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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月夜朦胧,城市上空笼罩着一层稀疏的薄雾。
西霄山,容家大宅。
后院内室,两名女佣正拿着卵石给容老夫人的膝盖做热敷治疗。
不多时,保镖阿奇步履匆忙地敲门而入,俯身同她耳语了几句。
“当真?”容老夫人昏沉的眼底迸射出强烈的精芒,连眉梢都高高扬起,似乎很惊诧。
阿奇刚要回话,容老夫人率先抬手道:“不用敷了,你们先下去吧。”
待女佣离开,阿奇才郑重地点头,“千真万确,我已经向易三少求证过了。”
容老夫人摩挲着掌中佛珠,若有所思地喃喃:“真是人不可貌相,她居然是辛伯曼的学生……”
“老夫人,当年闻小姐想拜师辛伯曼都没能成功,这么看来安桐小姐确实不一般。”
阿奇的夸赞引来了容老夫人的一记冷眼,“你之前怎么没查到?”
“呃……”阿奇挠了挠头,“可能是她在钢琴演奏领域不出名,我也是傍晚才得到的消息。”
容老夫人觉得事情太过凑巧,狐疑地追问,“从哪里得到的?”
阿奇早就打好了腹稿,有板有眼地解释:“今天中午有人看到易三少与安桐小姐在cbd共餐,我顺着这条线就查出来了。”
容老夫人精锐犀利的眼神紧盯着阿奇,见他面无异色,也稍稍放了心,“那你有没有问易柯,安桐的家境到底如何?”
阿奇颔首,“问了,易三少知道的不多,只说安桐小姐家境非常殷实,父母有一方好像是出身高干,而且……”
容老夫人等得有些不耐烦,面色一厉,“怎么不说了?”
“听易三少的意思,安小姐父母的高干级别,可能是我们高攀不到的那种……”
“你、说、什、么?”
任凭容老夫人如何千思万想,也没预料到这种可能性。
容家百年底蕴,家族子嗣散布在各行各业,其中也不乏位居权贵者,绝对称得上香江首屈一指的大家族。
这样的人脉和传承,居然攀不上……
容老夫人不是井底之蛙,恰恰相反,她历经世事变迁以及家族内外的明争暗斗,眼界和格局足以让她对家门之外的天地知知甚广。
若易柯所言属实,那么先前查不到安桐父母的信息也就说得通了。
豪门说到底仅代表了财富门第,其上还有无法企及的阊阖。
容老夫人久久沉默,表情更是变化多端。
阿奇尚算镇定地候在一旁,心里却愈发认同老夫人的那句话:人不可貌相。
……
翌日,周三。
闻晚的生日宴如期在容家的马场俱乐部举行。
诸多豪门子弟前来道贺,看似普普通通的聚会,实则更像是圈层间的名利场。
容老夫人于上午十点接到了容慎不会出席宴会的消息。
换做往常,她说不定会大动肝火,但经过昨夜,她却一反常态地选择作壁上观。
当日下午三点半,以繁忙为由拒绝参宴的男人,如约出现在安桐的家门口。
老式双木门缓缓打开,安安率先跑到容慎的脚边来回打转。
安桐现在门旁,惊奇地望着巷子里身躯修长的男人。
长款及膝的黑呢大衣和做工考究的西裤,儒雅的气质中透着几分淡泊的贵气,唯一让人眼前一亮的色彩便是内搭的白衬衫。
头回见到容医生这样的打扮,安桐不禁多看了几眼,半晌才侧身让路,“容医生,请进。”
容慎抬脚走进去,幽邃的视线在她眉眼之间稍作停留,“状态还不错。”
男人平和稳重的语气总是如和风细雨般洒下温柔,安桐抱起安安跟在他身后,“是您的疏导有效。”
前方的身影,顿步在葡萄架旁。
男人微微侧目,抿着唇,向她投来一道无奈又暗含包容的视线,“几天不见,又生疏了?”
这分明是句玩笑话,但他的眼神里仿佛藏着一丝难以辨别的不悦。
安桐下意识抱紧怀里的安安,表情极其认真地辩解,“没有,我一时嘴快……”
她这样的反应取悦了容慎,薄唇扬起淡笑的弧度,“东西都收拾好了?”
安桐拉开屋门,回眸道:“嗯,就一个皮箱。”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读书房,安桐放下幼犬,给男人倒了杯茶,“这周就搬去湛州吗?”
“没那么快。”容慎解开大衣的扣子,叠起长腿,一派闲适从容的坐姿,“着急了?”
安桐轻咳一声掩饰尴尬,“也不是,我以为……”你比较着急。
最后几个字,她没直说,怕损了君子颜面。
昨天在电话里,容医生就提醒她把东西整理好,安桐自然而然地当成了为搬家做准备。
“以为什么?”男人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安桐肯定不会说实话,摇了摇头,转移话题:“如果年底搬过去的话,我现在收拾行李是不是太早了。”
“不早。领完证先搬去我那里,下个月就动身去湛州。”
容慎从善如流地接下了她的话,理所当然的语气和态度,好像不夹杂任何私人感情。
安桐思索了片刻,试探地问:“什么时候领证?”
“若是方便,明天。”
安桐恍然大悟。
难怪让她收拾行李,原来是打算明天领证后就让她搬过去同住。
好像……没什么不对,但又有说不出的古怪。
他们都身在香江,且各有住所,搬到他家是不是多此一举?
这时,男人惬意地啜茶,眼皮微微抬起,见她似有所思,便低声反问:“明天不方便?”
“不是。”安桐坦荡地迎着容慎的视线,直白地说出疑惑,“在香江我们就要搬到一起住吗?”
男人摩挲着茶杯,眉目高深地望着她,“不想帮我解决问题了?”
哦,明白了。
既然是形式主义,势必要同住才能以假乱真。
安桐别开脸,小声说:“要帮,我不会出尔反尔的。”
这种在容医生面前反复无常的感觉很糟糕,好像智商都不够用了,显得无知又笨拙。
带着这样的情绪,安桐抿着嘴角站起来,“你先喝茶,我去拿行李。”
不等男人开口,小姑娘就一阵风似的离开了读书房。
安桐在恼自己,明明打定主意要帮容医生渡过难关,偏还总是胡思乱想问东问西,要不是容医生宽容平和,换做是她估计早就没耐心了。
半小时后,程风左手拎着小行李箱,右手夹着安安的宠物箱,一行三人离开了云海路,直奔云巅177号。
这天的傍晚,安桐入住云巅,被安顿在后院的独栋洋房里。
……
暮色降临,安桐在程风的陪同下漫无目的地闲逛,转眼她站在一排梧桐树下,面露疑惑地问道:“这里不是会所吗?”
程风眉眼闪烁,当初自己编的瞎话现在全反弹了。
九爷俨然不打算出面解释,只丢给他一句“自行解决”就去了书房。
程风不敢大意,再三斟酌之下,想了个妙招,“以前的确是会所,前阵子经营不善老板跑路了。九爷是这里的常客,看环境不错就租了下来。”
倒闭的还真快。
安桐环顾四周,一景一物都透着匠心独运的精致,“容医生家境很好吧?”
这么多建筑群组成的云巅177号,单月租金价格最起码六位数起步,何况他还在湛州买了一套叠拼。
很早之前,安桐就有所察觉,容医生那身风骨和气度,绝非普通人家能够培养出来的。
哪怕他只是个心理治疗师,举手投足间的贵气优雅也必定是财富才能雕琢出的风范。
接下来,程风的回答印证了安桐的猜测,“对,九爷是个富二代。”
安桐了然地点点头,原来如此。
程风撒谎撒的理直气壮,反正先蒙混过关再说。
确切的讲,他这也不能叫撒谎,顶多是谦虚。
九爷的父亲,那可是个富甲一方的大户。
……
另一边,身在书房里的容慎,点燃一支茶烟,尔后慢条斯理地打开了安桐的转学资料。
今日回来的匆忙,下了飞机就把小姑娘接来了云巅,一直没得空看看她的学籍档案。
男人面沉如水地翻看着安桐的基本信息,父亲一栏的名字是安襄怀,母亲谢妙华,以及弟弟安栖。
简单的家庭结构,除了职业描述空缺,其余不涉及任何隐藏信息。
单看这份学籍资料中的内容,寻常的不值得深究。
恰在此时,桌上的电话响起了震动声。
容慎放下资料,顺势接起电话。
那端,易柯调侃的语气随之传来,“九哥,真有你的,闻晚的生日会说不来就不来,当真一点面子都不给啊。”
男人抿了口烟,靠着椅背慵懒地叠起了长腿,“我安排了程风代为出席。”
“他送了条围巾,露个面就借口跑路了。”
容慎淡漠地勾起薄唇,“打来电话就为了说这个?”
“那肯定不能。”易柯收敛笑意,一本正经地说道:“昨晚上你家保镖阿奇找过我了,我按你说的把那些话都告诉了他,至于效果如何九哥你自行判断。”
“嗯,多谢。”
易柯不禁哂笑,“你可别谢,我没帮什么忙,本来说的也是实话。”
他传达给阿奇的信息,基本属实。
至于假话的成分,只有九哥交代他补充的那四个字:
——高攀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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