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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未忆、洛月梅、叶依蝶三人从香积寺上下山之后,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刚下到山脚的时候,忽然狂风大作,竟哗啦啦的下起雨来,三人只得快步向前方走去,希望能够寻见一个多余的地方。
易未忆将箬笠戴上了,遮面的黑纱下垂过肩,不让人看见他的相貌,这目前是他隐藏自己的身份最好的方法,他将剑用黑布缠着绑在自己的背上,快步向前方走去。
雨势如瀑,夜色如铁,隐约可见前方有一座木楼,散发着微弱的灯光,走进了,居然听得到喧哗。看上去像是一件客栈或者酒楼。
易未忆上前敲门,洛月梅与叶依蝶站在他的身后,时不时往里面张望着,门被易未忆敲得砰砰作响。
一个十三四岁的小伙计乘着一把很破的伞来开门,却一副并不打算让他们进门的样子。小伙计上上下下的打量着易未忆,懒洋洋的说道:“客房早就满了,而且你们看起来很穷,你们行远路竟然没有备马,又不像有本事的人,虽然背着一把破剑,但是二娘是不会给你们房住的。”
雨水顺着箬笠淌成了一道珠帘。隔着雨水,易未忆看到里面人来人往,听到觥筹交错,还闻道了酒菜的香味。
听到了小伙计如此刁难,站在易未忆身后的洛月梅终于忍不住了,她从衣怀之中取出一锭银子,塞到小伙计的手里,这才堵住他喋喋不休的嘴。
小伙计给三人安排了两间客房,领着他们往大厅走去,大厅里有三十余人,零零散散的坐了七八桌,酒菜都十分丰盛。人群都大声说话,屋子里从满了浓烈的酒味。
见易未忆进来了,风韵犹存的老板娘笑脸相迎,妖媚地说道:“哎呦,客官,您要吃些什么?我这小店应有尽有,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你要您想得到的说的出口的,小店都有!”
说完,一只手便要去勾易未忆的脖子,易未忆退了一步,躲开了,那老板娘讪笑说道:“原来还是一个孩子,怪不得这么怕羞,好了好了,快走吧。”
见易未忆躲开了,那老板娘将手缩了回来,眼睛一瞟,目光快速从易未忆的身上闪过,看见了站在易未忆身后的洛月梅与叶依蝶,两人岂止比自己美艳百倍,她放浪的姿态这才有所收敛。
易未忆向伙计要了几碟小菜,与洛月梅、叶依蝶围着桌子坐了下来,易未忆将箬笠摘下,抖了抖上面的雨水,又将竖立它放在地上,地上立即淌了一滩水。
一天没有吃东西了,三人早已饥肠辘辘,皆狼吞虎咽的吃着。
这时,大门砰的被推开了。一个人当先走了进来,高高瘦瘦的,腰间挂着一柄名贵的宝剑,易未忆的目光投向那人,大吃一惊,又进来一人,再看另一人,更是惊骇,那两人自己认识,竟是柳清尘与邱双溪。
柳清尘进门之后,大声说道:“老板,有没有上好的客房?”
那二娘忙不迭迎过来,媚声道:“哎呀,两位客官,有,有,有,只要您有这白花花的银子,就不要愁没地儿住,莫说是你们两个人,就是再来二十个人老娘这店也能住下。”
那二娘的话刚落音,两人退开了身,身后站着一群弟子,二娘一时语塞,脸上的表情有些难看,柳清尘将一袋碎银子交到她的手中,说道:“老板娘,我的这些弟兄就就给你们了,你给我好生招待可别亏了他们。”
那二娘只得给众人安排了客房歇息,又准备了酒菜招待,这才算了结了这一桩祸事。
由于易未忆、洛月梅以及叶依蝶坐在靠墙角的地方,柳清尘与邱双溪一伙人并没有用注意到他们。
柳清尘与邱双溪携众弟子叫了酒菜吃了起来,安静的厅堂又变得热闹起来,喝酒划拳,场面好不热闹。
一旁有人大声谈话,说得尽是些江湖之事,三人仔细听着。
“唉,你们听说了未巫教被灭门的事情吗?听说未巫三杰施佳、穆灵、武契都已经被杀了,如今江湖之中恐怕再也没有灵道派薛如尘的对手了。”
“是啊,未巫教再也不是以前那个呼风唤雨的江湖第一教了,对了,你们知道未巫教遭血洗是何人所为吗?”
“听谁说是一个捕快所为,哦,对了,我记起来了,好像是什么津门名捕何子仓,对,就是他,听说是为了追查将军府一个叫吴灵玉的小少爷。”
“未巫教的穆教主新婚不久,就被杀了,还被抛尸荒野,为野兽所食,尸骨无存,真是惨啊!听说武契在保护穆灵的时候被杀害了,听说身上插满了刀,满身是血,最后连尸首都没有找到,而施佳为了将易未忆的尸体从灵道派带出,接了薛如尘三掌,最后身亡。”
“唉!”
谈话的两人一声长叹,似乎那些厮杀与争夺最后都可以交付给岁月去处理,而易未忆还沉浸两人的那一声喟叹之中,此时他的脑海之中快速闪过两个名字,何子仓,薛如尘,那两个名字就像像两团熊熊燃烧的烈火,烧得自己心里特别的难受。
在悲痛之前,酒似乎是一剂良药,可以治愈世上所有的旧痛新伤,人在酒面前的抵抗力与心中的伤感程度成反比,易未忆取出桌面上的酒杯,斟满了,猛喝了一口,他要将所有的苦痛一个人咽进自己的肚子里。
一口饮尽,易未忆并没有觉得火辣辣的滋味有多难受,这些不适,远比命运附加给他的的轻松多了,他舒了一口气,端起酒杯的手将酒杯放下,伸出另一只又要去倒一杯,被洛月梅拦下了。
洛月梅开口刚想要说些什么,门“吱呀”一声,又被推开了,又进来了一伙人,易未忆对那身装扮十分熟悉,再像领头那人看去,那人正是未巫教的长老连三赞,他的身后跟着五六个未巫教的弟子,众人的眼光投向连三赞,大厅里顿时变得鸦雀无声。
那二娘出来了将连三赞引进了屋里,连三赞在楼下坐下,飞剑立在柳清尘与邱双溪的面前,冷笑一声,厉声道:“今夜就是你们的死期,快拔剑吧。”
众人一见如此阵势,知道一场恶战在所难免,都躲开了,退到一旁,身份由一个个热情的吃客变了一个个冷漠看客。
“连长老,你为何要杀我们,我们无怨无仇。”柳清尘从座位上起身,走到连三赞的面前,说道。
“是啊,无仇而杀,有悖江湖道义。”邱双溪附和道。
“哈,哈,哈,你们也配讲江湖道义,血洗香积寺可是你二人所为,守一大师可是你二人所杀,那日老夫与守一大师谈论佛法,老夫与大师一见如故,结为至交,如今他被你两人杀害,岂能说无怨无仇,今夜我们双方必有一死,你们一起上吧。”连三赞拔出立在两人面的剑,冷冷地道。
“哼,香积寺就是我兄弟两人所为,那又怎样,既是决斗,当以一对一,我堂堂点苍派掌门,又岂会怕你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头。”柳清尘的鼻子轻哼了一声,轻蔑的看了一眼眼前肃容的连三赞,又回头对邱双溪说道:“邱兄,你且在一旁歇息,看小弟怎样杀了他。”
听了柳清尘的话,邱双溪退到一旁,一转眼,屋子里空出了一个很大的空地,众人挤在一旁,而易未忆、洛月梅、叶依蝶三人坐在角落的桌子旁静静的看着,其余人都已经散去,一场争斗一触即发。
柳清尘笔直的立在因人群散开而留下的空地中央,双臂抱着他狭长的剑。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而连三赞的剑与柳清尘的剑不同,只有二尺九分长,刃却又宽又厚。
剑法以刺击为主,与刀法不同,所以绝大多数剑客走的都是轻灵一路,而连三赞的剑,是一把古时征战所用的古剑,上阵杀敌,自然与众不同。
连三赞神色凛然,他用手指抚着剑刃唏嘘道:“柳清尘,今夜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他双眼森然,柳清尘并不躲避他的目光,晃了晃手中的剑,恶狠狠的说道:“来吧,我就让你尝尝,我点苍派松风剑法的厉害。”
柳清尘出手了,他果然快得惊人。他双臂张开。两袖在风中猎猎作响,身形快如飞鸟。他的剑在空中闪出一道耀眼的光,刺向连三赞的咽喉。
连三赞也快,比风还快,众人只见眼前一花,一条灰影已经闪到西首。柳清尘的步法也十分的精妙。立刻倒退两步,脚跟一旋,就换回了身位,仍是攻势,剑挑连三赞的小腹。连三赞这时才第一次出剑,只听叮咚的一声两剑相碰,两条人影邃然分开,各自对峙,似在寻找对方破绽。
这时吗,站在一旁的一个声音轻声道:“攻他右边,他的右腿有旧疾。”
柳清尘飞身而起,身形如鹤,手腕抖动,剑芒吞吐果然都攻向连三赞右侧。连三赞却忽然倒纵出去,在空中一个转身,剑光闪向旁边的一人,正是发话的那汉子。他这一纵固然快得骇人,高手决斗竟然分身对付他人,也委实出乎众人的意料。
那汉子正是站在一旁的邱双溪,决斗之时揭人短处确实不是磊落之举,此时见连三赞突袭,邱双溪也吃了一惊,但见他一个倒纵,双手抱膝,如同一个巨大的球撞向连三赞。
然而,连三赞已经转过身,邱双溪再快,也是倒纵,无法比得他正面扑来快。而且连三赞早已料到邱双溪的攻向,先一剑竟是虚招,邱双溪人还在空中,连三赞的剑一转,已将邱双溪透胸刺中。
连三赞凛然道:“决斗之时,又岂能如此,真是卑鄙小人!”
邱双溪中剑后一脸错愕,尚未断气,这时听得连三赞如此一说,脸上浮起狰狞的神气:“杀你不成我就得死,与其这样,还不如我与柳兄联手杀掉你。”他的双手却死死的抓住连三赞握剑的右臂,猛地提气大叫,“柳兄,快动手!”
邱双溪说罢双眼凸出,已经断了气,而连三赞的右臂被他抱住,一挣竟没挣脱。此时连三赞仍然背对着柳清尘,柳清尘见如此良机,也顾不得风度,一剑便向连三赞的后心刺去。
易未忆心里一惊,想要出手已经晚了。却只见寒光一闪,血光飞溅,当啷一声,柳清尘手中的剑跌落在地上。
却见他的右手腕已经中了一剑,鲜血喷出了数尺远,右腕已断,只剩下一点皮肉相连,那断手下垂晃动,如同风中败叶。
连三赞的右手仍然未从邱双溪的手中挣脱,但左手上却多出了一柄弯刀,是邱双溪的刀,连三赞在柳清尘出剑的那刻从邱双溪的腰间拔出的。
柳清尘英俊的脸孔因失血而苍白扭曲,他猛地怪叫一声,无比凄厉,直如豺狼一般。他不能相信的看着自己的断手、还有跌落的剑,忽然纵身而起扑向连三赞,门户大开,张牙舞爪犹如受伤的野兽,作最后一搏。
连三赞低喝一声,右臂一振,将邱双溪凌空抡起。只听砰的一声,邱双溪的尸体已经撞上了扑过来的柳清尘,柳清尘的拳脚重重的砸在尸体上。而邱双溪体内的剑又在这一刻穿透了他的身体。两个人无比滑稽的串在一柄并不长的剑上,看客全场都静默了,没有人感到半点可笑。
连三赞严冬般的目光在看客之中慢慢扫过,数十人聚集的大厅寂静如坟,只听得连三赞扳断邱双溪早已僵硬十指的咔咔声。
连三赞将剑一拔而出,两具尸体就像两个空了的口袋倒在地上,再也没动一下了。
连三赞从身上取出两锭银子,望了一旁小伙计,扔下冷冷的一句话。
“将他们处理一下。”
那小伙计吓得可不轻的连声说道:“好…好…好。”
连三赞手握着刚从两人体内拔出的剑,剑刃上还沾着血迹,他将剑收回到剑鞘之中,又转身对齐聚在客栈之中的人,肃容道:“尔等之中有想要得到香积寺的《龙象般若心法》者,现在就来吧,否则就此散去,不要再留在这儿了,否则我决不手下留情,这两人就是你们的下场。”
众人不敢作声了,眼睛回避着连三赞,连三赞的话就像一把立在众人面前的锋利的剑,每个人都回避着它的锋芒。
窗外依旧是雨势如瀑,夜色如铁,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
连三赞轻蔑的目光在人群之中飘过,他冷笑一声,神情漠然,转身就要离开,带着众弟子出门去了,雨依旧没有停,忽然人群之中一个人追出去了,走进了夜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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