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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连城和鱼幼薇在客栈中吃过早饭后,就打算去襄樊城中转悠一圈,欣赏下此城的风景,然后再去相国巷拜访那位李双甲。
最后便离开襄樊城,继续向稷下学宫出发。
“不知为何,分明昨天比今天要清朗的多,却总觉得今日更加暖和,没有那种阴森的感觉。”鱼幼薇抱着白猫,身着纤秾合度的华美衣裙。
玉连城微微一笑:“或许是因为我已将这满城的鬼怪尽数超度了吧。”
“就会瞎说。”鱼幼薇娇俏的白了玉连城一眼。
街上行人匆匆,交头接耳。有人说昨晚梦到了万鬼夜行,也有人说昨晚看见了佛陀显圣,还有人被先人托梦
玉连城先带鱼幼薇转了一圈附近颇有名气的白蛇堤。
传说几百年前有一位陆地神仙见不惯白蛇在湖中兴风作浪,一剑怒斩。白蛇死后,硕大身躯便成了一条白堤,也就是这白蛇堤名字都由来。若从高处向下看去,会赫然发现,这堤坝的确是蜿蜒如白蛇。
说了也是有趣,自古与仙人沾边的故事传说,都是与剑仙有关,几乎从未听过与刀仙相关的什么传说。
江湖上也是如此,自古以剑为尊。
老剑神李淳罡、新剑神邓太阿各领风骚,而刀客中也就只有个顾剑棠独撑大梁,连个江湖人都不是。
仿佛用刀的都是莽夫壮汉,走出去都不好和人说。
这一路上,照常遇到吟诗或高歌的骚客文人,肆意卖弄。
可惜,两人皆是视而不见。玉连城看了鱼幼薇一眼,笑道:“按理说,你父亲是上阴学宫的稷下学士,你也该喜欢士族子弟才对?”
鱼幼薇轻声道:“那些自命风流的文人墨客,又有几个是真正的饱学之士?而口口声声笑傲王侯的风流人物,只怕给个一官半职,就要屁颠屁颠的跑去给人当狗。至于那些要抗击北莽,一统天下的酸秀才,更是连只鸡都不曾杀过。这样的人物,又如何喜欢的起来。”
“听你这么说来,还真是百无一用是书生啊。”玉连城呵呵笑道。
鱼幼薇抚摸着白猫,道:“天下也不乏有真才实学,经世济民之辈。只可惜,少之又少。”
玉连城呵呵一笑道:“今天你就要见到两个了。”
鱼幼薇心头一动:“就是你来襄樊要找的两人?”
玉连城点头。
“那我可就拭目以待了。”
两人便在城中闲逛起来,不多时来到了一条巷子外。
这巷子中挤满了人,不凡青衫风流年轻士子,走近一瞧,是在赌棋,蹲着坐着站着都有。
鱼幼薇便想起客栈中店小二对襄樊城的介绍,在襄樊中有两条名声不小的巷子。其中一条是相国巷,真正的销金窟。
另一条巷子便是眼前这永安巷了,巷中靠壁而坐的都是野棋士,以己身棋力强弱下注不同数额,引诱技痒的由人和棋痴上钩。下注往往是几枚或十几枚铜板,小赌怡情,而且极为风雅。
当然,每一行每一道都有自己规矩,赌棋也是一样。
想要赢棋不难,但也要讲究分寸,若让对面输得丢盔卸甲,脸色难看,莫说要钱,便是一把把棋摊掀掉也并非不可能事。
稍微看一会后,玉连城拉着鱼幼薇,来到一个下注棋士面前。
这是个落魄学子模样的青年,衣衫缝缝补补,鞋袜泛白,空荡棋盘上搁了十颗棋子。
经过先前短暂的了解,鱼幼薇明白,这十颗棋子,便是输了要赔上十份注钱。寻常赌棋,都是只摆两三颗,五颗几乎都没有,由此可见这名野棋士相当自信。
若只是棋力高超也就罢了,更奇怪的是,这野棋士竟然是个盲人。
那盲棋士听得出来了客人,更猜测出了客人的疑惑,微微一笑:“落子有声,我听声便知棋子所落何处。”
玉连城盘腿坐了下来,随意落下一枚黑子:“阁下既是盲棋士,又敢来这里摆棋,想来棋上造诣不俗。”
“混口饭吃罢了。”
盲棋士微微一笑,也紧跟着落下一子。
玉连城又随手放下一枚黑子,道:“啧,我瞧你可不像是有钱人,还敢以一赌十,小心配的裤子都没有。说吧,有多少赌资,可别撒谎。”
盲棋士从怀里摸出十几文钱,迟疑了片刻,又掏出了一本破旧的棋谱,便算作全身家底了。
“真是有够穷的。”
玉连城摇摇头,紧跟着又落下一枚黑子。
“虽然穷一些,好在都是干干净净的钱。”
盲棋士眉头微皱,对方第一步、第二步皆是棋平平无奇,这一步更是毫无章法,莫非是不懂棋艺,故意来捣乱的。
不过也只是略作沉吟,便我行我素的落下。
“好个干干净净。”
玉连城打了个响指。盲棋士眉头一皱,他忽觉四周忽然安静下来,落针可闻。
“不必担心,我只是已气机隔绝了外界和这数尺之地的声音。”玉连城望了他一眼,微笑的落下一子,依旧是十分随意。
而盲棋士也并无想象中的惊慌,只是疑惑道:“不知客人是何意?”
玉连城道:“三千两百一十三两。”
“什么?”
玉连城笑道:“我下注三千两百一十三两。”
在下我身上就十来个铜板,赌不起。”盲棋士摇了摇头,落下一子。
“你若赢了,自有三千两拱手奉上。你若输了,便把腹中千斤书万斤才,统统卖给我。”玉连城道。
“价格低了,敢问高姓大名。”盲棋士沉吟了片刻,没有拒绝,又落下一枚白子。
“价格的确低了,可这是我全身所有的钱,慕容桐皇。”
“慕容桐皇?!”盲棋士将白子捻在手中,眉头一挑:“去北凉还是徽山。”
“徽山终究只是江湖一隅,唯有北凉才能发挥出先生的才艺。”
“好,我答应你。”盲棋士落下一枚白子。
“以先生的才学,便是十万两黄金也买不到,可惜我身上只有三千两银子。”玉连城落下一枚黑子。
“更可惜的是,这三千两银子先生拿不到的,。”
说话间,棋子落下,玉连城气质渐渐改变,一双眼睛带着深邃的智慧之光,仿佛能够看透世上任何一切的玄妙。
“慕容公子实在说笑么?我看我分明赢定了。”盲棋士落下一枚白子,微微一笑:“三千多两银子,赢得如此轻松,还得多谢慕容公子了。不过人心不足蛇吞象,我只要那两百两银子就足够了,剩余的就请公子和旁边的这位姑娘喝酒。”
旁边的鱼幼薇抱着白猫,美眸也向棋盘望去。分明还未到中局,而盲棋士的摆棋章法有度,反观黑棋却十分散乱,仿佛随手而下。
她虽和玉连城下过几局,但认为自己的棋力和对方不过是伯仲之间,只差一抽。眼下这般情况,若让她翻盘,可谓是难于登天。
特别是这盲棋士并非庸手,先前就就下出了几手惊艳棋子。
“你倒是大方。”玉连城眨了眨眼睛,落下一枚棋子,已然将整个棋局了然于胸:“不过你一个输家,屁话就不用那么多了,赢家才能通吃。”
以他如今的本事,想要推演出一盘棋局的变化,实在再简单不过。
如果面前的是黄龙士那家伙,还有下头。但这盲眼书生,却还差的太多。
盲棋士神色凝重起来,不再落子神速,略作思量才提子复落。
接下来的时间中,两人皆是一言不发,专心对付眼前棋局,棋子落在棋盘上的声音作响。
随着时间的推移,盲棋士落子的速度越来越慢,满面思忖之色,眉头皱的更深。
原本挺直的身形,也微微有下倾的趋势。
仿佛玉连城每一枚棋子落下,就有一股股重力压在他身上,仿佛背上有千钧重力一般。
鱼幼薇看的心惊肉跳,玉连城先前落下的闲棋,突兀杀出,竟让整个棋局杀机凶戾,气吞万里如虎。
盲棋士的棋子就宛如狂风暴雨中的一叶扁舟,摇摇晃晃。也幸亏他这个棋力不俗,否则顷刻间就已船翻人亡。
棋过中局,玉连城手指在棋盘上扣响,淡淡道:“与其苟延残喘,不如弃子认输,好歹留个体面。”
盲棋士摇头道:“谋士谋事。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不到最后一刻,谁胜谁负,谁又能够断定。”
“既然你不想体面,那就只有我来帮你体面。”
砰!砰!砰
顷刻间,便又只剩下棋声。
又过了半晌,盲棋士叹息一声,投子认负:“我输了,从此以后,陆诩便是北凉王府的谋士。”
“错了。”玉连城道。
“错了?”
“你是我慕容桐皇的人。”玉连城道:“打算多久动身,如今北凉无战事,便是迟些时候也是无妨。”
盲棋士沉吟了半晌:“就三天之后吧,究竟在襄樊待了许久时間,一些人一些事尚要處理。”
“好,到時自会有人接你去北凉。”玉连城长身而起,正打算离开,又站定身子,从怀里摸出两张百两份额的银票和一把散碎银子:“你请我三千两喝酒,我请你两百两喝茶。”
“如此便多谢公子了。”盲棋士微微一笑,安然接受。
待告别了这位盲棋士后,玉连城笑问道:“你觉得此人如何?”
“观棋如觀人,此人胸中藏沟壑,善布局,性坚韧不过,终究只是下了一局棋,你可知道此人的底细性情?这种家伙若心藏不轨,危害不比一位手握权势的将军轻。”鱼幼薇斟酌用词,但不难看出,她对这位盲棋士充满溢美之词。
“放心,我自有计较。”玉连城呵呵笑道。
与从同时,心头快速闪过一条条信息。
陆诩,祖父陆游,前代大儒,父亲陆兄,可谓一门三杰。
因修撰西楚国史替读书人说了几句公道话,遭人构陷,险些满门抄斩,不得已自刺双目,自绝仕途前程,才勉强报下性命。十年间在赌棋为生,夜间去相国巷尾勾栏女子抚琴。
此人生性善良温和,便是为了一个卖唱女,都能不顾性命。是个值得投下一定心力的人,待将来北凉起战事,或许会发挥重用。
对了,他的仇家成了海昌郡郡守大人。
玉连城若要取郡守的性命如若探囊取物。
可这种不共戴天的生死仇人,唯有自己亲自动手,才能宣泄那复仇的快感。
玉连城又呵呵的问道:“你觉得此人的棋术如何?”
“堪称国手。”一句点评后,鱼玄机又望了玉连城一眼。原来这家伙的棋力如此了得,自己输的不冤。亏自己还想报仇雪恨,简直是不自量力。
“我们要去见的第二个人,便是教他下棋那人,那老头的棋力更加了不得,不过人品不咋地,更喜欢用人为棋。这一次和他见面,谈不拢的话,免不了打翻他的棋盘,一脚踹他脸上,不过殴打老人总觉得不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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