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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锦棠募地回头,两个熟悉的身影正从洞口走出来。
“伯父?羽梨?”纪锦棠简直不敢相信,一个年迈的老人,一个弱女子竟然能来到这里,他赶紧放开商洛亭,往洞口处走去。
纪知天面色沉静,缓缓地说:“你这小子,一个人闯到这里来,不要命了!”
苏之淮看着眼前的景象,摇了摇头。
“多两个凡人而已,就凭你们也能阻止我取魂之石?”恒烛一挥手臂,巨大的袖袍卷起强大的气流,将眼前的五人卷入狂风之中,重重的摔在洞穴的墙壁之上,碎石块滚落一地。
纪锦棠死死抱住顾羽梨,让她毫发未伤。
顾羽梨看着遍体鳞伤的纪锦棠,生出万般心疼,说道:“你怎么样了?我醒来没瞧见你,就到处找,实在担心,就给伯父打了电话,正巧苏判官也在西台村,原来你真的是来到了另一个时空里的格塔村。”
顾羽梨立马脱下自己的衣衫,撕开给纪锦棠左手上那还在流血的咬痕包扎。
此时的洞穴里,一片死寂,恒烛目扫四下,他看出苏之淮并不好惹,商洛亭也视死如归,那个半条命的纪锦棠好像此刻也仿佛活了过来一样。自三个手下估计能被他们打成狗,而自己刚刚被纪锦棠的血灼烧的伤了元气,法力大减,但眼前的魂之石他志在必得。
魂之石依旧静静地躺在祭台之上,仿佛从未被打扰过。恒烛倏地飞向魂之石,与此同时,他再次挥动长袍,刹那间地上又爬满了密密麻麻的僵尸。
僵尸们眼神空洞,面目惨白,衣衫褴褛,好似一群蝼蚁被人驱使,一眨眼的功夫就将众人死死围住。
僵尸慢慢逼近,浑身上下散发着令人窒息的腥臭味。商洛亭永远是那个最耐不住性子的人,只见她纵身一跃,踏过僵尸的头顶飞向空中,一阵急促的琴音猛地从众人的头顶飘来,仿佛万丈悬崖上飞驰而下的瀑布,一泻千里。
黑袍游尸和另外两个手下的耳边仿佛炸起惊天动地的雷声,诡谲云涌般的琵琶音搅得他们五脏六腑都要碎了。
僵尸接二连三倒地不起,并不停地抽搐。
可地里爬出的僵尸源源不断,纵然商洛亭的琴音有极大的杀伤力,可双拳难敌四手,持续下去终将消耗她致死。苏之淮见此,他猛然掏出转轮王给他的判官令,一声令下后,无数穿着灰色斗篷,带着高帽子的阴差凭空出现在众人的眼前,把僵尸挡在了身前。
接着,苏之淮毫不犹豫,飞身与恒烛打了起来,两人隔空对掌,一阵天旋地转,周围的碎石被腾空炸起,一时间灰尘连连。
恒烛凭空而起,巨大的袖袍仿佛能遮天蔽日,将苏之淮笼罩在浓黑的阴影之下。
两人交手了几十回合,谁也没能占到便宜。恒烛的身体逐渐出现烧焦的痕迹,纪锦棠的血在他体内对他的伤害可见一斑。
另一边,阴差们死伤无数,眼见就要抵挡不住了,僵尸的数量实在太多,如洪水猛兽般一波接着一波。黑袍游尸趁着商洛亭演奏琵琶的空隙,飞身一脚踹下了她的琵琶,琴音就这样停了下来,僵尸们更加肆无忌惮。
顾羽梨也不知道什么原因,仿佛冥冥中有什么安排似的,她竟然飞身将落下的琵琶稳稳接住。
商洛亭转身一掌将黑袍游尸打退后,转头看向顾羽梨:“羽梨姑娘,会弹琵琶吗?”
顾羽梨点了点头,她缓缓的拨动琴弦,与商洛亭千军万马的气势截然不同,顷刻间山洞里飘着悠扬的琴声。琴音如高山流水般坠落山涧,溅起一阵又一阵的涟漪,温柔的水波却好像有惊天的力量,一时间前排的僵尸仿佛被定住了。
商洛亭会心一笑,无数牡丹花瓣从空中落下,环绕在她的身边,将她倾国倾城的容颜装裱的完美无瑕。
“暮云,大家相识一场,我不想赶尽杀绝,你别逼我!”商洛亭的眼神陡然凌厉,冷冷地凝视着前方的黑袍游尸。
“商洛亭,你这个叛徒,身为恒烛大人的四大护法之一,你竟然对一个凡人动情!”暮云恶狠狠地说。
话音刚落,顷刻间暮云的四周萦绕起了漆黑的浓雾,散发着阵阵阴气,洞穴里的气温一下子就凉了下来。
商洛亭不慌不忙,只见她双手合十,闭上双眼,精致的脸庞中携带者一丝不食人间烟火的冰冷。眉心的花钿仿佛是牡丹花的怒放,商洛亭猛然睁开双眼,清澈的眼眸异常明亮,仿佛能把所有的光吸进去,身边的牡丹花瓣突然绽放,花团锦簇,围绕在商洛亭的身边。
黑袍游尸眼见不妙,他将双手摊开,手心凝起的黑雾将他整个人包裹在里面。
商洛亭合十的双手倏地摊开,身旁的牡丹花飞向了黑袍游尸。一阵天崩地裂般的震动,牡丹花像一根根尖锐的刀柄,扎进了黑袍游尸的体内。商洛亭丝毫没有给对方任何喘息的机会,只见她飞身一掌,用力拍在黑袍游尸的胸口,之后她潇洒的离去。
牡丹花仿佛将黑袍游尸吸干,游尸的身体越来越瘦小,仿佛泄了气的气球。
一身惨叫过后,牡丹花通通变成了黑色,这才是真正的死亡之花。黑袍游尸瞬间成为了一具白骨,散落一地,黑袍徐徐落下,将那一堆白骨遮盖。
纪锦棠见商洛亭那边占据了优势,而顾羽梨利用商洛亭的琵琶,好像把这群僵尸定住了,眼见可怜的阴差一个又一个倒地,纪锦棠心生怜悯。
大地一阵剧烈的晃动,随着纪锦棠双手慢慢抬起,地面上再次燃起一片火海,火光冲天,将洞穴再次照亮,僵尸们被火焰燃起的旋风一个接着一个卷进了火海之中,剩下的那群阴差见状赶紧退避三舍,转头向纪锦棠行了个作揖礼,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一时间哀嚎声充满了整个山洞。纪锦棠脸上杀意满满,火光将他消瘦的背影拉在墙上,异常高大,皱起的眉头下,那双漆黑的瞳孔里,藏着说不出的寒冷。
纪知天瞪大了双眼看着自己的侄子,他从来没想过纪锦棠的身上有如此强大的能力,操纵鬼火时的纪锦棠仿佛变了一个人。
悬在半空中的手掌被纪锦棠用力握紧成了拳头,随着他的这个动作,火海骤然间烧的更加旺盛,火苗似乎要冲破洞穴,直冲天际。
火海里接连有爆炸的声音出现,一个又一个的火球腾空而起,掀起一阵滔天巨浪,席卷整个山洞。山石崩塌,地面晃动,一块块碎石砸在地上,如山崩地裂般的轰鸣声在众人的耳边回响。
祭坛上的苏之淮和恒烛也被这地动山摇般的震动弄得站不稳。
火海里依旧有源源不断的僵尸冒出,纪知天的本领在此时也就只能用黄纸符对付这些漏网之鱼,不让他们近身。
恒烛的另外两个手下突然飞身从一片火海中窜了出来,夹杂着一阵劲风,犹如刀锋般向纪锦棠扑了过来。
纪锦棠镇定自若,从容地半蹲下来,单膝跪地,带着鬼火的右手一掌拍在地面上。掌力卷起地面上的碎石,一阵火光拔地而起,形成一道火龙,将两个不化骨卷了进去。两人不屈不挠,带着被烧伤的身体一人一拳朝纪锦棠打了过来。随着纪锦棠瞳孔骤缩,一阵紫光崩裂,火焰在他的周围燃起,一道无形的墙壁将两个家伙弹的老远,他们铜墙铁壁般的身躯将山体砸出两个巨大的窟窿。
祭坛上,苏之淮已经不是恒烛的对手,纵使被纪锦棠的血灼伤后,依旧力量惊人。苏之淮想用勾魂笔引天雷,可他抬头发现,这是在山洞里,便有了一丝的无奈和绝望。
“你究竟是谁?一个小小的地府判官绝对没有你这等实力。”恒烛斩钉截铁的说,手中握住一团黑色的雾气,随着他摊开的手掌,雾气越来越浓,仿佛能吸收周围一切的亮光。
苏之淮靠在祭坛上,喘着大气说道:“我刚刚不是说了,我就是第十殿的阴律司判官,崔珏的徒弟,你这僵尸王怎么就不信?”
恒烛脸上有一丝疑惑停留了片刻,一眨眼就消散了,可苏之淮还是捕捉到了恒烛的这个表情,他仿佛心里有了答案。之前与转轮王交谈的过程中,他们推测郁垒不可能一个人暗害酆都大帝,定有他人相助,他们的怀疑对象包括了地府之外的人,这个人莫不是恒烛?
倘若真的是这样,地府和尸族已经勾结,这世界将一片大乱。
苏之淮一直不想太多过问地府的事情,毕竟他只是一个判官,纵然他有一腔热血,阻挠牛头马面或是黑白无常用炼狱瓶收集生魂,但涉及到五方鬼帝和十殿阎王,他官职卑微,也无权多问。
上面那群大神人数众多,究竟他们是各自为王,内心有个人的小九九,还是已经几人沆瀣一气,他都不得而知。
就在他还想着地府的事情的时候,恒烛一道黑雾直接命中他的胸口,将他震出十几米,尸王终究是尸王,力量远在他刚刚交手的正经神仙西鬼帝之上。
他觉得胸口的肋骨都好像被打碎了几根,剧烈的疼痛从胸口蔓延开来。
纪锦棠见状,给商洛亭使了个眼色,也不知道他们何时建立的默契,商洛亭打出几片花瓣,一掌将纪锦棠推了出去,纪锦棠仿佛有轻功似的,踏着花瓣,越过一片僵尸的残骸,来到了恒烛和苏之淮的中间。
纪锦棠把血抹在挽灵笛上,直直的站在苏之淮的身前。即使是一脸的狼狈,浑身上下也没几块好的地方,可在魂之石光芒的照耀下,他依旧苍劲挺拔。苍白的脸上,轮廓英朗,乌黑的剑眉下,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异常的明亮。
“纪锦棠、苏之淮,我今天不想赶尽杀绝,你们快滚,魂之石跟你二人无关,不要多管闲事。”恒烛冷冷地说。
也不知道什么原因,纪锦棠此刻可以轻而易举的拿起魂之石,他把魂之石在手掌上玩弄着,就像玩个篮球那样漫不经心。
纪锦棠把魂之石径直的抛给恒烛,从他毫无血色的嘴里蹦出一句:“既然尸王大人喜欢,拿去吧。”
抛出去的一瞬间,纪锦棠嘴角轻微上扬,勾起一丝凄厉的冷笑。
他左手掌心向下,凭空幻化出三片枯叶,三片枯叶仿佛是从地里拔出来一样,带着泥土的生气和萧条的死气,枯黄的叶片整整齐齐地落在了他的手中。
恒烛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魂之石上,没注意纪锦棠的动作。恒烛双手接住魂之石,轻轻抚摸着这块红色石头,仿佛是把什么绝世珍宝捧在手心。
突然间,魂之石好像有几万度的高温一般,灼烧着恒烛的双手,疼得他嗷嗷叫。恒烛一把扔掉魂之石,只见他双手被烧的漆黑一片,一股焦火味道从他手中散发开来。纪锦棠抓住机会,一个转身,将三片枯叶从手中打了出来。
树叶飞的极快,众人只见到三道火光在空气中划过。恒烛毕竟还是僵尸王,电光火之间,恒烛侧身躲过了两片枯叶,剩下的一片直接打中了恒烛的一只眼睛。一阵火光闪过,恒烛的面部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他用手捂住自己的左眼,有黑色的血液止不住地往外冒。
纪锦棠的这三秋叶好像捅了恒烛的大动脉一样,恒烛左眼里的血好像是泉涌,从他手指的缝隙里一点一点渗出浓汤般的黑血。
恒烛另一只眼睛里显露出从未有过的杀气,一阵逼人的戾气从他眼中倾泻而出,手掌下掀起狂风,黑袍被吹的猎猎作响。狂风夹杂着碎石,吹的纪锦棠睁不开眼。
纪锦棠也毫不示弱,仿佛对面站着的不是一个法力堪比主神的僵尸王。
他闭上眼睛,仿佛身在无人之境,一瞬间万物都灭绝了一般,他脑海里浮现了一片凄凉的黄土,数不尽的白骨七零八落的散在地上,只见纪锦棠左手伸开五指,本就流血的伤口突然变得明亮,刹那间无数灵魂从石洞的墙壁里窜了出来,有人形的,也有飞禽走兽,甚至还有为降世的婴灵。山呼海啸的从四面八方扑了过来。那悬浮在空中的灵魂面露凶相,张牙舞爪。他们有的身上烧着烈火,有的四肢残缺,有的开膛破肚,有的甚至没有脑袋,一阵污浊的血腥味笼罩着山洞。躺在地上的苏之淮惊讶的看着漫天飞舞的恶灵,他看着纪锦棠的背影,简直判若两人。
纪知天的脸上浮现了一股不安的情绪,顾羽梨也发现了不对劲,她问道:“伯父,锦棠怎么了?”
纪知天带着一股悲凉的语气看着身边的侄媳妇说:“那是葬轮舞。”
顾羽梨听到这个名字就知道不是什么正经招术,但她还是忍不住继续问道:“这又是纪家的禁术吗?”
纪知天摇了摇头,无奈的说道:“这不是纪家禁术,这是全天下修道人的禁术,这招式就连一般的主神也未必敢轻易尝试,这小子怎么会用这一招?他刚刚用的散魄炎已经够强了,可这个葬轮舞,威力可比散魄炎大的多。葬轮舞是一种以施法者血液为诱饵,引来三界所有飘荡的不入轮回,徘徊在生死边缘的恶灵,用强大的怨气和戾气击中在施法者身上,打出的法阵,如果用的不好,施法者可能遭到严重反噬,轻则三魂尽散,成为一个废人,重则当场毙命。”
顾羽梨紧紧地抓住自己的衣角,她清泉一般的眼神里,却流露出万分的担忧。在她眼里,纪锦棠哪都好,唯一的一点就是太自以为是,不知天高地厚,什么都不怕,有时候也不顾后果。倘若葬轮舞失败了,结局会怎样,她几乎不敢想下去。
纪锦棠把手掌摊开,被他召唤出来的恶灵一个接着一个的往他手掌心里钻,墙壁上前赴后继的有恶灵涌出,仿佛天地间的恶灵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恶灵们渐渐的形成一股戾气和怨气凝为一体的强大力量,在纪锦棠的掌心发出极强的光芒。这群恶灵可能永远没想到,自己这污浊的一生,竟然能有如此高光亮眼的光芒。
恒烛瞪大了他仅剩的一只眼睛,堂堂僵尸王被一个凡人闭上了绝路。恒烛手中突然也冒出了萤火般的光芒,周围的一切都仿佛被光芒吸了进去,地上的沙子,墙壁上的碎石,被一道光全部吞了进去。那一团光越来越大,刺的众人睁不开眼。
苏之淮、商洛亭同时喊了出来:“锦棠小心啊!”
刹那间,天崩地裂,两股力量被两人同时打了出去,在祭坛前卷起一阵巨浪,火光带着巨大的能量将山洞直接掀了个底朝天,一颗巨大的火球腾空而起,往洞顶冲了过去。就在那一刹那,洞顶仿佛被火球冲破,阳光从顶上洒了进来,一股强大的气流自九天之上直冲而下,形成巨大的旋风,将洞穴里的人吹的东倒西歪。地上的碎石瞬间爆起十几米高,无数的恶灵被萤光卷了进去,苏之淮只觉得眼前一片雾蒙蒙的,完全看不清,耳边响起惊雷般的爆炸声。山体已经开始晃动,扑天的砂石从山洞的顶部掉了下来。祭坛已经分崩离析,一道道裂纹在大地上绽开。一时间好似万山都在颤抖,一股巨大的力量从地里迸发,风刮过山涧的声音好似群山的哭泣声,惊涛骇浪般透过洞穴的墙壁从外界飘了进来。
两股力量的碰撞擦出巨大的火花,火龙在山洞里四散开来,众人连忙躲避。恶灵被火焰撩着后,在半空中发出阵阵惨叫,仿佛血池地狱里恶鬼的呐喊。顾羽梨和纪知天只觉得胃里翻江倒海,大汗淋淋。
纪锦棠被爆炸震得老远,在地上滚了好几个圈,一阵头晕目眩后,他已经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好像自己已经入了土。剧痛由手掌蔓延至全身,他蜷缩在地上,吐出一口棕红色的血,动弹不得。
他脸色白得像个死人,嘴角干枯且毫无血色,一向明亮的眼眸也突然间暗淡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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