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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牢大部分的污水流进下水道,阴暗角落里凝聚的湿气偶尔从墙角滴落,“啪嗒”细微地响一声,融入石板地面残留的积水。
伊莱双手托举少年的腰部,少年先行爬了出来,随后伊莱撑着石板冒出头,呼吸到一口还算清新的地牢空气,伊莱竟然由衷地感到舒适。
按照约好的,少年在牢房门后等他,伊莱用匕首敲开了锁链,“哗啦啦”地,掉落在地上,但是无人注意,一层从来缺失守卫。
梦乡中的瓦塔阁下流着口水蜷缩在羊毛毯里,阴雨连绵的天气,他只好睡在牢房门口的木桌上。
“瓦塔大人,”伊莱弯下腰呼唤他。
瓦塔嘴里嘟哝着什么,应该只是梦话。
好运气的瓦塔原本只是粮仓的看守,战争爆发后,所有的粮食移送去海石堡,连带他也官升几级成了一名登记在册的守卫。他可以肆意挥舞手中的长剑,踢打罪犯们,还可以不眠不休地品尝美酒——他最爱葡萄酒。
瓦塔的梦想人尽皆知,他大喊着告诉所有人:“我要淹死在酒桶里,变成具香喷喷的尸体。”
好运气也付出了一点代价,他接手了晦气的活,巫师们用他手下的犯人去祭祀神明。
什么狗屁神明,一定是阴沟里的鬼怪。瓦塔见过巫师森白可怖的脸,从此牢房空旷时不敢睡在牢门口。
瓦塔听见细语,撑开疲惫的眼皮,看见一双蓝眼睛,含混不清地问:“你是谁?”
蓝眼睛弥漫笑意:“瓦塔大人,小人来为您送上修好的宝剑啊,真是贵人多忘事。”
瓦塔视线里的世界颠倒摇晃,他艰难地从桌上爬起,面前的小子脸上沾满血污,他心想,一定是又挨打了吧,在这挨打是平常事。是威利斯的长鞭、哨兵的靴子还是佣兵的剑?
一阵凉风吹过,瓦塔突然发觉了什么,脸色陡然苍白,但还不等他尖叫出声匕首便划开了他的咽喉。
伊莱掰着他的脑袋,像为一只公鸡放血,捂住了瓦塔的嘴。
这是伊莱第一次用匕首割开人的喉咙,没想到如此柔软,他低声安抚着:“嘘——”然而手上的力气几乎把瓦塔的脖子割断,松手时只剩下薄薄的一层筋连着丑陋的脑袋。
沾满鲜血的手拉起深棕色羊毛摊子,轻柔地盖在瓦塔身上,看上去仍在熟睡。
海风吹得牢房门碰撞作响,三层守卫拍拍脸,决定下楼检查一下,他到了拐角,粗略地望了一眼——酒鬼瓦塔趴在桌上睡觉,深红的液体撒了满桌满地。
守卫背过身迈步上楼,心里骂着:该死的瓦塔,不知道用什么贿赂了管事,竟然这种时候还能给瓦塔浪费这么多上好的红酒,看看那颜色,一定很是香甜。
破旧的短靴走路几乎没有声响,从拐角后出现的身影捂住了守卫的嘴,如法炮制割了守卫的喉咙。
弯曲的走道是战士的坟墓,刺客的玫瑰,低吟塔之字形曲折的楼梯,葬送了整座塔的守卫。
伊莱手指蜷曲,敲敲五层牢门,里面人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伊莱用五层守卫桌上的水囊冲洗了头脸,新的血液和旧的血痂一同搓下来,仅存的明月骑士用斧头砍断铁锁,重获自由的骑士们面颊凹陷、狼狈不堪,可看他们握紧的巨拳,依旧遒劲有力。
他们之间站了个芦苇般羸弱的小子,他几步走来握住伊莱湿漉漉的手,哽咽:“谢谢您,爵士。”
显然,亚戴并不认识伊莱。
伊莱抽回手,即刻被一个身形壮硕的家伙抱进了怀里,肌肉虬结的双臂锁住了伊莱,泰森爵士说:“伊莱,谢谢你。”
伊莱双腿尴尬地挣动几下,棕熊泰森终于放开了他,伊莱窘红了脸应付道:“嗯……这没什么,感谢你们还好好活着。走吧,我带你们躲去一个神奇的地方。”
“爵士,我们躲起来吗?不去复仇吗?”泰森问,金棕色的眼珠里燃烧着复仇怒火。
伊莱回:“我们无法赤手空拳对付□□与锁甲。”
他们快步走下楼梯,靴子粘上新鲜血液留下一串邋遢的脚印,伊莱打开一层水牢地下通道的密门,六名骑士和落魄的亚戴先生依次钻下,伊莱嘱咐他们:“你们最好往东走一段距离,一段距离就好,躲在拐角等着我来找你。你们会乖乖的对吧?”
泰森爵士的脑袋还留在密道之外,像钻出洞的地鼠,他难堪地说:“爵士,我们已经像老鼠一般在阴沟里待得够久了,让我们来帮助你吧。”
如果是在平时,伊莱会满心欢喜地举起铁锤将这颗脑袋砸进洞里,但现在是特殊时刻,他只说:“笨熊,你需要时间扎好你的辫子。”说完就抬手摁在泰森头顶,不容拒绝地将他按进阴沟里,盖上盖子。
低语塔一层墙角拥有连通护城河的旋塞水阀,伊莱双手握住锈迹斑斑青铜把手,旋转三圈流水汩汩涌出,他和少年将死去的守卫拖进一层牢房,割喉流出的黑色血液流了满地,混进河水稀释为淡红。
伊莱恶劣地将双手的血抹成一条连接全塔楼梯的红线,拍上一排血掌印,像个平生第一次耍弄颜料的坏小子。
河水蔓延盛满一层牢房,满溢而出,伊莱靴子和裤腿全部被浸湿,他踏上高一级台阶,清洗双手:“小子,待会你去武器库……”
少年站在水里,河水漫过他的膝盖,说:“我凭什么帮助你?”
伊莱意外地抬起头,少年一双深紫色的眼睛在夜色里趋近于黑,他说:“我以为我们是一伙的。”
救救我吧,伊莱既觉得好笑又感到心烦,他不想去威胁或蛊惑一个自作聪明的孩子。
少年摇头,固执地说:“我告诉你我知道的,你给了我酒和面包。”
伊莱两掌一击,水花飞出来,他问:“你现在除了和我站在一起还有别的选择吗?”
“有,我可以现在就逃出去,”少年抬臂伸向近在咫尺的塔楼出口,“向哨兵大喊。”
他担任放风的职责,一直站在离大门最近的地方,少年的目光坚定而专注。
伊莱投降般的举起的双手,说:“好吧好吧臭小子,就如你若愿。你想要什么呢,即使你想要一间用黄金与宝石打造的玩具房,我都会满足你。”他笑得如此轻佻。
少年却说:“骑士,我要你的灵魂——”
少年脸色苍白一如死尸,可他的嘴红得像刚吃了一颗跳动的心:“你的肉,体,和你燃烧如火炬的力量。”
“那片黑夜”憎恨这个背誓的人类,当他仔细想过,他意识到单纯地杀死仇人并没有多少意义。如今他的身躯过于羸弱,他并不满意,但骑士的身体,他很满意。
他欣赏那双藏匿谎言的蓝眼睛和沾染剧毒的笑容、喜爱他紧握双手时爆发的力量和当下直立的双腿。
如果一切都能为他所有,那该是多么甜蜜。
伊莱纳闷地挑起右边眉毛,陷入了困惑,如果是一位成年人,伊莱会立刻判定自己遭到了性,骚扰。
但眼前只是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
不会脑子有问题吧?
算了,伊莱接着挂上张扬的笑容,说:“好啊。”
他交付出灵魂、肉,体和力量,就像将硬成石头的蛋糕塞进少年嘴里一般随意。
“先生,”瘦削见骨的少年摘下兜帽,身子像跟竹竿似的立在被风雨撑满的斗篷里,他递出一张布满褶皱的字条,“威利斯大人吩咐我来拿新的鞭子。”
守卫举过火把,装模作样地瞧上几眼,实际上他根本不识字,说:“太晚了,明天再拿。”
“威利斯会杀了我的,先生,求求您。”少年恳求道,“您知道,接连两场宴会耗空了仓库里的食物,威利斯大人掌管财务分配,战士需要兵器也需要面包不是?”
守卫做出了让步,摘下挂在麻绳腰带上的钥匙串,将钥匙插进锁眼,推开了门。
少年走进去,不一会儿里面传来哐当声,年幼的声音呼唤:“先生,我找不到,这儿太黑了。”
守卫只好迈进黑暗,但他走进去几步,左右看不见那位如鹌鹑般孱弱的少年,后腰却突然一凉,刀子不留情面地翻搅,守卫扑倒在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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