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贵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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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升起的时候，这座位于纳罗拉帝国，离希尔蒙特联合国交界边境最近的小镇醒了过来。早起的小贩准备着今天的货物，他们用不起魔晶作动力源的马车，富裕一点的用驴来拖，更多的人全家老小出动，在凹凸不平的地面上推着自己一天的生活。

杰西卡背着自己编的粗糙背筐，心神不宁地在人群中逆行。

她走了两个小时的路，总算到了低语森林，小心翼翼地从背筐底部的暗格里，把一台手掌大小的仪器拿出来，她按照姐姐说过的操作输入药草名字。仪器尖端亮起探照灯后，她一手拿着探照灯，跟着探照灯指的方向移动，另一只手紧紧地握住一把小刀，小心地注意四周的情况。

杰西卡的运气很好，一路风平浪静，没走多久便找到了目标，将那几株淡黄色的小花带着泥土挖出来，收到背筐里后，她吁出气，舔了舔干枯的嘴角，准备离开。

抬头时，一只巨大的人面蜘蛛倒吊在空中，向她吐着丝。杰西卡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她手忙脚乱地连滚带爬，头也不回地拼命跑。

慌乱中，杰西卡又一次被绊倒，才注意到自己落入了人面蛛的圈套。她的脚踝在奔跑时被蛛丝缠得越来越紧，杰西卡用力地向那些蛛丝砍去，但她力气太小，割断一半，又有新的蛛丝缠了上来。

杰西卡努力地与猎手进行逃脱战，眼睁睁地看着人面蛛离她越来越近。

她不甘心自己就要死在这儿。

“姐姐——”杰西卡绝望中，无意识地泣不成声。

她本以为自己真的会死在这儿，看到突然出现的黑发少女时，又重燃了生存的希望。

看见孤身一人的少女没有任何武器，杰西卡咬咬牙，将唯一的防身武器扔给了她，“接着——”

莎莉叶稳当地接过小刀，沉下心神。

人面蛛，二级魔兽，擅长织网困住猎物，本身战斗力并不高，但蛛丝韧性十足，一刀不断会再生，是非常难缠的魔兽。

如果是原来的自己，不过二级魔兽，随手扔的魔法就能解决掉。

不再想这么多，莎莉叶攻了上去。侧身躲掉袭来的蛛丝，死角处的蛛丝干净利落地一刀斩断。人面蛛成功被她吸引了注意力，新生成的蛛丝全朝她铺天盖地而来。

莎莉叶并没有硬撑，而是四处闪躲，在人面蛛的身边窜来窜去。

一旁的杰西卡惊呆了，人面蛛吐的丝越来越多，可随着陌生少女的动作，织成了一张越来越大的网。

一张针对人面蛛的天罗地网。

莎莉叶将人面蛛带入了它自己的陷阱。

“低级魔兽，没什么智商。”

莎莉叶还有心情评价，在确认人面蛛被缠得死死的后，长吐出一口气，边走过来边调整呼吸。

到了杰西卡身边，她手起刀落，杰西卡得以逃脱困境。

“能走吗？”莎莉叶将小刀还给她。

“谢谢，谢谢。”杰西卡接过小刀，在看见少女葱白、没有劳作痕迹的双手和袖口的衣料时，惶恐地跪在地上低着头，战战兢兢道，“……尊敬的贵族大人，谢谢您的出手相助，望您原谅我方才的无礼……”

莎莉叶顿了顿，“我已经不是贵族了。”

杰西卡仍然不敢抬头，只是缩着脖子，刚才遇到人面蛛都没发抖的她，此刻抖得跟筛子般，害怕到了极点。

莎莉叶只能无奈道，“我原谅你的无礼。”

杰西卡这才放松下来，小心翼翼地抬头，“大人，请问我可以走了吗？”

“我需要离开这里，麻烦你带个路。”

“大人客气了。”杰西卡又跪了下来，低着头尊敬道，“这是我的荣幸……”

莎莉叶已经很久没有以贵族的身份直面平民了，在学院的时候，平民与贵族并没有这么泾渭分明，而在纳罗拉帝国，除了家里的佣人，她几乎接触不到平民。

有杰西卡带路，莎莉叶终于走出了那片森林，杰西卡一直保持着小心翼翼的尊敬，生怕有任何一点冒犯让身旁的贵族少女感到不悦。

莎莉叶解释了两遍，也无法改变杰西卡的态度，她干脆地放弃解释了，问了点其他事。

除了告诉她小镇的基本情况，其他问题杰西卡都不清楚，只是茫然而又惶恐地认错。

杰西卡的态度让她意识到自己不能就这么出现在人前，作为被光明神殿与帝国联合审判而放逐的人，她的身份不能被发现。

这座小镇离自己家几乎是贯穿整个帝国的距离——不过莎莉叶并没打算回家，她的那张脸在家族的领地不可能不被认出来。

兰斯洛特应该没有走远，说不定就在这座镇上。

早知道想明白了还得盯着他，昨天何必闹情绪把人赶跑。

有一点后悔。

莎莉叶垂下眸，她必须优先看着这个魔族，再去考虑其他事——这是她的责任。

“你在森林里做什么？”莎莉叶需要这个平民少女的帮助，尝试找切入口。

杰西卡闻言一紧，磕磕巴巴道，“采……采药草去换钱……”

感受到少女的不自然，莎莉叶看着她，“什么药草？”

“轻语花，我……我刚才就采了几朵，给您看看……”杰西卡习惯性地回话，意识到自己在说什么时，后悔得脸色发白。

她假装在背筐里翻了半天，哆哆嗦嗦地不敢拿出来。

看见杰西卡被吓得六神无主，莎莉叶没有办法，只能道，“没关系，我只是随便问问，不感兴趣。”

没想到杰西卡立马跪下，飞快地将背筐里的东西拿出来，“都……都在这儿，大人……我不是想要冒犯您……请您原谅……”

莎莉叶十分头疼。

到底要怎么解释才能让杰西卡的态度变得正常一点。

还没想好解决方法，她看见了杰西卡手里的轻语花。就算失去了魔法感知，她仍然确定这几株药草所蕴含的魔力。

不是所有药草都能有魔法能量的，她清楚地记得丽娜导师说过千百次的话——只有发生变异，蕴含魔法能量的药草才能做魔药，大部分药草只能做普通药剂。

而杰西卡采的这几株，每一株都流淌着她熟悉的力量。

“你是魔法师？”普通人不可能这么精准地识别魔药，莎莉叶有些奇怪，魔法师为什么要用普通的刀刃作为武器。

“不……不是，我怎么可能是尊贵的魔法师呢。”杰西卡犹豫着拿出刚才用的仪器。

莎莉叶一眼看到了仪器下方，佐兰尼卡学院的标志与仪器编号。

“我……我的双胞胎姐姐在佐兰尼卡上学，这是她给我做的……”

“炼金开发部研究的仪器是不能流传在学院外的，你的姐姐违反校规了。”莎莉叶习惯性地说完，意识到自己现在不是监察者了，补充道，“……没什么，我就随口说一说。”

杰西卡听言，眼睛睁大，抑制住狂喜，小心地期冀道，“大人，您也是佐兰尼卡的学生吗？”

“……曾经是。”莎莉叶挑了个严谨的措辞。

估计自己早就被开除了。

“大人，请您救救我姐姐……”杰西卡猛地跪下，痛哭出声，“姐姐说过如果有佐兰尼卡的学生过来，请向他们说明，但我等了好几天也没遇到，寄出去的信件都会被搜查，所以才铤而走险……想要配置魔药……”

一个月前，小镇来了一个神秘的贵族，杰西卡无意间冲撞到了他，她的姐姐顶替了她受罚。杰西卡的姐姐——薇薇安，已经一周没有消息了，生死不明。

“那个贵族叫什么？”

“他们叫他巴伦大人，全名我不清楚，也不知道从帝国的哪里来的。卫兵全换成了他的人，进出都要被搜查。”杰西卡努力地回想有关的消息。

莎莉叶的眼前浮现出一个名字。

巴伦·赫尔德男爵。

西瑞的通缉令就是他下的，阿加维尔市的骑士团团长，阿加维尔市由她父亲的政敌——萨顿家族管辖。

“你们的领主是谁？”

“大人，这里属于自由区，我们的城镇甚至没有名字。”杰西卡说，“因为……太贫困了，没有人想要这里。”

“你的姐姐没有表明过自己的身份吗？”莎莉叶还是很疑惑，炼金开发部的都是魔法系，以魔法师在纳罗拉帝国的身份而言，不该受这无妄之灾。

“他就是听见了姐姐是佐兰尼卡的魔法系，才把人抢走的……”杰西卡失声落泪，“我并不知道那位大人出行，冲撞到他后我的姐姐替我道歉，结果被那位贵族大人的人带走后便一去不回……”

“慌张是没有用的，冷静下来。”

莎莉叶平淡的声音让杰西卡抹了抹眼泪，重新镇定心神，“大人，您有什么办法吗？”

“今天多少号？”

没想到莎莉叶问了一个不相关的问题，杰西卡愣了一下，答道，“新纪元435年，9月8日。”

距离自己被放逐的时间点……居然过去了五年吗。

莎莉叶怔住了，她自己的身体没有任何变化，她算了一下时间，以为只是过去了几个月。

“你姐姐让你等的人不是我。”莎莉叶看着越来越近的小镇城门，对杰西卡道，“你有什么能做记号的东西吗？”

杰西卡怔怔地点头，从背筐里翻出一只炭笔递给她。

“你家在哪里？”

杰西卡报出了路线。

莎莉叶接过炭笔，看了看四周，在一颗树根部，看似随意的涂鸦，确定了暗号与记忆里的没错后，将蓝色的裙子撕下一截，绑在树上。

“学院已经开学一周了，你姐姐既没有到学院报道，也没有任何消息。这属于学院监察者的任务范围，会有人过来处理的。”

“这件事需要借助他们的力量，我一个人帮不了你。”莎莉叶冷静道。

“另外，我得先想个办法进城——还有，你不需要对我这么尊敬，看在我跟你姐姐也算是同学的份上。”

杰西卡仍然诚惶诚恐，莎莉叶不禁揉了揉眉心。

她的直觉告诉她，这里的事不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