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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门卫老头的案子被定性为“排除他杀的可能”,案子后续处理也没那么麻烦,只是刘珩觉得这样多少显得有些不负责任,可往往实际情况就是这么荒唐,看上去的真相并不是所谓的真相。
经过一系列事情,一来二去的,刘珩和纪锦棠两人渐渐熟络起来。刘珩是外地人,在阳城本就没什么称得上交心的朋友,而长袖善舞的纪锦棠让刘珩相处下来,觉得比较舒服。闲暇之余,两人会约个饭,刘珩工作压力比较大,也需要找人吐一吐苦水。
阳城是一座包罗万象的城市,有白天商业区里的灯红酒绿,富丽堂皇,也有夜幕里街边小巷里充满了烟火气的路边摊。往往日头下光鲜亮丽的人们,会在昏暗的路灯下,脱去自己华丽的面具,面对真实的自己。
纪锦棠吃起东西来堪称恶鬼投胎,一碗炒饭下肚后,依旧能拿起烤串嚼得不亦乐乎。刘珩见他的模样觉得好笑:“你能不能慢点,没人和你抢。”
纪锦棠大笑,放下手中的烤串,端起一整杯啤酒:“少废话,走一个!”
刘珩酒量和纪锦棠没得比,三瓶啤酒下肚后,已经是脸颊绯红,看东西都觉得模糊,可他又不好扫了雅兴,只能舍命陪君子。纪锦棠眯起眼睛,看见刘珩皱着眉头,像喝中药似的,仰头将杯子里的啤酒一饮而尽,笑着说:“行了行了,再喝估计你明天不用起来上班了。”
刘珩盯着自己的空杯子,抿着嘴角:“锦棠兄的酒量还是大!”
纪锦棠苦笑:“别锦棠兄锦棠兄的,你铁定比我年纪大。”
刘珩大笑:“兄不一定代表年长,有时候只是一个称呼。不过我瞧你的样子也快三十了吧,怎么也不找个女朋友?你办公室里的小姑娘陆鸢,不是挺好的?”
纪锦棠正好端起杯子喝酒,差点没被呛死:“她?得了吧,母老虎一个,谁要是娶了她估计要被她弄死。”
“你怎么能这么说人家女孩子,我瞧着不错啊,模样,身材哪样配不上你?”刘珩低声说道。
“不不不,不行,她是我兄弟,兄弟你懂吗?诶?不过我觉得她跟你挺合适的,男才女貌,天生一对!”纪锦棠眉飞色舞,已经开始幻想自己当大舅哥的情景了。
刘珩顿时脑子一嗡,血液一股脑涌上头,感觉自己的酒气一刹那就从毛孔完全散了出去,从脖子到额头开始发热,手心开始冒汗。他抬眼看见纪锦棠笑眯眯地盯着自己,于是马上转移话题:“你别说我呀,你看看你,也老大不小了,就没有过心动的姑娘吗?”
纪锦棠突然就愣住了,眼神里有压制不住的笑意。他脑海里浮现了自己小时候的那些画面,湘西绝美的山水里,那个身穿白色连衣裙,扎着两个小辫子,眼睛里仿佛有星辰大海的小姑娘,那一幕像是梦境,却永远刻在了他的心里。他和小姑娘在山里玩了一整天,临别前,小姑娘的莞尔一笑,深深地戳进了他的心窝子。那一年他十四岁。
半晌过后,他凑到刘珩的耳边,压低了声音,近乎耳语:“就不告诉你!”
刘珩又气又想笑,他看见纪锦棠的眼睛,就知道这家伙肯定是有什么故事藏在心里,明明把自己的好奇心勾引了起来,却又一盆冷水泼了下来。
纪锦棠的笑声在巷子里来回穿梭,两人不知不觉呆到了深夜。
纪锦棠一身酒气回到家中,倒床就睡,各式各样的梦境就这样不知不觉地钻进了他的脑子——梦里有青衣飞扬的神女在驱风赶雨,有一身戎装的将军铁马金戈,有一座长着桃树的小岛,迎着海浪,亘古永恒。
刘珩的工作永远做不完,没日没夜地在办公室和案发现场来回穿梭,不过他却是是破案高手,往往没过几天,凶手就能落网。终于能和凡人周旋,也让刘珩松了一口气,前些日子恶鬼犯案的阴霾笼罩在他的心头,这会彻底清除了。
不知不觉到了晚上,一看手表发现已经深夜了,果然过了中元节后的夜晚就不再热的那样不堪,他掐灭了烟头,准备收拾回家,就在这时候,刑警队员小唐冲了进来说道:“队长,有案子!死人了!”
刘珩眉头紧锁,一句多余的废话都没有,拿着警服,边走边说:“小林留下,其余人跟我去案发现场,通知痕迹检验和法医!”
现场早已拉起了蓝白的警戒线,案发现场在一家酒吧的后巷里,这条小巷子漆黑无比,高楼路灯的光通通都被挡在外面,路灯下稀稀拉拉的人影,流窜着。刘珩站在尸体旁,他点起一支烟,仔细地观察周边的环境。烟雾和黑暗混在一起,似乎让人摸不清,看不见,也抓不着。法医正在对这具男尸做初步检查,痕检人员也在搜证。其他刑警在对相关人员做初步的询问笔录。
“老吴,有什么初步结果可以告诉我的吗?”刘珩把烟灭了,扔出了警戒线外。
法医老吴蹲在尸体旁,示意刘珩仔细看尸体:“刘队,你看,死者是个年轻男子,身上没有身份证件,观察年龄应该在20到30之间,没有表面伤痕,暂时也没有明显的病变特征,死因不明,有待回去进一步尸检。我今晚加班尸检,你有时间就过来。”
刘珩点了点头。
老吴摘下手套,示意将尸体抬回法医中心,几个警察便动了起来。他们一手一脚地将这具可怜的尸体装入裹尸袋,人死后真的仿佛就是个物件,随意摆弄,这些非正常死亡的人,将由法医和刑警帮助他们诉说着自己的冤情。人的灵魂将落入黄泉,历经下一世的轮回。似乎人们都这么认为,但真正死后是怎样,却没有世人能够说得清道的明。
刘珩仔细看了看笔录,死者生前在这家酒吧喝酒,不到11点就离开了酒吧,之后的事情谁也不清楚,案发地点在这个基本没有人行走的后巷,路灯的微光又被这黑暗的巷子吓的根本不敢进来。
刘珩把口供记录交给小唐说:“你们先确定死者身份,然后对周边的人展开询问,我先去法医中心找老吴。”
深夜的法医中心灯火通明,这具死因不明的尸体让老吴也坐立不安。刘珩也包裹严实的站在一旁,听着老吴的说法。
“死者年龄在25岁左右,中国籍男性,尸体出现了尸僵,说明死了1至3小时,尸体背部,后颈部,臀部出现了明显尸斑,说明死者死亡的姿势是顺着躺下的,并且尸体没有被移动过,尸斑指压不褪色,说明死了2至4小时,结合尸体的肝温来看,现在的时间是凌晨3点,说明死亡时间应该是11点至1点之间。我刚刚对尸体进行了检查,并抽了血进行毒理性的检测,检测结果明天早上才能拿到,从器官上来看,死者死于循环性系统的心脏衰竭,我猜测跟药物有关,可能是毒品。”老吴看了刘珩一眼,“如果明天化验报告证实是毒品,我想刘队,你可以联系缉毒大队的老严了。”
刘珩的心里有些不安,若是真的和毒品有关,那必然就是大事了,他和老吴告别后,拖着沉重的步子,离开了法医中心。
老吴摘下口罩,将解剖台的血迹开始擦拭冲洗,然后将这个可怜人用白布盖住。
刘珩在办公室一夜没有回家,一大早被老吴的敲门声吵醒。刘珩睁开自己惺忪的睡眼,看到是老吴,立刻坐了起来,带着期望的眼神:“结果如何?”
老吴将验尸报告和毒理性报告一起递到了刘珩的手中说:“刘队你自己看!”
刘珩迅速地翻开毒理性报告,惊讶地说:“真的是甲基苯丙胺?”
“不错,死者体内有大量苯丙胺类成分,也就是说吸食了,大量服用会有强烈的幻觉,并对循环系统有较大的损伤,并且还有一种我们都不知道的物质,这种物质的分子结构我用红外质谱法做了检测,推测不出分子结构,我为了稳妥起见,还让我的老师昨夜连夜来帮忙看一看,我的老师可是化学界的高手,他说这是一种全新物质,分子式跟我们之前发现的所有毒品都不一样,结合验尸的结果,死者应该是毒品吸食过量死的。”老吴给刘珩解释道。
“也就是说,这小子是吸食了含有一种新型物质的?把自己溜冰溜死了?”刘珩说。手还重重的捶了他的办公桌。刘珩曾经也在缉毒大队干过,他痛恨世界上所有的毒贩,黄赌毒里,最可恨的就是毒。一人染毒全家遭殃的事情他见过不少,有多少年轻人葬送在这些来自潘多拉魔盒中的肮脏之物。最早人们用吗啡治病,后来形成了,现在已经完全满足不了这群贪婪的人类,于是就有了人工合成的,等等。
“刘队你也别激动,死者身份查明了吗?我觉着你可以和缉毒大队的老严一起去捣毁这个贩毒的窝点了,死者死在这个酒吧的后巷,可不是纯粹的偶然。”
刘珩手中的烟就没有停过,他深邃的眼眸中流露出惋惜和惆怅,嘴角有些触动,也许过于感性的他根本不适合干刑警,见过那么多悲欢离合的他,每次都会有些感悟。
刘珩拿起手机,屏幕上显示着“老严”两个字。
不好的事情总是这样,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一周之内,阳城出现了三起因同样的案子,死因都是吸食过量毒品。市领导要求阳城公安局成立专案小组,市刑警大队和缉毒大队联合行动,由于刑警大队队长老黄和缉毒大队队长老严年纪都挺大,具体行动由刘珩负责。
外面天翻地覆,纪锦棠这边倒是活得逍遥快活,最近他可是赚的盆满钵满,一扫前几个月的阴霾。
阳城虽然是一座大都市,但整个省的发展极度不平衡,就连阳城下辖的部分县城经济都发展一般,于是县城里还是有很多相对不是那么高端的企业落户。在阳城市下属的望临县,有一个国家级的化工园区,叫红叶化工园区。
望临县种满了枫树,一到秋天,满城的红叶,好看极了,所以红叶化工园因此得名。但随着很多化工企业落户,这里环境也大不如前,对于望临县来说不知道是福还是祸。不过发展就是要付出代价,化工园区的建成,也给望临县的居民带来了高收入,日子也渐渐好了起来。
纪锦棠开着他的爱车,吹着口哨,听着音乐,心情好极了。这大热天,并没有影响他的心情,因为他又接到一单大生意。红叶化工园区的一家名叫恒睿的化工企业,由于近几年效益不好,亏损了很多,老板沈清善觉得是自己厂区的风水出了问题,也不知从哪里得到的信息,纪锦棠看风水有一手,便邀请他来给自己的厂区瞧瞧。
纪锦棠开着窗户,在高速公路上,一边吹着风,一边欣赏沿途的风景。道路两旁飞驰过去的树木,一望无际的高速公路,敞亮的天空,远远望去,一片绿油油充满生机的场景,让纪锦棠不禁想起自己的家乡,那里也是青山绿水,虽然不发达,但人们的日子过得很惬意。他关上窗户,一脚油门轰出去,再一次把汽车当火箭开,只留下他极具穿透力的口哨声,沿路洒落在公路的两旁。那些口哨声就像他的笑容,被种在土里,不知道来年会不会开出一片记忆和喜悦。
红叶化工园区离高速出口不到一公里,想来也是为了交通运输的便利才依山靠路修建的。纪锦棠还是第一次来这个工业园,整个园区占地有15平方公里,大的离谱。远远望去,在贫瘠的山脚下,密密麻麻的厂房,整整齐齐地躺在地上。那些敞开式的反应塔,轰隆隆响着。高耸的烟囱,冒着白色的水汽。工业园笔直的道路两旁种满了夹竹桃,异常艳丽。传言夹竹桃能够吸收二氧化硫等有毒物质,让空气更加清洁。纪锦棠一直认为这是人们的心理安慰,纯属扯淡,就算可以,那这点量也是不够看的。
当今社会人们谈化色变,由于新闻媒体越来越发达,不管什么地方的化工企业出了事故,第二天全国都知道,于是人们都在抨击化工企业带来的安全问题,环境问题,甚至是一些妖魔化的社会问题。纪锦棠虽然现在是个江湖风水先生,可他毕竟是理工科出身,对于化学,他是抱着热爱和敬畏的心。他认为化学是一把双刃剑,人们吃穿用度都离不开化工,就算是有这样或那样的问题,但带来的经济利益是远远高于所谓的问题。就拿阳城所在省份来说,整体发展并不均衡,全国人只知道阳城这座省会,连二号城市是哪里,大部分人都搞不清楚。这样一个省份,若离开了密集型生产企业,经济将一落千丈,所以纪锦棠有时候是挺理解这些老板的难处。
夏天工业园的味道确实有些难闻,刺鼻的化学物质散发的味道,混合这公路上来往汽车的尾气,呛得纪锦棠不停地咳嗽。他一直认为自己对化学物质的忍耐力足够强大,但这么久没接触这些东西,自己的身体器官还是在向他发出警报。
这条笔直的工业园主干道上,两旁整整齐齐地立着各种企业的大门,有的威武霸气,门口甚至有石狮子,有的则温婉秀气,里面种满了绿植。
纪锦棠将车按照导航七拐八拐的开到了工业园的最角落地方,在一座光秃秃的山脚下,找到了这个名叫——阳城恒睿化工有限公司的地方。他大老远就看到有个身材保持还不错的中年男士在冲他招手,想必应该就是恒睿化工的老板——沈清善。
纪锦棠在来之前也是做了功课的,他和陆鸢在网上查阅了大量沈清善的资料,老板人如其名,清心寡欲,为人和善,生意能做的这么大全凭他对化学的热爱和忠厚老实。纪锦棠也怕自己给一些恶贯满盈的人看风水,所以这次他做了十足的准备。
沈清善也是名牌大学化工专业出身,算起来和纪锦棠还是同一个专业,大概五年前,找到了一种新的方法合成五氟磺草胺,然后就在业界名声大噪。而且这位老板对底下员工也好,于是企业蒸蒸日上。可就在两年前,企业开始走下坡路,沈老板也找不到原因,硬是为了员工和企业,撑了两年,如今国内外化工形势越来越差,自己快要撑不住了,才想到这样玄学的方法。
纪锦棠把车停在企业大门门口,这个恒睿化工的大门普通的不能再普通了,就一个自动门,一块牌匾,一个门房。纪锦棠简直不敢相信,阳城的幼儿园大门都没这么草率。
“纪先生,我可把你盼来了!”沈老板非常热情地拥抱了一下这位江湖骗子。
纪锦棠认为沈清善是个好人,所以也愿意和他多说几句,于是半开玩笑地说:“沈老板别客气,我也是收了钱的,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若是真的风水有问题,我定当替沈老板解决问题。”
纪锦棠这次是发自内心的露出了单纯的笑容。他就是那种对人对事分的特别清楚的人,典型的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
沈老板听到这位神算先生的话,心头的大石头感觉终于可以放下了,脸上的表情也轻松了许多,一路引着纪锦棠往办公室走。神算先生也随即跟着他,轻松迈向办公大楼。可就在此时,工业园莫名地刮起一阵风,里面混合着各种化学物质的味道,夹竹桃和树木的香味,以及一种来黄泉尽头的味道。
纪锦棠本能的停下脚步:“等等!”纪锦棠拿出罗盘,看了看方位,在场众人都停了下来,不约而同地望着他。
这股风刮得让纪锦棠内心阵阵不安,仿佛听到一种不知名的音波震得他胸口疼,而且这个旋律是他熟悉的,似乎是从小便听过的旋律。他猛地回头,看着东南方向,风就像从那边刮来,音波也从那边顺着风飘了过来。没过多久,风停了,一切都平静了下来,纪锦棠慢慢走出企业大门,站在这个普通的大门口,四处张望着。
纪锦棠平复了一会儿,对沈清善说道:“沈老板,您的企业曾经的确是块风水宝地,门口弧形的小路,北边背靠山坡,路为水,典型的坐南向北,依山傍水。可坏就坏在,随着近几年,厂区背后的这座山,南边树木被砍伐殆尽,成为了一座贫瘠的山坡,不但有随时山体滑坡砸到你罐区的危险,还犯了廉贞煞。”
沈清善一脸疑惑,问道:“纪先生说的没错,曾经的这座山是有很多树木的,可这几年望临县的发展,这里的树木也被砍了很多,渐渐地,山体都秃了。”然后他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
纪锦棠看着大门正对的马路,继续说:“恒睿化工的大门,正对一条马路,笔直地对着您这企业大门,犯了枪煞,如果我没猜错,这条路两边的企业,应该是两年前建成的吧?”
沈清善大惊,并直呼:“先生乃神人也啊,两年前,这马路的两边还没有企业,空空如也,但随着工业园招商引资,企业渐渐也多了起来,说来也是奇怪,他们进来了,我的生意却越来越难做,本以为是化工市场整个行情的问题呢。那么纪先生,这两个煞气化解起来难吗?”
纪锦棠摇了摇头,笑着说道:“沈老板,这两个煞都不难,我给你的方法绝对有用,可是你这厂区边界的那个高压线塔是个麻烦事儿,这在风水上叫火行煞,是仅次于天斩煞的。化解这个,可能需要你花点钱了!”
“钱方面,好说好说!”沈清善毫不在意地说。
纪锦棠觉得自己简直是多此一举,沈清善毕竟是个大老板,所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看风水破煞这点小钱,在沈清善看来,不过是九牛一毛。于是他憋出一个苦笑:“沈老板果然豪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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