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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在说人话么?
马明远的眼珠子溜溜转,透出迷茫的目光,看黄东家时候,那感觉,都令黄志明不禁开始怀疑,自己刚才是不是说的不是人话,对方明摆着没听懂啊。
黄志明稍一发愣,刚要开口,对面的马明远却愣愣得抢先问道
“那个,黄东家,你在说啥,我咋听不明白,再说一遍呗?”
得,屋里所有人都明白了,敢情这位爷是真不懂!
下意识的微微扭头,看了眼身边的钟掌柜,从对方脸上看出了满脸的“无奈”,再看向面前的年轻人,似乎想从对方表情中找出破绽来。让他失望的是,马明远那张稚嫩的脸上,只见迷茫,再有,就剩下微微的不满。
脑中闪过数个猜测,被黄志明一一否定,想得他脑仁疼,也没弄明白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难道是自己猜错了,这小子不是原先判断的绺子中人?可话说回来,不是绺子的人,眼前这小子哪来那么大能耐,一路摸上自己门,还要插手烟土买卖,莫不是……披着官皮的探子?
一想到这里,黄志明心头发紧,但表面上却极为豪爽的大笑出来
“原来不是绺子里的兄弟,是我黄志明莽撞了。不怕小兄弟笑话,黄家的买卖红火,时常有山上绺子里的兄弟下来打秋风,我老黄那叫一个烦啊。”
说话,黄志明还应景的扬手摆了摆,忽然状似随意,实际两眼死死盯着马明远道
“可是,我老黄和小兄弟似乎还是头回见面呢,不知小兄弟如何称呼?”
这是盘道呢,马明远立刻明白黄志明的意思,先不报名号,却招手将钱磊叫过来,指着丝绸商人笑道
“贸然登门,黄东家心里怀疑我胡良才也是应该的,不知道黄东家是否认识他?这位钱先生可是与贵县的丁,呃,丁赖,那是故交呢。”
姓钱的?
虽然马明远话说的漂亮,黄志明却不敢大意,状似悠闲实则不敢靠坐,整个身子绷的笔直,随时可以跳起来掏家伙。这时大笑着扭头去看钟山,笑话,他是整个榆树县烟土买卖的大东家,日常小事肯定是掌柜去勾兑。
钟山皱眉,他也不认得钱磊,至于什么丁赖,倒是有所耳闻,狗屁的丁赖,估计是牛二手下那个看场子的丁癞子吧,平日里也跟着牛二来过几次,就是不知道这姓胡的小子说的是真是假。
小心的汇报了丁癞子的情形,黄志明用饱含深意的目光看了他一眼,才哈哈大笑道
“这事好办,老钟,你亲自去一趟县城,把牛二和丁癞子带来与钱先生见个面、叙叙旧。”
钟山作为黄家烧锅的掌柜,论亲近仅次于东家兄弟两人,与东家黄志明之间不能说心意相通,也是一举一动便能揣摩出东家大半心思。
黄志明如此吩咐,钟掌柜立马明白背后的潜台词,赶快鞠躬答应下来,不仅如此,临行前,还为屋里一群人整治了一桌酒菜。
之前的猜测小小的栽了个跟头,摸不清马明远一行人的来历,有些狐疑的黄志明,非常客气的邀请几人入席。
马明远两世为人一把年纪了,酒桌上自然熟络的不得了,拿出两世为人训练出来的应酬本事,对黄志明频频举杯敬酒,极力夸黄家烧锅的酒地道、够劲,大堆恭维话不要钱得送过去。
虽然不清楚对方来历,但这么夸自家烧锅,黄志明也是心情舒畅,略微放下心思,与马明远品评起各地酒水来。
聊起这个话题可不得了
马明远那是什么见识,一边附和着,一边给黄志明补充,无论是山西、四川、陕西、河北、江浙还是贵州,各地好酒张嘴就来,甚至还能对日本的清酒,法国白兰地,赤俄的伏特加如数家珍。
这番高论滔滔而出,把个黄志明听得是目瞪口呆、头晕目眩,别看这货现在拿这架子,实则平日里也就在吉省范围内来往,最南顶多去过长春,连沈阳都岛国,哪来没能力判断究竟是真是假!
但多年从商的经验告诉黄志明
即便是假的,没有丰富的见识和阅历,此人绝难说出这些天花乱坠的东西来!
看看眼前这“胡良才”的年纪,黄志明很难想象,此人会拥有这么丰富的经历,如此说来,就一定是耳闻目染的熏陶,可以想见,这位“胡良才”的家庭定然不一般。
莫名之间,黄志明对马明远的背景有了一丝丝的憧憬和嫉妒,可惜了,自己没人家投胎好,天生只能当一个乡下土老帽,tnd!
有了这点懵懂的认知,黄志明甚至自己都没感觉到,对待马明远的态度上发生了些微的变化,之前那种端着的架子放低了一些,言谈之中带上了些许的奉承来
“哎,胡老弟怎么就想到在这种买卖上插一脚?”
没有忽略黄志明言语中的不屑,马明远心中冷笑,d,自己卖烟土卖的红火,还看不起这道买卖?真是当女表子还要立牌坊。
心里鄙夷,马明远表面上却叹口气,开始大倒苦水
“黄兄,您是大商家,也应该清楚,这年头兵荒马乱的,做生意不易啊,干点什么都不保险,唯有这门买卖,只要手里有货,就不愁没人买,才是长久买卖,您说是不是?”
噗,黄志明险些把嘴里酒菜喷出去,长久买卖,这姓胡的小子说话还真好玩,头一次听人把个骗人抽烟土的事情,说的如此清新脱俗。
随即,黄东家心中升起一道疑云,放下酒杯,手指轻轻叩着桌子,两眼直视马明远,慢慢道
“胡先生家大业大,买卖都做到了洋人那里,怎么看得上烟土买卖这点鸡毛蒜皮小钱?胡先生还是不要戏耍黄某了。”
这是从马明远刚才吹水的话中,听出了破绽,毫不犹豫的点破。
闻言,桌上钱磊的脸色一下就变白了,手上的筷子微微有些发抖,哆嗦了好一阵,才勉强放在桌上。
别说是他,就连陈二麻子、刘贵两个警士,哪见过这种“鸿门宴”的场面,同样,吓得不轻,陈二麻子还算有点底气,慌忙用低头吃菜的动作掩饰住,刘贵极是不堪,手上一抖,竟把酒杯跌落桌上,吓得他急忙用袖子去擦。
见到这几个货的表现,黄志明心中冷笑,眼神微微飘向门外,一名伙计守在那里,点点头,扭头对门外一招手,大群的烧锅伙计悄声拥过来。
冷冷的扫了一圈,对几个手下深感失望,但马明远并不紧张,也放下酒杯,暗自撇嘴,刚才还是胡老弟,现在就变成了胡先生,看来这姓黄的疑心病不轻,而且说翻脸就翻脸,也是个心肠狠毒的角色。
虽说如此,马明远不仅毫无惧色,反而嘿嘿一笑,拍着胸脯道
“不知道黄东家对我们胡家的生意了解多少?不瞒您说,我二叔留学日本,回来后一心实业报国,办过很多企业,他现在创办的兴亚货运,坐镇哈尔滨,承揽中东铁路和南满铁路的货运,嘿嘿……”
马明远的话不长,但最后那意味深长的笑声,令黄志明眉头微皱,两眼稍稍眯起,再次打量起对面大喇喇吹嘘自家资产的“胡良才”
榆树县不在中东铁路沿线,对铁路上的事不是非常熟悉,但黄家烧锅除烧锅外还做其他买卖,兴亚货运的名声他不仅听过,而且没少听说,据说这兴亚胡家的背后,站着的可是满铁啊!
黄志明心中微微颤抖,比起兴亚胡家,他们黄家烧锅就是个屁,这样一个阔少爷竟然找上门要拿货,莫非今天真是“肥猪拱门”?
等等,不要着急,不要慌!
黄志明偷偷告诫自己,越是这个时候,越不能失了分寸,兴亚货运的买卖做得那么大,知道的人多了去了,万一眼前这个小崽子是个骗子呢?
稍稍缓了缓心神,黄大东家沉吟着,一字一句道
“兴业货运,黄某岂能不知道,可是,大家都知道兴亚货运的背后,站着小鼻子,而且胡大东主通吃东洋西洋,无论大鼻子还是小鼻子都有门路,胡少爷要拿货,怎么会跑到黄某这座小庙?莫不是,胡少爷在耍我?”
说耍人是好听的,黄志明的潜台词实际是
你td当我是傻子,哪跑来的小骗子,骗到老子头上来了!
一听这话,不等三个手下有所反应,马明远唰的扯开衣扣,拍着胸脯,一脸傲然的冲着黄志明大声吆喝道
“放td狗屁,你姓黄的也不去哈尔滨扫听扫听,我胡家光四轮货运车就十来辆,每天在铁路上发的货足有几十车皮,哈尔滨火车站附近,仓库修了七八座,半个长春靠我们胡家运过去的粮食养活,你们黄家这点买卖,还值得我们胡家惦记?你也不找个镜子照照,你值那个价么?”
呃,这话说得那叫一个不客气,黄志明听得心头火起,门外的伙计们更是群情激奋,不等东家发话,挑起门帘就冲进来,将马明远一行人团团围在中间,雪亮的大刀片子架在马某人脖子上,只要黄志明发话,屋里就要上演血溅当场的戏码。
黄志明强压下心头火气,瞧着被自家手下控制住的马明远,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才面容阴冷的道
“吹,可劲的吹!你们胡家那么有钱有势,干嘛巴巴的跑到六道沟,求着我黄志明拿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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