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夜访停尸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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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珩愣了一会才走进来，他看见纪锦棠打着赤脚在地上走来走去，只觉得好笑。他坐在沙发上，有些不自在，只是一直盯着纪锦棠在房间里来回穿梭，席间还尴尬地笑了笑。刘珩一直在纠结，这件事情到底要不要求助纪锦棠，前些日子几件案子，包括王富贵的案子，他堂堂人民警察，却束手无策，的确是有些丢人。

不过这个世界上，隔行如隔山，江湖术士有江湖术士该降的妖，人民警察有人民警察该抓的人。

刘珩还是艰难地开了口：“我今天来是有件案子想找你帮忙，不知是否得空？”。他不好意思看纪锦棠，眼神飘忽，下意识地扫了一眼整个客厅。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纪锦棠刷牙洗脸的流水声过大，他好像并没有听见刘珩说什么，顿时场面变得异常尴尬，刘珩整个人都想找个地缝钻进去。本想求助于别人，这下倒好，直接吃了瘪。

可来都来了，总不能白跑一趟吧，于是刘珩清了清嗓子：“哦，忘了告诉你，王富贵杀人案已经结案了，我们把当时一干人等全部逮捕归案了，只是王富贵已经在那晚吓成了精神病，医生说估计好不了了，现在就看法院怎么判吧，检察院已经提起诉讼了，整个过程还挺迅速的。至于其他的案子，只能当自杀案处理了。”刘珩突然转移话题，想化解尴尬。

纪锦棠在洗手间边刷牙边破口大骂：“变成精神病算是便宜了他了，不过，过去几个月了，你们警察办事效率可够高的呀。”

纪锦棠捯饬完自己从洗手间出来，已经仿佛换了一个人，又是一位干净帅气的小伙子的样子，他仿佛发现了刘珩的尴尬，说道：“我不是说你刘珩啊，我只是向警察叔叔反应人民群众的真实想法。”

刘珩没有计较，只是叹气：“都是按程序办事，有时候工作真的不是你想快就能快的，各方面，各个部门都要衔接，中间任何一点小事情都可能把整件事情给拖住。”

纪锦棠整个人都愣住了，他没想到刘珩这么一本正经，也觉得自己刚刚的玩笑有些过分，便开始插科打诨：“额……择日不如撞日，一起去吃中饭？”

刘珩一把拦住了他：“我今天来有事找你帮忙，不过……”

不过什么还没说完，纪锦棠瞧见刘珩吞吞吐吐，连忙说：“没什么不过的，咱俩谁跟谁，你的忙我肯定帮！”

刘珩有些惊讶，脑子里有几秒钟的空白。

纪锦棠发现刘珩还是呆若木鸡，便将他拉进自己的房间：“等我拿上法宝。”

刘珩被他拉进房间的那一刻，就后悔了。

这里空气完全不流通，窗帘紧闭，把阳光完全遮挡，竟然没有一丝缝隙，不知道该说是窗帘遮光效果好，还是应该说房间的主人不正常。空调也是冷的够呛，尽管刘珩穿着长袖警服，可身上却起了鸡皮疙瘩。床上被子没收拾不说，地上的衣服，裤子就像是地毯一样铺得满地都是。电脑桌前的椅子上堆满了衣服，还有一只袜子挂在扶手上。书籍就这样凌乱地摊在他的桌上，凳子上，地上，床头柜上，刘珩感觉自己要刨个坑才能有立足之地。

房间的灯光也很昏暗，泛着幽幽的光晕。纪锦棠翻箱倒柜，不知道在找什么东西。刘珩实在是看不下去了，走到窗户旁毫不犹豫地将窗帘整个掀开。

“滋啦”一声，光束就这么直挺挺地射了进来，房间瞬间通亮。

纪锦棠本能地用手遮住眼睛，他本就清瘦的脸颊透露着一股不健康的白。阳光骤然间刺得他眼睛生疼，好像他才是那个不敢出现在光天化日之下的吸血僵尸。

有人说能带进卧室的人，是心理完全没有防备的人，这话的确不假，纪锦棠这副德行就完全没把刘珩当外人。

纪锦棠呆呆地望着刘珩，这狗窝一样的房间在阳光之下一览无遗，他露出一个假笑，然后就着阳光，终于在一堆脏衣服里掏出一沓黄纸符，从枕头下掏出那支通体暗棕色的挽灵笛。纪锦棠抽出笛子的那一刻，笛身在阳光下一闪而过，隐约反射着明亮的光。

“走吧，刘警官。”纪锦棠大步朝房门外走去。

刘珩拉住他的胳膊：“去哪儿？我还没说是什么事呢。”

“不是去法医中心吗？你当我真的不看新闻吗？”纪锦棠说。

“不行，现在不行。”刘珩斩钉截铁。

一晃到了深夜，两人来到法医中心大门口，这大楼黑黢黢的，只有几盏零星的灯火点缀着，像是荒山野岭上令人猝不及防的鬼火，又像是传说中深山老林里吃人的妖精那双瘆人的眼睛。纪锦棠一时间不好形容，只觉得看上去简直就像是一座森冷的阎王殿。

“为什么非要半夜三更来，弄得跟做贼似的。”纪锦棠抱怨。

昨天夜里他鬼鬼祟祟地在别人的化工厂里当了一回特工，今天半夜又和刘珩一起来法医中心，仿佛这行为见不得人。

纪锦棠抬眼看了看刘珩，而刘珩没有看他，一双漆黑的眼珠一直盯着法医中心的大门口。月光洒在他的脸上，仿佛是用银色的笔勾勒出他硬朗的轮廓。

纪锦棠顺着刘珩的目光，也盯着法医中心大门口，见到那门卫开始锁门，刘珩才拉着纪锦棠朝那边走去。

门卫当然认识刘珩：“刘队长，这么晚了，怎么还过来？”

刘珩轻咳一声：“哦，是这样，我有个文件落在这里了，里面的资料很重要，这不，就连夜过来拿了。没这个资料，咱们队里今晚就别想工作了，哎……”

刘珩假装摇摇头，抱怨了自己工作繁忙，门卫刚刚的疑惑骤然间就打消了，连忙应声附和：“是啊，你们刑侦支队整日里废寝忘食，辛苦了啊，刘队长，您先进去，一会儿出来的时候去值班室喊我给您开门。”

刘珩道谢后，拉着纪锦棠就是往停尸房里跑。

眼见走远，纪锦棠纳闷：“刘警官，咱们又不是干什么坏事，为什么非得这个时候来？”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刘珩冷冷地说。

听到这话，纪锦棠连忙闭了嘴，甚至连喘气都不敢大声。这妖魔鬼怪他见得多，可这行政机关他可是没怎么来过，总觉得这里像是有一道枷锁，所谓生不入官门，死不入地狱，没事还是少惹官非，可他倒好，还不偏不倚招惹了个刑侦支队的。

两人就着手机的光，七拐八拐地在大楼里晃了不知道多久，刘珩将他领到走廊尽头的一间房门，却忽然停下，转头对一脸木然的纪锦棠轻声说：“这里是停尸间，一会你要有心理准备。”

可他看到纪锦棠脸上的笑意，就觉得自己简直是多此一举，这眼前人明明是个连鬼和僵尸都不怕的赶尸匠，难道还会怕停尸房？

刘珩下意识地摇了摇头，推门而入。

停尸房里冷得可怕，纪锦棠还是头一次来这种地方，只觉得空气中的水都粘在自己的身上，像是大冬天里刚刚洗完澡，还没擦干身上的水就被冷风浑身上下扫了个遍。不知不觉中，鸡皮疙瘩撒了一地。

房间里漆黑一片，无形中有某种压迫感迎面而来，让人喘不上气。

刘珩将灯打开，三具尸体并排躺在解剖台上，用白布盖着，一种令人窒息的恐惧感就在刘珩的心中油然而生。纵使是有多年的刑警生涯，可这大半夜的来到停尸房，心里总觉得毛毛的。

纪锦棠艺高人胆大，正准备走上前，刘珩拦住他，疑惑道：“你想干嘛？”

“不是你让我来看看尸体的吗？”

刚刚的紧张和恐惧差点都让刘珩忘了来意，他这才回过神来，渐渐松开手。

纪锦棠逐一掀开盖在尸体上的白布，定睛看了半晌，脸上的表情如乌云盖顶，眉头紧蹙。刘珩上前：“这几个死者，分别是在酒吧、夜总会门口发现的，死因是吸食过量的毒/品。可是经过我们的化验，毒/品里有一种不知名的成分，至今没有查出来是什么。”

纪锦棠听到后刘珩的话，心里似乎有了什么主意。

“而且这几具尸体极不寻常，吸食毒/品而死，多数是脏器病变，如心源性猝死等，你看看他们身上，这皮下血管，红的发黑，连法医都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刘珩一筹莫展。

“就因为这些尸体不正常，所以你让我来看看？也正因如此，你选择晚上来，刚刚门卫准备锁门，就说明这个大楼里没人了，你不想将此事张扬，我估计这事也只有当事法医和你两个人知道吧？”纪锦棠笑着说。

刘珩无奈地点了点头，他抬眼看了看房顶的灯，灯光极为刺眼，恍惚间有种不祥的预感。

纪锦棠见他一脸的不安，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咬破了自己的手指，在刘珩的眉心处轻轻点了一下，轻声说：“你看看吧。”

刘珩随着纪锦棠手指的方向，惊讶地发现三具尸体周围萦绕着浓稠的黑雾，而尸体皮下那红的发黑的血管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慢慢蠕动。

刘珩咽了咽口水，惊恐地望着纪锦棠。

纪锦棠不慌不忙地从兜里掏出一张黄纸符，走到尸体旁边，将自己手指上的血分别抹在尸体的眉间，不一会儿，那一抹血红就消失不见，仿佛是被尸体吸收进了身体里。纪锦棠用打火机将黄纸符点燃，火苗瞬间从他的手里窜了出来。

火苗虽小，却在这逼仄的房间里掀起一股热浪，在冰冷的空气中散开，刘珩隐约觉得脸上有些暖意。他直直地盯着纪锦棠手中烧着的黄纸符，只见纪锦棠将黄纸符烧成的灰烬一一塞进了尸体的嘴里，浓烟退去，停尸房里又冷了下来。

“你这是做什么？”刘珩小心翼翼地问。

“那不知名的物质，我猜是尸毒，倘若我不将他们的尸毒压下去，这几具尸体将在三日之内变为僵尸，到时候整个法医中心将会成为人间炼狱。”纪锦棠冷冷地说。

刘珩顿时头皮发麻，万幸自己想到了找纪锦棠，不然后果难以想象，他有些后怕地说：“现在没事了？”

“没事了，不过……”纪锦棠欲言又止。

“怎么了？”刘珩眼眸轻闪，惴惴不安。

“尸体都没有表面伤痕，体内的尸毒是怎么来的？莫不是混在了吸食的毒/品中？”纪锦棠边说边将白布盖在尸体上，在三具尸体间来回踱步。

他立马就与昨天晚上玄天化工的事情联想到了一起——制/毒、贩/毒，吸/毒，尸毒，尸变，僵尸，这样所有的事情就可以串起来了。如果真的是这样，阳城将会面临一场浩劫，这样一个幕后黑手，可以操纵毒品与僵尸，而且隐藏得很深，究竟会是谁？他这么做究竟有什么目的？

纪锦棠越想越觉得害怕，一时间手心都冒起了冷汗，心跳如鼓，四肢冰凉。他看了看窗外，此时已是子夜时分，外头的车水马龙早已偃旗息鼓，隐约可以瞧见楼房的轮廓高低不平，高楼的一角蹭着一牙月，浓滚滚的云团乌泱泱的一大片，顺着风潮水般席卷整片天空。不一会儿，月牙羞愧地躲进了云层里，云团深处隐约有月光流出，就那么一点点，可以让人瞧见朦胧的大地，却没有照亮全城的本事。

停尸间里很安静，安静地几乎是一片死气，只有空调的呼呼声，偶尔有几滴水从出风口渗出，滴在了纪锦棠的肩膀上，开始只有小小的一点，可纪锦棠站着不动，不一会便大团大团地散开。

刘珩的呼吸有些急促，他同样害怕，人类的害怕在自于未知，也来自于力量的悬殊。刘珩没有纪锦棠驱鬼赶尸的本领，自然是对这些邪祟赃物有些恐惧，可这些东西竟然能跟现代文明产生的事物“巧妙”地融合，让刘珩不得不感慨，世间的一切都在进步，脏东西也不例外。

阳城偌大的都市里藏着许许多多肮脏卑鄙的人和事，可那些人终究是凡夫俗子，那些事也只是小部分躲在不见天日的阴影里干出来的，而眼前所发生的的一切，可能来自于与现代文明融合的妖魔鬼怪，他们藏身于世，看似平凡，却有着惊人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