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 40 章(倒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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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吧光线暧昧的卫生间内,&nbp;&nbp;降谷零,或者说现在用安室透这个名字作为伪装的男人正弓腰坐在合上盖子的马桶座上。
他紫灰色的眸子里倒映出手机屏幕的幽光,眉眼黯淡,&nbp;&nbp;卷着淡淡的秋风萧瑟感。
贴了防窥屏常亮的手机屏幕正显示着萩原研二的推特主页,亲密的三人合照映入眼帘,发送时间是几天前。照片里,萩原和松田看向千束时把写得明明白白,&nbp;&nbp;毫不遮掩。后期添加上去的“会爱你一辈子”的文字和红色爱心贴图碍眼极了。
降谷零突然回忆起几天前和千束正式见面时,&nbp;&nbp;娇小的女人被他拥抱住后的反应——略显僵硬不知所措的肢体动作和茫然无助的眼神,&nbp;&nbp;虽然后来她有放松身体回应他一个温暖的拥抱。安室透当时只以为井上千束是太久没和自己见面,一时间不知该如何相处和面对,现在冷静下来仔细回想,&nbp;&nbp;那时的她大概只是不知该如何拒绝自己。
翻出通讯录,&nbp;&nbp;虽然电话薄已经在卧底第一天就彻底清空,但千束的号码他早已背得滚瓜烂熟。只要千束没有更换通讯方式,他就一定能找到她,&nbp;&nbp;无论过去多久。
待发送的文字删删改改,&nbp;&nbp;思绪是找不到线头的毛线球,&nbp;&nbp;被猫咪抓乱散落一地。思量再三,&nbp;&nbp;最终却只发出一句不痛不痒看似无关紧要的话:明晚七点,米花街尽头西餐厅三楼。
安室透仰头看向天花板脏兮兮的纹路,不会抽烟便只能靠酒精麻痹自己。但身为潜入搜查官,&nbp;&nbp;他连喝醉的资格都不曾拥有,咬牙硬扛是唯一的选择。虽然已经逐渐适应卧底生活,&nbp;&nbp;但夜深人静时还是会忍不住一个人静静回想,&nbp;&nbp;细数着过去点滴。回忆化作利刃,&nbp;&nbp;割得他心口疼。
哀叹一声,&nbp;&nbp;安室透推门离开厕所隔间,却和诸伏景光不期而遇。
“新村智先生,你看起来起色不错。之前嘴唇干得厉害,我还担心酒吧的王牌驻唱会不会撑不住。”
嘴上说着玩笑般的客套话,他和化名为新村智的诸伏景光此时在外人眼里只应该是相处融洽、合同来的同事。
诸伏景光回以一笑:“大概是因为最近买了润唇膏,也有好好保养。说起来,前几天的新闻你看了吗,以居民作为威胁的炸/弹案。”
“啊,据说暂停的炸/弹又突然跳动了起来,结果却在最后一秒暂停。”
十一月的冷水冲洗在手上,低温刺痛着皮肤。安室透将手擦拭干净后带上从刚才起就一直塞在马甲兜里的白色手套:“以及被媒体大势夸赞的拯救了爆/炸物处理班的搜查一课精英警花井上千束。”
“是个优秀的警/察。”
“嗯,确实很优秀,闪闪发光让人忍不住想要作为收藏品藏起来,把窥视的视线全都隔绝在外。”
思维短暂飘远,视野放空,下意识说出的话是压抑在人性另一端的黑暗私欲面。世间无圣人,善恶两面此消彼长。即便是入校时因过分正直而遭人嫌弃的降谷零,也逃不开人性自私的一面。
意有所指的话让诸伏景光动作一顿,回望向安室透时目光复杂。但他最终什么都没说,只是沉默着转身进入卫生隔间。
手机适时亮起信号灯,井上千束回复来讯息,只有一个简单的“好”字,却像一颗喂进嘴里的薄荷糖,焦虑的心情得到短暂镇定,眉头也舒缓开来。
眉眼重新挂笑,安室透再出现在众人眼中时已经恢复成笑容完美的帅气酒保。握在手心的金属杯泛着冷意,基酒和果汁混合着冰块被摇晃得叮当响。昏暗的酒吧只有吧台处亮着几盏橙黄色暧昧的灯光,安室透站在吧台后方,就正正站在灯光下。
他万众瞩目,他备受期待。
身为组织近十年来最被看好的新人,无数双眼睛正看着他。期待他的表现,等待看他落败,想要趁他出人头地前早早攀附,或是伸出橄榄枝拉人入阵。各种心思,各怀鬼胎。
高架上包装精美的波本威士忌即将被开启,浓郁的酒香是致命的毒,无主的美酒就要大杀四方。
月色西沉,旭日东升,车水马龙的街道人声鼎沸。初冬时节太阳落得格外早,下午时分天边便已经染上橙红,像艳烈的鲜血。时钟敲响七下,穿着黑色长裙的女人踩着高跟鞋出现在餐厅门口。
系着领结的金发招待生将井上千束引至包间,最角落的小房间内摆放着铺着白丝绸的圆桌,点燃的蜡烛像滴进水池的墨色,鹅黄色光亮在昏暗的房间晕染开来。黑暗和寂静会拉进人与人之间的距离,浪漫典雅的古典钢琴曲被隔绝在屋外。
“您好,井上千束女士,这是黑田先生为您预定的房间。”
多余的介绍是安室透为她找好的关于新顾客为什么有资格进入房间的理由。
井上千束抬头打量着四周,理所当然没有摄像头一类的东西。接过身侧安室透递来的软壳菜单,金发男人欠身在她耳侧柔声介绍着菜品。带着白手套的手指已经伸出,示意她把手机交给自己。
安室透从马甲内侧翻出个类似u盘的东西,顺着充电口插入手机。挂着云朵吊坠的女式翻盖手机被安室透握在手中,警/察厅特制的伪装成相册的加密通讯软件正在读条安装。他盯着不断向前直至满格的进度条,退出设置系统随手点开相册,本只是想调设软件功能,却瞥见一张意料之外的照片——不喜欢拍照的女人相册簿里照片少得可怜,大都集中在大学时期参加集体活动或是得奖时拍下的具有纪念意义的合影。
唯一一张警校就读后才拍摄的照片是井上千束穿着蔚蓝色警服坐在床上的自拍照。宽大不合身的警服开着第一颗纽扣,松松垮垮地套在身上露出锁骨和半截香肩,安室透甚至能透过照片看到她左侧肩部的黑色内衣吊带。过长的手袖遮住大半个手掌,只露出一小截手指和修剪整齐的指甲。
总是一脸风轻云淡的女人对着镜头流露出无限向往的神态,翠绿色的眸子神采奕奕像藏着一片银河。井上千束这样的眼神,安室透只见过两次。第一次是入学时井上千束站在讲台上转身望向他时流露出如同惊鸿一瞥的神态,第二次则是现在,手机里穿着男式警服的她对着镜头眼神明亮。
虽然那时井上千束也向松田阵平借去了校服,但安室透很肯定她套在身上的这件蔚蓝色衬衣是自己的。照片里,千束身上男式警服的右手袖口处歪斜垂下的纽扣是他和松田阵平打架时被扯坏的,不懂针线活只能自己瞎鼓捣一番勉强把扣子重新缝回衣袖。
看见喜欢的人时,眼眸里会亮起星辰大海。安室透不知道井上千束初见他时惊叹的神情是为何,但他知道,自己此刻突然不想放弃。
握着手机的手用力收紧,昨晚翻来覆去想问的话全部卡在喉咙。
要问吗,你和松田阵平是什么关系,萩原研二是什么时候开始靠近你的,已经爱上他们中的某人了吗……但没关系,已经无所谓了,不想放弃。只要还没有进行婚姻登记,他就还有机会。况且井上千束已经正式成为他的协助人,即便暂时无法在阳光下拥抱,他们也会有很多共事机会。
安室透勾起嘴角露出个酸涩的笑,愁苦顺着胸腔溢满口腔,舌根都跟着发苦。理智败给了情感和冲动,安室透终于还是沦为了被自己所唾弃的那类人。像个沉迷爱情的白痴,明明知道希望渺茫,但看到一丝微光便忍不住伸手想要抓住。自我安慰和欺瞒,带着侥幸心理想要去赌——万一能赢呢。本该直接抽身离开,却握紧了一根稻草越陷越深。
会落得今天的局面本来就是自己的错,立刻放弃的话也太不负责了吧。去弥补,去追求,一定可以的。
都说在某个人绝望时闯入他的生活是不公平的,以救赎者的姿态出现,得到的感情根本不是爱情,是揪住别人可乘之机的无耻之人。
但只有置身黑暗的人才知道那一抹光亮有多重要。被钻了空子也好,在最脆弱的时刻被攻陷也罢,只有身为当事人的自己才有资格评判这份救赎的爱意是否光明磊落。
可如果能抓住光,又有谁愿意硬抗。
真的会有人愿意自己孤身一人置身黑暗去对抗漫天的绝望吗?大喊着想要同伴、想要光,当光真的出现了,却有路人站在道德的制高点跳出来说“她只是钻了你脆弱时期的空档,你不可以靠近她”。
别开玩笑了!
她就是光!
是安室透开车经过看到她时就会露出微笑的存在!是组织枪下的无辜遇难者用沾染鲜血的双手拽住安室透的裤腿苦苦哀求“救救我”,他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死亡,而后化作厉鬼夜夜入侵他梦境时,将他从噩梦中捞出来的温暖!
没有井上千束,安室透大概也会咬牙碾过这段难熬的时光,成为七年后成熟残忍又极富魅力的他。但眼下有了光,他又凭什么不被允许去抓住。
飞蛾扑火,游虫追光,活在黑暗里的生物总是会被光亮驱动。
不仅是安室透,对诸伏景光而言大抵也是如此。哪怕她不属于他,但她确实曾短暂地照耀过他。明月照渠,温暖的月色何时才会再次停留。
诸伏景光从未想过去拥有月,他只是行走在黑暗中时偶尔也会想抬头望向月,恬静的,温柔的,屹立于此。放在胸口内兜处能滋润干裂唇角的膏体便是满足。
但月就只是月,若问此时的诸伏景光——井上千束对你来说是什么。得到的答案大概只是“心脏有为她出现过一瞬间悸动”,仅此而已。相似的人会相互吸引,温柔不具攻击性的外表下是坚韧的心,为了身边重要之人可以毫不犹豫付诸一切,哪怕是生命。
内心躁动不安的思绪是一头发了狂的野兽,安室透面上却镇定不显。调整完参数,他退出相册把手机交给井上千束后用最简洁的语言教导她操作方法。
“我的新号码我已经帮你存好了,回去背下后记得及时删除。以后联络我们就用这个软件,会通过加密处理发送到我手上。好了,现在通过我告诉你的方式,试着发送一条短信给我。”
“唔……”摆弄着手机,看着已经取代原有相册的新软件,井上千束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另一个问题。她如坐针毡,一只手握着手机,一只手揪着大腿处的裙子,抿住下唇不敢去看身侧的安室透。
“怎么了吗?”
“你……应该没有翻看我的相册吧。”
“当然没有。”
笑容爽朗温和,安室透面上毫无破绽,却说着和事实截然相反的话语。
“好了,现在快发条讯息给我,什么内容都可以,让我看看优秀的千束警官有没有记住我刚才教你的方法。”
井上千束回头打量着安室透,想要从他脸上看出些破绽来。但对视片刻,顶着安室透故作无辜还略带疑惑的视线,千束只能认命叹气,在心里默默祈祷安室透最好说的是真话,手指滴滴嘟嘟地在键盘上按了起来。
男式手机的信号灯亮起,安室透翻开收件箱,手机邮箱只是收到了一封写满激活码的游戏邀请垃圾短信,但按照规律快速筛选重组文字内容就会得到一串字母。
再翻开伪装成相同——也同样具备相册功能的警/察厅花大价格制作出来的通讯软件,输入刚才的字母就能看到真正的短信内容。
——“笨蛋。”
收到的来自身侧人的讯息只有短短两个字,井上千束也确实不知道该发些什么好。但本该是骂人的词汇在降谷零看来却莫名有些温馨,像闹脾气的小女生在冲男朋友耍小性子。
笨蛋……吗。
真想看井上千束鼓着脸颊气嘟嘟地冲他这么喊,一定会很可爱。
“哐当!”
物体倒底的声音顺着紧闭的木门溜进房间,听上去像是有谁掀翻了桌子。隔音效果不错的房间能隔绝屋外悠扬的钢琴声和低声私语,却阻隔不了高分贝的吵闹。
把手机塞回兜,本职工作是警/察的两人极其迅速地推门看向屋外。大厅处,就餐的宾客围着被掀翻的桌子站成一圈,又唯恐被波及地离事发中心站得远远的。
意大利面、红酒、切了一半的牛排散落一地,穿着白衬衣的招待生慌乱地踩灭倒在地上险些点燃波斯毯的火烛。穿着高档白衬衣的中年男人正把一个一头栗色长卷发的女人按在地上扇巴掌,一声声闷响听得人心惊胆战。他们身侧还站着个年轻的女人,洁白镶着亮片的吊带纱裙胸口处染上大片酒红色。
男人的暴力行径看得人皱眉龇牙直吸凉气,但他壮硕的体型和凶狠的表情太过唬人,围观者除了心疼地上被殴打的女人和掏出手机悄悄报警,根本无人敢上前阻拦。
安室透锁紧眉头,上前两步直接扼住对方高高扬起握紧拳头的手:“先生,请您住手。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暴力行径是不对的。”
男人暴怒的神态像只发狂的秃鹫,丑陋凶狠,他想要挣脱开束缚却发现胳膊竟然被眼前这个看上去与自己相比身材纤细的男人给死死控制住,动弹不得。不仅如此,对方的手指此刻正死死扣住他手腕处的经络,仅凭着几分巧劲就把他摁得小臂发疼。
“你这个混蛋!快放手!你知道我是谁吗!”
老掉牙的台词让人想要发笑,但没人笑得出来。周围的招待生趁着男人被安室透制服的空档赶忙将被他压在地上已经满脸是伤的女人给拖离现场。
井上千束见男人已经被控制住,便只是站在一侧用手机拍照记录下了现场情况留作证据,并打给了直系上级目暮警官。井上千束出门时根本没有携带手铐和警官证,她只能吩咐招待生去后厨找些绳索或者让厨师用菜刀把布划成条,再配合着安室透把男人的双手反绑在身后。
“你还好吗?”
等待目暮警官带人过来接手的空档,井上千束蹲在席地哭泣的女人面前低声询问她的情况:“我是警/察,刚才的画面我已经拍下来了,也和餐厅经理索要了监控录像,所以你不用担心,我一定会为你主持公道的。可以告诉我事情的经过吗,以及你和殴打你的男人是什么关系。”
泪水从眼眶滚滚流出,混合着脸上伤口处的血水,以透明泛红的颜色从下颚滴落。女人的一只眼睛已经近乎睁不开,鼓起的眼眶布满淤青。
男人和女人间的故事总是烂俗又狗血,青春时的芳心萌动,穷女孩和富小子的爱情故事。女人靠着过人的才华和高学历吸引了男人的注意,猛烈的追求,玫瑰花铺天盖地。从未见过这种阵势的女人很快沦陷,为男人收心,与男人婚嫁。自甘断去羽翼,做龟缩在后宅三分地的贤惠妻子,只因为男人那句“我养你”和“我希望你能做全职太太,让我在疲劳一天后归家时能喝上一口热汤”。
妾心不改,君心易变。
频繁出差的男人,态度愈发差劲的对话,逐渐冷淡的分享欲。自断羽翼的女人在抓住确凿的出轨证据后一路尾随,在西餐厅和男人爆发了激烈的争吵,最终演变成单方面的暴力。
“你说,如果我说话能不那么刻薄,是不是就不会演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因为曾经拥有天才的名号,高学历加身,虽然被爱情冲昏了头脑,但蜗居在厨房时也曾有过悔恨。对过去曾拥有的辉煌充满不甘,放不下的高傲,又无法狠下心来把家庭甩在一边彻底回归事业,在发现被背叛时刻薄的话语。
“不是的,这不是你的错。发现被背叛时的愤怒是理所当然,没有人有权力要求一个失去一切的女人在崩溃时还必须保持绝对的理智。”
井上千束拥抱着哭泣的女人,不停说着开导的话。
“和他离婚吧。我会帮你找最好的律师,拿走本该属于你的那份资产,每月收取着赡养费,重新开始新的生活。”
“不,你不懂。他很有权势,如果真的离婚,我一分钱都拿不到。离开社会这么多年,我很难再找到工作,弄不好可能会饿死。”
“那回家看看?也许你的父母会很愿意暂时照顾你一段时间。”
“我……我没脸回家。”
“唔,这就难办了,”井上千束蹙眉歪头,又很快露出个安抚性的笑容:“那么这样如何,你离婚后自己找一间单身公寓租下,我会为你交付半年的租金。啊当然,是以借的方式。我也不需要你的利息,在你找到工作后再分期慢慢还我就好了。当然哦,我们是要签署借款协议的。”
“你为什么愿意帮我?”
“因为我是正义的警/察,”井上千束朝对方吐舌,笑得顽皮:“其实是不想眼睁睁看着一颗闪耀的星星就此陨落。”
或者说是一种惺惺相惜,又或是一种自我精神寄托。
当自己这颗微弱的星从天边坠落时,是否也会有人能拉自己一把。
以温柔的语调安抚人心,井上千束却瞥见人群最外围处,一抹金色一闪而过。想要追上前一探究竟,却又无法放开怀里啜泣个不停的女人,井上千束只能在心底无奈叹息,错失又一次接近色彩的机会。
说起来,萩原研二也被停职了,刚好两人都有大把时间,干脆就趁着这个机会拜托研二带自己去他家看看。
餐厅外,带着宽大帽檐的女人低着头径直坐上辆高档跑车。黑色弧形帽檐下是国际巨星沙朗·温亚德年轻艳美的面庞。朱砂色口红勾起笑容,她美得惊心动魄,却又如同吐着芯子的毒蛇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哼,组织最大胆的一次试验品,和近十年来最有潜力的情报员……吗。”
是巧合,还是刻意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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