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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奇跟在李淮虞身边,也明白其意义,灰溜溜地跑回去上报。
本以为圣上会发怒,却见他眉眼之间淡然毫无怒火,陆奇心中疑惑至极。
陆奇惶恐不安地退出大殿,远远看见前来拜见圣上的沈鹤卿,他换上一副笑盈盈的神色,向沈鹤卿行礼。
沈鹤卿微微一笑,说道“我见陆总管神色不好,发生了何事?”
陆奇本人性子谨慎,不敢多透露,摇摇头道“多谢大人关心,做奴才的,每天担忧的便是怎样给圣上分忧。”
沈鹤卿淡然一笑,大约猜到是何事,昨夜李淮虞就兴奋地讲了他所有的希冀,不过就是违逆天下臣子,要立昭沁为后。
“臣子是该为圣上分忧。”沈鹤卿淡淡道。
……
昭沁本以为那日之后,李淮虞会气冲冲地来宫中找她,以李嘉言的性命威胁她,这么多天过去,他一点反应也没有,每日能见到的人便是沈鹤卿。
“你说他到底是何意?”昭沁把不安说出来,她与沈鹤卿青梅竹马的情谊,出宫后多年未见,昭沁依旧很信任这位云淡风轻的君子。
沈鹤卿幽深的眸子里满是昭沁不安的神色,他淡然地笑着,“或许是想通了,知道不该逼你。”
“不会。”昭沁猛然站起来,他那副偏执痴狂的模样还深深地印在昭沁脑海中。
沈鹤卿勾唇一笑,“所以你想摆脱他?可他已经是皇帝,你怎么逃得掉?”
昭沁急促地呼吸,仿佛被人扼住喉咙。
“明日让你去见见李嘉言,他不反对。”沈鹤卿把昭沁的惶恐看在眼里,他没有丝毫的怜悯,缓缓勾起唇角。
翌日,昭沁随着他去看望李嘉言,外面有人时刻盯着他们。
“你们只在外面听就好,不要打扰公主和南安王叙旧。”沈鹤卿站在门外吩咐道。
昭沁看着桌上的笔和纸,李嘉言一边与她说话,又一边快速写下他的想法。
昭沁怔愣又恐惧地看着李嘉言,上面写着“造反”,让昭沁冷汗直流。
李嘉言见昭沁愣住半天不回应,把藏了良久的药丸递给昭沁,希望她能下毒。
木门敲响,昭沁迅速转头看着沈鹤卿的身影。
“公主可好了?”沈鹤卿温和的声音响起。
昭沁怔怔地看着手中的药瓶,她红着眼睛看着李嘉言,摆在面前的路让她不得不走。
“不是毒药。”李嘉言在她耳边小声说道。
“好,我马上出来。”昭沁努力用平常的语气与沈鹤卿说道。
李嘉言见昭沁把药瓶藏好,坐在椅子上,松口气目送昭沁离去。
那扇门被打开,刺眼的白光让昭沁不适,外面下起小雪,阴寒的天空看不见一点阳光,阴沉让人难受和烦闷。
“也许,你再哄哄李淮虞,他就会放了李嘉言。”沈鹤卿拿出一把伞,与昭沁同行。
“会吗?”
“毕竟南安王本就无造反的意图,李淮虞为了哄你开心,自然会放了他。”沈鹤卿微微一笑,眼眸漆黑看不尽情绪,“他的确爱你。”
沉默让这段路走起来很安静,冰凉的雪花落下,前路被薄雾掩盖。
“阿沁喜欢他吗?”
快要回到囚笼时,沈鹤卿突然问她。
昭沁摇摇头,轻声道“我初见他,觉得是个漂亮乖巧的孩子……”她的眼神渐渐放空,回忆起曾经的苦日子,“淮虞……”
夜里,昭沁紧紧地握着那瓶药,她已然知道小哥想要造反,他恨死了李淮虞,这一步棋走得心惊胆战,她实在害怕。
李嘉言他深知对权力渴望产生的悲剧,多年来都是安稳地坐在封地。走到这一步,多么无奈。
烛火燃尽,昭沁睡得迷糊,夜里有人突然轻抚她的面庞,她想起小哥送给她的药,让她瞬间惊醒过来。
“姑姑。”李淮虞轻声呼唤她。
昭沁微微皱眉,想到那日把凤印摔在地上,他几日没来看望自己。
“怎么了?”
“没事。”李淮虞轻轻一笑,“饿了?”他拿起桌上的橘子,开始剥皮。
橘子的香味弥漫在昭沁鼻尖,她瞥了一眼李淮虞烛光下温柔的神色,心渐渐软下来,轻声道“你何时才肯放了小哥?让他回封地也好……”
李淮虞笑道“那你岂不是也要随着他回封地?”
昭沁看着他满脸疲惫,不知道朝堂上也发生了什么,犹豫一下,低声道“我不回去了,你不是要我陪着你吗?”
这一话落在少年耳中,他布满红血丝的眸光闪闪,震惊和喜悦难以掩饰,他直勾勾地看着昭沁,道“陪着我吗?可别把我当小孩哄骗……”
“我回去也会被你抓回来。”昭沁埋怨地看着李淮虞,被他灼热的目光烫到,她又急忙收回目光。
他的爱炽热如烈阳,而昭沁是沉寂深蓝色大海。
李淮虞笑道“你知道就好。”他抚摸着昭沁披散的发丝,笑容渐渐消失,靠在昭沁的肩头。
昭沁僵在床榻上,她在被窝里暖和,伸手摸了摸少年的脸颊,冰冷得像外面的黑夜落下的雪。
这些时日李淮虞手中又沾染了不少血,那些嚼舌根的宫人都被他拔了舌头,他太害怕昭沁听到。
那些顽固的臣子自然是反对的,甚至撞墙抗议,就如昭沁所说,他天真得像个笑话。
他看得出昭沁的希望他做圣君明君,那日送上凤印,她那般强烈的反对,破了情绪,便是害怕有人写下这段不堪的□□。
昭沁甚至不愿意把李淮虞看□□情,而是一段荒唐的□□。
夜很长,昭沁怔怔地看着跳动的火光,她明显感觉到肩头湿润,他一定在哭,无声的哭泣。
她难得伸出手抱住李淮虞,这到底是讨好还是发自内心,昭沁自己都不知道。
“我是真心爱你,走到这一步,有权力的渴望,也有对你的爱。”李淮虞道。
翌日,昭沁起身,她看着外面白雪皑皑一片,万物寂静,浓雾让她看不清远处的景色。
宫人上报好事,李嘉言已经被放走,返回封地。
昭沁并不喜悦,她又转头望着床榻,那里藏着一瓶药。
“我去见见他!”昭沁起身道。
宫人先去请示了圣上,在得到同意后,才准备马车带着昭沁出宫,浩浩荡荡的队伍能看出圣上是多么在意这位假公主。
追了许久,昭沁终于见到大雪亭子里的李嘉言。
周边的奴仆也从今日收到消息,不用再监视昭沁的一举一动,远远地站着。
李嘉言沉寂与昭沁说道“此次回去,我就开始准备。”
“小哥……”昭沁心生悔意,看着他认真的模样,又改口问道“你会杀了他吗?”
李嘉言若是往常,一定会说要杀他,只是看着昭沁通红的眼眶,他摇摇头,笑着说道“我们毕竟是一家人,我只是觉得他……”心中酸涩不已,他对李淮虞的愤恨更深,这一切都是因为他。
不想让昭沁伤心,李嘉言平生第一次对昭沁撒谎。
“那瓶药就是迷药。”李嘉言拍了拍昭沁的肩膀,他的眼眶也红红,在白雾茫茫之中渐渐远去。
……
午时,宫女贴心的打开窗户,说道“公主,外面有阳光。”
昭沁坐在沉闷的宫内,转头看着从镂空的窗花偷偷潜入的阳光,阳光落在白玉瓶上的红梅。
安静的室内又出现李淮虞的身影,他把披风递给太监陆奇,上面有小小雪花,他高挺的鼻尖微红,吐出一口白雾。
自从李嘉言离去,昭沁沉闷良久,呆呆在宫内,不出宫门,从未主动来找过他一次。
昭沁知道外面世界,不愿意面对恶言,只能把自己锁在宫内。
李淮虞手上鲜血,宫人皆知他狠厉霸道,都闭上嘴不敢多言。
宫人端上一杯甜茶,李淮虞顺势道“姑姑,你喝茶吗?”
昭沁摇头,复杂地望向门口的少年,他身后白雾雪景纯净。
李淮虞笑道“过年了,姑姑以前每年都送我平安福,不知今年淮虞是否有幸?”
昭沁愣愣地看着少年纯净温柔的笑意,一时间不知纯净温柔和暴戾偏执谁才是他的本性。
实际,昭沁并没有为他准备平安福,她强撑道“会给你准备。”
李淮虞本以为昭沁恨他,自然不会准备所谓的平安福,甚至要下毒弄死他。
他惊讶地注视着昭沁平静的眼眸,眼眸闪着光,眉眼弯弯道“好,那姑姑想要什么?”
宫里没当年那般热闹,但还是照常准备起过年该有的红灯笼。
昭沁看着远处白雾的宫女,摇头道“我并没多少想要的。”
李淮虞靠在椅子上,难得轻松,他悠闲道“那淮虞与你不一样,贪心得很。”他眼中明明含着笑,又仿佛闪着泪光。
宫内又沉默良久。
……
过年那夜才热闹起来。昭沁看着宫女索要红包,想起小时候跑到大殿找父皇兄长们索要了许多,礼物可以堆满整个大殿,那时候可真热闹……
“圣上请姑姑去。”陆奇跪在雪地中,说道。
昭沁温柔道“我不舒服,不见外客,你回去吧。”
陆奇抬眸看着雪风中的安庆公主,她正抱着红梅,眼眉笑意,却总觉得悲伤不已。
陆奇无奈回去上报,李淮虞早早猜到昭沁不愿意面对这些世俗顽固的臣子,他喝了一杯烈酒,瞧不出任何情绪。
当天夜里,昭沁在沉闷黑暗的宫中,从一个宫女手中得到了一张秘密纸条,那是李嘉言留在宫中的细作。
一月有余的时间,李嘉言联系了其他皇族贵人,迅速组建了一支军队,只要有昭沁在,他的计划天衣无缝。
昭沁借着烛光,怔怔地看着密密麻麻的字,她最终烧掉纸条,暗下决心帮助李嘉言夺取皇位。
那密密麻麻的纸条上写着李淮虞无数的罪状,昭沁浑身冰凉,一人独坐良久,直到外面有了声响。
宫人今天把昭沁装扮得隆重,她头上戴满了金簪步摇,身着红衣,像是即将出嫁的新娘。
昭沁坐在桌前,宫人陆陆续续送来一盘盘精致的佳肴,一盘吃一口也能饱,奢华程度早早赛过了今夜的晚宴。
“姑姑,不知你喜爱吃什么,便让人多做一些。”
这一月多两人没吵过架,关系似乎有缓和,他眉头的戾气也随之渐渐消失,他对昭沁真好,满宫的金银珠宝运送到她面前,不立后不纳妃,谁也看不上眼。
每日都来看昭沁一眼,即便再忙,也会在深夜偷偷看她一眼。
陆奇站在门外,守在外面,今夜的红灯笼异常的灼目,他跟随李淮虞,自然知道这人心狠手辣到了什么程度,皇族死了一半人,都是因为他……
面对昭沁,又像是割裂了一样,只是一个敏感烦恼的少年。
昭沁吃了几口,“都很好吃。”她猜测李淮虞特地问过他人,她小时候爱吃的佳肴都放在了她面前。
明亮的屋内,外面的红灯笼在寒风中摇摇欲坠。
“你吃糕点。”
昭沁一直以为李淮虞喜爱吃甜点,又把糕点放在他面前,两人气氛极为和谐。
宫人送上昭沁早早准备好的酒。
李淮虞道“姑姑不爱喝酒,怎么突然有雅兴了?”
昭沁扭头看着少年弯弯眉眼,干净美好,她怔愣原地。
“只是……觉得冬日喝酒,身子暖和。”昭沁道。
她主动倒酒,也顺便倒满了自己的酒杯。
李淮虞注视着酒水,又转头灿烂地笑着,“暂且都退下。”
宫人退去后,室内只剩下二人,门敞开,能随时看着夜景雪景。
昭沁猛地冒汗,她尽量平复自己的紧张,生怕李淮虞察觉出异样。
李淮虞只是认真地看着昭沁,眸子温柔无限,“我说如果。”
他顿了顿,满含希望地看着昭沁,“如果我和你没有任何关系,如果我们之间没有相差十岁,如果世人不反对,如果亲朋支持,你会喜欢我吗?”
安静得可怕,能听到风呼啸之声。
玉筷落在地上,昭沁呆呆地注视着李淮虞通红的眼眶,他浮现出当初恳求她不要出嫁的卑微和羸弱,明明心酸痛苦,可努力摆出一个灿烂的笑意。
昭沁微微张着嘴,却不知道如何回答他,这次,她是认真在思索他说的如果。
良久,昭沁认真有力地点头,“会。淮虞如明月,谁都会喜欢。”
李淮虞笑了笑,抹去眼角的泪水,“好。”
至少这一刻,昭沁心软,对他是温柔。
“那我喝酒吗?”李淮虞低垂着头,小心地询问昭沁,他紧紧地攥着拳头,眼眶湿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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