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外来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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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道尽头的栅栏已经被打开。

离开了冗长的狭小通道后，突然宽阔的视野里，并没出现莎莉叶想象中满地的断肢残骸。

角斗场内残留的血迹还是鲜红色的，除了大片大片的血迹以外，角斗场内干干净净。之前满满当当的观众已然消失，只剩零星的人影。

两人走出来时，角斗场内最后几人被一团黑雾吞噬。

黑雾散去，变成了一个中年人，上衣外披着一件长方形斗篷，固定在右肩，衣物上镶嵌着深黑色的几块石头，排列成似蛇非蛇的形状。

看起来是管理者。

莎莉叶停住了，男孩向中年人走去。

她以为要打起来，结果却出乎意料。

两人没有动手，而是交谈着什么，中年人听见男孩的话时，大笑出声。

笑完后，他拍了拍掌，悬浮在角斗场上空的巨石旋转着沉了下来。巨石开始破碎，漂浮着的碎石块在奇异的光芒中重新排列，一圈一圈连起来，最终变成了黑洞。

男孩牵起莎莉叶，向黑洞中走去。

“去哪儿？”

“魔王城堡。”男孩说。

看出了莎莉叶的迷惑，男孩耐心地解释，“有外来者闯入城中，并且还让他成功地逃跑了，魔王也因为这个外来者离开了城堡。”

莎莉叶无视了男孩语气里的遗憾，抓住了其中的重点，“外来者？”

“外来者，和莎莉好像，但又不一样。”男孩顿了顿，语气轻快道，“莎莉之前问过我一个问题，认不认识你画出来的种族。”

“所以，让我猜一猜，那个外来者，会不会是莎莉的同伴呢？”男孩眨了眨眼睛，笑得天真无邪。

莎莉叶被说中了一晃而过的心思——兰斯洛特跟她一起被放逐，会不会同样来到这里。

跟思维扭曲的小恶魔比起来，兰斯洛特的有病显得亲切了许多。如果真的是他，至少他与自己的处境是相似的，有联手的可能性。

但在确认之前，这个小恶魔她还得哄好。

莎莉叶收敛了散发的思维，平淡道，“我没有同伴。”

“那我就更想确认了。”男孩笑弯了眼，“莎莉是我一个人的，等我拿回被夺走的东西，我们就去找他。”

莎莉叶毫不怀疑，找到人后，小恶魔的下一步就是杀人灭口。

对象换成任何其他人，都会让莎莉叶担忧。

除了兰斯洛特，担心他还不如担心自己。

两人直接出现在城堡内的空地，周围并没有守卫，最中间的高塔正对红月，四周弥漫着若有若无的黑雾。

城堡的风格跟莎莉叶在建筑史上浏览过的，最古老的城堡遗址很像。

坚固厚实的城墙，建立在最高的山上开阔的视野，只维持了基本的要塞功能，并没有精致装潢，风格与魔族的简单粗暴一脉相承。

魔族的统领制度跟古时期的国家相像，魔族的图腾相当于人类的氏族，按照地理位置，数十个氏族群居，每个氏族选出一名代表作为长老。

就算同类之间，魔族的残杀也并未减少，为了维持基本的繁衍，除了长老团，还会推出一位最强的魔族作为王，来稳定长老团制定的秩序。

说来凑巧，跟莱蒙大陆一样，整块大陆也被划分成了三个板块，正好对应三个国家。

莎莉叶所处的位置正是东方魔族最大的群居地，图里努乌丝城，东方魔族的王都。

男孩的出生地并不在东方，他的氏族是战败的西方魔王送出的俘虏。

听见魔族之间也不齐心的消息，莎莉叶并没有感到窃喜。

跟人类一样，只要有不干扰的利益和统一的仇恨，联合并不是困难事。

历史上，纳罗拉帝国和圣卡纳帝国，在东方和北方的诸国斗争中，利益并无交集，合作共赢，摇身一变成为联手吞并其它小国家的战胜者。

莱蒙大陆的历史有断裂，连续的记载只从新纪元开始的。但根据学者的研究，文明早就在莱蒙大陆开始了，比如莎莉叶浏览过的最古老城堡遗址，距今至少有一千年的时间。

魔族也许，曾经是莱蒙大陆的原住民。

男孩推开了沉重的门。

门后是宽阔的大厅，一颗颗暗红色的晶体镶嵌在墙壁上，为室内提供微弱的照明。

像一排排眼睛，城堡的氛围十分诡异。

两人穿过大厅，来到了第一个长廊。

“一个守卫都没有……”莎莉叶看了看四周。

“这个外来者很强，守卫全被杀了。”男孩蹲下去，捻了捻地上黑红色的血迹，“你在看什么？”

莎莉叶有些迟疑，“为什么没有……尸体。”

男孩歪了歪头，“尸体是什么？”

“死后的躯体。”

“哦，你们的规则中，死了以后会留下躯体，听起来很有意思。”男孩陷入沉思，“那躯体是什么组成的呢？”

“你们会消失？”

“重新变成飘荡的红丝，然后就可以被其他人吞噬了。”男孩说。

莎莉叶时时刻刻都感觉自己的三观在崩溃，为什么这个孩子能把同族相残说得这样轻描淡写。莱蒙大陆上，最擅长内斗，无时无刻不在因为利益互相争斗的人类，也做不出这样的行为。

这跟远古部落的食人族有什么区别？

“你不喜欢这样的规则。”

“我难以理解，你们为什么会吞噬同族。”莎莉叶长叹一口气，“我本来以为，人类已经是最没有底线的种族了。”

“莎莉，如果你的种族互相吃掉也会变强，我相信你就不会对这样的规则有质疑了。”

“不可能，人类有自己的底线和道德，我不相信有人能做到。”莎莉叶毫不迟疑地回答。

“那如果吃掉对方，能成为统治者，掌握蝼蚁的性命呢？你会吗。”

“不会。”

“如果能掌握规则，打破这个令人恶心的牢笼呢？”男孩一点点地加着砝码。

“不。”

男孩眨了眨眼，“你能明白我说的奖励吗？”

“无论你的前提，我的回答不会有任何改变，这一点跟你给出的诱惑没有一点关系。”

“啊，那一定是因为莎莉你不明白我在说什么呢。”男孩固执道。

“我真的很难想象为什么你会有这样的观念，甚至觉得它是很自然的，就是因为这该死的规则吗。”莎莉叶说着，忍不住加上了她唯一知道的最难听的形容词。

“你也不喜欢规则。”

“这个规则，让我不知道用什么方法才能与你沟通。因为你不能明白我，我也不能理解你。”

两人陷入了沉默，走到了走廊尽头，开始攀爬螺旋向上、看不清顶端的层层楼梯。

男孩突然道，“你想知道我眼中的世界吗？”

“我可以说不吗。”莎莉叶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保持冷静。

“在一个很大的农场里，有一群猪。农场主每天中午和晚上都会准时投喂，这群猪中，有普通猪，也有聪明的猪。”

“聪明的猪成为了猪中的学者，我们就叫它学者猪。”

“学者猪比普通猪敏锐很多，他们努力研究很久，得出了一个结论：世界在每天中午和晚上，都会有食物。”

“学者猪把结论告诉了普通猪，它们一起感谢神的恩赐。”

“第二天，在它们的祈祷下，农场主提着刀进来了，他将所有猪都宰杀卖掉后，又投放了一批小猪。”

“我说完了。”男孩笑吟吟地看向莎莉叶。

“去思考你的世界观，我会疯掉。”莎莉叶深呼吸一口气，“好吧，我不再试图理解你。”

男孩只遗憾了片刻，又重新绽放出笑容，“不过，我仍然愿意与你分享我的世界。”

“不了，谢谢，我认为我的世界观很完整。”莎莉叶拒绝完，两人爬到了顶端。

楼梯的终点是一扇纯黑的石门，整块的石头密切与墙壁相容，契合得看不见一丝缝隙。

男孩伸出手按在石门上。

石门上亮起复杂的图案，男孩的手指在门上轻巧地划着，不出一会儿，图案沉了下去。

厚重的石门向上抬起，却没发出一点声响。

里面是一个布满书架的居室，书架们为最中间漂浮着的巨型圆盘勉强挪出了位置。

明明是很高的地方，却没有一丝风从开着的窗户吹进来。莎莉叶向外看去，红月几乎就映在眼前，她从高度猜想这里是刚才看见的塔。

男孩闭上眼睛，片刻便找到了目标，一张卷轴从最里面的书架顶端飞了出来。

莎莉叶看见不知道什么材料制成的泛黄卷轴，和卷轴上熟悉的魔法印记形式。

而就在此时，变故发生了。

另一个方向突然炸过来魔法形成的冲击。

男孩反应极快地躲过了，卷轴却飞往了角落。

莎莉叶回头。

阴影里的人稳稳当当地收起了卷轴。

“外来者。”男孩的并没有丝毫惧意，反而笑容越来越灿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