承受一条时间线上的一切……”

“无论是毁灭还是痛苦，最后都会凝结成一道实体，成为你必须面对的挑战。”

虽然不能完全听懂，但林夜还是听懂了最后一个词。

“挑战。”

林夜握拳，看着德罗布，坚定地说道

“我愿意面临这项挑战。”

德罗布还是摇了摇头

“我曾经接触过无数个像你一样的孩子，他们的和你一样意志坚定，憧憬未来，精神饱满……他们也曾像你一样，毅然接受这些挑战，但最后……”

“都失败了。”

林夜垂眸问道“如果这项挑战失败了……会怎样？”

德罗布望向星空道

“进入挑战，就意味着你必须直面这些痛苦所凝聚成的实体，它们就像是晶体碎片一样，冷不丁地就会穿过你的肉身，从各种刁钻的角度，用苦痛消磨你的意志……”

“当你倒下时，你只能从头开始。如果最后你连直面挑战的勇气都被消磨殆尽，你只能被困在这无限循环的灵能空间里，永远无法解脱……”

“但你要知道，这种挑战很古老，是源自你自己内心的意象，而非我给你设下的幻境。面对挑战，就好比用你内心最强韧的矛去戳你的最柔弱的部分。”

林夜沉默了。

他并没有顺着德罗布的话语向下思索。

他的内心在飞速地运转和思考，他在质疑这一切。

首先他想不明白的是，为何自己的计划会面临失败。

是舰船等级不够高，还是人员配置不充分？

其次，德罗布所给他展现的这些画面，究竟是精心编织的，还是自己真实的未来？

而在自己失败后洛颜、宋明月、音音为何会遭受那些痛苦？

时间线又是什么，为什么可以通过考验而改变？

德罗布的目的是什么？

老人苍老的双眼犹如看穿了林夜的心思，摇了摇头，叹气道

“我告诉你这一切，并没有任何目的，但我觉得让你做好一定的心理准备还是有所必要的，毕竟你手上握着的力量过于强大，而内心却不匹配，一旦你的内心迷失，遭受毁灭的科不仅仅是你身边的事物这么简单……”

“至于你想问，你对付海盗的计划为什么会失败？我可以告诉你的是，你即将面对的，是我最为叛逆的学生之一‘孚煞’，现在的你根本没有机会击败他。而你的内心已经无法承受更加强大的力量了……”

“所以，享受最后的时光吧，孩子。”

德罗布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准备离开。

夜幕下，林夜坚毅的声音还是让他不由为之一愕。

“如果我将面对这些痛苦，不如将我困在无尽的循环中……”

“我还是坚持，我要面对这项挑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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