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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吴一筹莫展,他指着尸体的颈部说:“刘队你看,这里有一条马蹄形的勒痕,尸体其他部位没有任何其他明显伤痕,而尸体的尸斑主要在下肢和手指附近,现场有个凳子,从凳子倒的方向来看,这大概率是个自杀事件,不过详细的报告要等到明天白天才能给你。”
“真的是自杀?”苏之淮假装惊讶。
“很有可能。”老吴先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
他抬头看了一眼苏之淮,心里想着,这一年多以来,奇怪的案子真是一桩接着一桩,他纵横法医界这么多年,加起来碰到的怪事还没有这一年碰到的多,这世界究竟是怎么了?
苏之淮有些尴尬,他大约是猜到了老吴的心思,于是他连忙站起身,装模作样地拍了拍老吴的肩膀,意味深长地说:“那就辛苦老同志了!我等你的验尸报告。我去看看痕检组的同事有什么线索。”
此刻已是凌晨,却依然有许多围观的乡亲,你一句我一句地窃窃私语。
陆鸢混在里面,如一条在浑水里窜动的鱼,她这个八卦女王,倒是偷听到了一些消息。
大约半个小时后,现场勘查、笔录等工作完成后,苏之淮正准备带人回阳城。
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出现在苏之淮的身后:“刘队长,请留步!”
苏之淮听到是纪锦棠,准备转身配合他演戏,可他一回头看见纪锦棠那极其不健康的脸色,眼皮就是一跳。于是他立马把纪锦棠拉到一边:“你这是怎么了?瞧你这脸色,不好好休息跑出来嘚瑟什么?”
谁知纪锦棠没有在意,反而更加凝重地对他说:“跟我来,我猜可能还有一具尸体。”
苏之淮吃了一惊,他命人在车里等他,而自己和陆鸢跟着纪锦棠则进了山里。这时,孙必为这个阴魂不散的家伙也跟着他们,还一边大喊:“大侄子!你等等我啊!”
听到这个声音,纪锦棠脑袋都快炸了,只有陆鸢笑得前仰后翻,而苏之淮则一脸茫然,他上下打量着这位老道长,发现他大约是个人间的散修,便疑惑地问:“这位是?”
“是个老无赖!”纪锦棠大声回答。
孙必为连忙跟苏之淮解释:“贫道是天师派的孙必为!”他笑嘻嘻的脸庞就在抬眼见到苏之淮的那一瞬间,变得惊恐,整个人都像是被人点了穴,手脚都在颤抖。
他看见苏之淮的眼眸里有着常人不可能拥有的极强的压迫感,于是他鼓足了勇气,战战兢兢地问:“不知这位是?”
纪锦棠大约是猜出来了什么,孙必为虽然修为不如他,可还是能看出来眼前的这位“刘队长”不可能是个凡人,于是他开始戏弄孙必为:“这你都看不出来?还自称什么天师派,张天师看见都要流泪咯!”
苏之淮见孙必为这副鹌鹑模样,有些哭笑不得。
一旁的陆鸢拍了拍孙必为的肩膀,笑眯眯地说:“这位呢,就是阳城刑侦支队的副队长,刘珩!”
孙必为愣住了,纪锦棠不打算放过他:“对,这是他在人间的身份,他还有另外一个身份,地府阴律司判官——苏之淮!”
孙必为仿佛被雷劈,整个人一动不动,惊恐地凝视着苏之淮,差点没跪下。然而这位判官心地纯良,他一把将站都站不稳的孙必为扶住,温和地说:“孙道长有礼了!”
纪锦棠实在是受不了这种无聊的问候时间,于是清了清嗓子:“少废话了,快跟我走,老匹夫你要是害怕就赶紧回去,别在这里碍手碍脚。”
走了大约十分钟,纪锦棠将众人带到了刚刚他跟踪那人掩埋什么尸体的地方,他指着地上的土堆说:“我想这下面可能还藏着一具尸体。”
苏之淮和陆鸢对视了一眼,又看了看纪锦棠,纪锦棠很默契的给他点了点头。
一旁的孙必为大约是还处在懵逼的状态,根本不知道这三人是在做什么。他看见苏之淮伸出左手,摊开手掌,紧接着慢慢转过手掌,掌心朝下,随着他慢慢合拢掌心,地上的泥土竟然自动散开,像是有个看不见的斧子,一刀劈开了眼前的土堆。
此情此景着实惊呆了众人。
银色的月光下,泥土泛着朦胧的白光,仿佛是雪地里藏了个人。四个人八只眼睛仔细打量着这个藏在泥土里的尸体,陆鸢仿佛想起了什么,她觉得这人很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纪锦棠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双眼,女人安详地躺在泥土里,像是睡着了。他半蹲在尸体旁,仔细检查。
“怎么会是她啊?为什么不是伍家的子孙,会是伍家的媳妇?难道凶手不是那个恶鬼?”纪锦棠低声自语。
其他几人也陆续围了上来,纪锦棠正准备伸手检查尸体,却被苏之淮拦住:“慢着,我来!”
话音还未落,苏之淮便娴熟地开始初步检查工作。纪锦棠拖着下巴,歪着脑袋笑盈盈地说:“咱们这位判官大人确实是融入了角色,连验尸工作都会了,看来你们警队的法医都要下岗咯!”
苏之淮没有搭理他,只是回敬了他一个满满的笑容。只见他用手掌轻触女尸的头颅,竟然还有血液流出,鲜血染湿了苏之淮的手掌,殷红一片。
苏之淮站起身,拍了拍手掌上的泥土和血迹,认认真真地说:“颅骨爆裂,我想这应该是死因。”
这时一旁的孙必为好像也认出来了这个女尸的身份,他惊讶地说:“这不是伍峰平的老婆吗?她怎么会死在这里?”
陆鸢盯着女尸看了半晌,突然脑子里好像有了什么画面,对纪锦棠说:“刚刚从村子里拖着个板车出来的人,会不会是伍峰平?”
纪锦棠仔细回忆起那人的身形,夜幕里那人根本看不清脸,只能依稀辨认是个男人的身形,可走路的形态的确和伍峰平有几分相似。纪锦棠的眼眸轻闪,想起了什么:“陆鸢,你还记得我给你说的吗?伍峰平的那个梦!”
“难道这个凶手就是伍峰平?”陆鸢恍然大悟。
“我想应该是的,伍峰平应该是发现了自己的儿子不是自己亲生的,和自己的老婆争吵间,杀死了她。”纪锦棠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然后望着苏之淮:“我觉得你们可以先把伍峰平抓起来。”
“平白无故的,没有证据怎么抓?”苏之淮说。
“先带回去再说啊,他的老婆死了,就在他的村子里,还是这夜深人静的时候,他的嫌疑不是最大的吗?”说道这里,纪锦棠略微顿了顿,略有所思,几秒种后疑惑地说:“不对啊,伍峰平怎么知道自己的儿子不是亲生的?我看他今天还让他儿子给先人上香呢,丝毫看不出来他已经发现了这件事。”
这时候,孙必为低着头,十分惭愧地说:“是我说的,是我……”
纪锦棠简直要被这个老道士气死,他抡起拳头就想上去给孙必为一拳,骂骂咧咧地说:“你!就你能干!你怎么给他说的?”
孙必为赶忙解释:“没没没,我没对他说,我是跟他的堂弟说的!我发现他儿子上香的时候,有个屠夫的灵魂在伍家牌位旁吃得不亦乐乎,便向伍老爷子打听了,他们祖上都是书香门第,或者是经商的,没有落魄到当屠夫的,便发现了伍峰平的儿子可能不是他亲生的。于是我就把这件事偷偷告诉了伍峰平的堂弟。我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惨剧啊!”
陆鸢十分同情的望着土堆里伍峰平的老婆,低声说:“伍峰平的堂弟估计拿这件事情羞辱了伍峰平,于是彻底点燃了伍峰平的怒火,跑去质问妻子,一来二去,双方争吵,变成了命案。”
在场的众人都没有说话,纪锦棠长叹一口气:“养了这么大的儿子,发现不是亲生的,可能真的咽不下这口气吧,不过话虽如此,就算不是亲生儿子,叫了自己爹也这么久了,也没必要杀人啊!都怪你这个老匹夫!好端端的毁了一个家庭。”纪锦棠怒视着孙必为。
那老道士自觉理亏,垂着脑袋,像一个泄了气的气球,一声不吭。
苏之淮看了一眼女尸,也深深地叹了口气:“行了,锦棠兄,我一会通知同事将伍峰平带回阳城,好好审审他。你们要不要跟我回阳城?”
“这就走了?这里还有个凶手没处理呢,判官大人!”纪锦棠指了指村子的方向,又指了指村子的上空,那隐隐约约盘旋的阴气。
苏之淮刚想说话,却被手机铃声打断,他盯着手机屏幕看了看,乌黑的眉头立马皱紧:“什么事?”
电话那头的声音众人听不到,只看见苏之淮的眉头皱得越来越紧,脸上的表情越来越犹豫,他纠结了几秒钟:“好的,我立马回来。”
陆鸢赶忙问:“怎么了?”
苏之淮看了一眼纪锦棠,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市里有临时任务,要联合省厅办案子,我得先回阳城了。”
“这村子里的邪祟你不管了?这可是个鬼王!”孙必为突然发声,他的语气像是在渴求。
“鬼王?”苏之淮有些震惊,“这村子有个鬼王?”
“橙眼鬼王,还是个漂亮的女鬼王!判官大人确定不去会一会?”纪锦棠半开玩笑地说,还时不时偷瞄陆鸢。
那傻妞竟然半点反应都没有。
苏之淮犹豫了片刻,这几秒钟里他在心里纠结了几百遍,一方面他很怕纪锦棠应付不来这个鬼王,另一方面市局有要务在身。陆鸢留意到这傻判官的额头都流汗了。
半分钟后,苏之淮还是做出了决定,他将纪锦棠拉到一旁,两人像是要密谋什么大事:“市局那边我先回去,顺便将伍峰平的事情解决,这里你先照看一时,可否?”
纪锦棠根本没在意,他的心大得很,大大咧咧地说:“没问题,包在我身上,小小鬼王,我还是能应付的!不过陆鸢和李小飞你得带他们回去,我不能让他们冒险。”
苏之淮见他这么嘚瑟,还是放心不下:“你别掉以轻心了,鬼王也是分类的,所谓鬼王仅仅只是一个鬼的级别,不代表鬼的真实实力。”
“什么意思?”纪锦棠不解。
“鬼王可以法力很强,也可以法力很弱。你想想,人间的将军就一定打得过普通士兵吗?不一定吧?”苏之淮小声说道。
纪锦棠心里有些凉,他面上波澜不惊,内心实则惊涛骇浪。这鬼王的实力难道可以大过阎王爷?不过他又想到了赤发鬼王,那家伙深不可测,说不定鬼王强起来真的可以强过鬼帝。只是不知道眼下这个大邱村的女鬼王能有多大本事。
苏之淮见他没有反应,脸色越发苍白,他将一朵彼岸花凭空变出,塞在纪锦棠的手上,十分认真地嘱咐:“如果你应付不过来,遇到了危险,就用你的鬼火将这朵彼岸花点燃,我必定可以感知的到,我会第一时间赶来相助。”
纪锦棠十分嫌弃地看着手里的这朵彼岸花,细长的花瓣从花蕊中辐射状延伸,火红的像是滴着血,他眯起眼睛打量着,嘴里还不忘调侃:“你这大老爷们还给我送花?你恶不恶心,我头一次听说送花还送彼岸花的,你损不损啊!”
苏之淮一时呆住了,他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于是变成了一个屹立在风中的木头桩子。纪锦棠笑得越发灿烂,于是他拍了拍苏之淮的肩膀:“好了,不开玩笑了,你放心好了,快去吧,把陆鸢他们带回去,顺便好好审审伍峰平。”
回到村子里后,伍峰平在众人的注视下,被苏之淮带上了警车,而他的堂弟煤气罐则在一旁笑得很阴险,似乎是见不得这个堂哥半点好。
整个大邱村的这个夜晚十分不太平,这大动静又让村民们议论纷纷,伍老爷子更是没脸见人,直接躲了起来。村民们你一嘴我一嘴的,指指点点,纪锦棠看见此情此景,大约是知道了伍峰平为什么这么动怒了。
陆鸢和李小飞二人死活不肯离开,在苏之淮和纪锦棠的耐心劝导下,两人被赶上了车。警笛声响彻夜空,纪锦棠站在镇妖石旁,注视着警车灯消失的方向,眼神意味深长,他歪着脑袋点了支烟,靠在镇妖石上,闭上了眼睛,他实在是太累了。
孙必为突然冒出声:“大侄子,我们接下来怎么做?”
“你怎么还在这里?你没跟着一起走吗?”纪锦棠被孙必为吓了一大跳,眼皮狂跳不止,这个老无赖让他觉得脑袋疼。
“没呢,这事儿是我惹出来的,没解决之前,我铁定是不会走的,大不了我就和那个女鬼王同归于尽!”孙必为斩钉截铁。
纪锦棠一脸鄙夷的看着他,觉得这老道士虽然讨厌,可也算是敢作敢当。他仰着脑袋,靠在镇妖石上,长吁一口气,冷冷地说:“今夜她想必是不会出来了,不过陆鸢在走之前给我说,她在混在村民里打探到一些消息,这里其他姓氏的村民都流传着一种说法,伍家祖上做了缺德事,坏事才会一桩接着一桩,你怎么看?”
“你的意思是这女鬼王是针对伍家血脉?”孙必为有些犹豫地说。
纪锦棠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他指着自己后方的镇妖石:“你看看村子门口的石头,有没有觉得眼熟?”
孙必为盯着镇妖石看了半天,这才恍然大悟:“这是镇妖石啊!”
“不错,再结合这村子的布局,龙腾七星,祠堂的飞星逐月,这说明伍家先人落户在这里的时候,必定是找过高人的,不管经历了几百年,七星的位置是不变的,只是落在七星位置上的建筑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更新换代,而道路两旁的龙形雕像,少说也有数百年了。”纪锦棠说。
孙必为摸着下巴上的胡须,跟着纪锦棠的话应声点头:“七星阵,飞星逐月阵都是镇压妖邪的至刚至阳的阵法,这铜镜里面鬼王的实力也的的确确配得上这牛逼的阵法,若不是铜镜意外被打碎,想来村子是会太平的。”
“这位高人在布置阵法上就已经想到了,这邪祟若长久下去,会法力大增,于是便将铜镜悬于房梁之上,让它接触不到地面的阴气,可他还是奇差一招,铜镜在房顶上,这瓦片年久失修,这邪祟虽然被封在铜镜里,可她依旧能透过铜镜吸收阴柔的月光,阴气持续增长,直至今天成为了橙眼鬼王。”纪锦棠深吸一口烟,缓缓吐出后,看了一眼孙必为。
孙必为皱了皱眉,有些不解:“照理说阳光会减少鬼的能量,怎么会?”
“我想这铜镜在阴差阳错之下,成为了它的保护伞吧,世间的一切皆是注定的。”纪锦棠无奈的摇了摇头,“希望在她再次作恶的时候,咱们能联手将她收服吧。”
纪锦棠摸了摸口袋里的彼岸花,心里想着,希望不要用上这朵花。
孙必为抬起头,看着纪锦棠:“大侄子,你放心,老夫必定助你一臂之力!”
纪锦棠什么也没说,只是垂着脑袋,轻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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