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覆水重收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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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光和煦，淡金色光辉从窗棂透在荷粉纱帐上，将大红酸枝含梅椅上常绣茹、慕娉婷与林清萸的三道人影打在上面，说不出的怪异。

宫人退避，屋中只留三人沉默着各自饮茶。

常绣茹面带一层蓝羽织云纱，眼中再没往日的明媚犀利，眼尾的那抹常带的张扬也被换成了忧愁，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

自她中了赤玲珑之毒后，面容受损，对她造成了不小的打击。

慕娉婷将手放在常绣茹的手背上，柔声安慰：“听说皇上为了安抚妹妹，已降辛常在为答应，禁足半年以示惩戒，还将那些看守不力的宫人处死，茹儿，万不可再气馁了。”

常绣茹有些激动道：“只是降为答应而已，她害我容颜受损一连几月不能侍寝，皇上怎么不杀了那贱妇！”

毒害嫔妃，内相争斗，换作平常宫嫔恐怕早已废为庶人。

只是这辛答应与太后似乎有所关系。

林清萸是知道这一层的，但是也不好擅自将自己的猜想说出，她谨慎地看了一眼常绣茹，附和道：“辛答应没落到冷宫里也算便宜了她，不过降为答应禁足半年，怕也会生不如死了。”

常绣茹眼中晶莹闪烁，难得地觉得林清萸说话中听，转头与她对视道：“对，反正她以后别想好过！先细微折磨着，等过半年，且看我怎么治她！”

说完，常绣茹便哭也似的笑起来了。

林清萸见说话有效，便继续劝慰：“常姐姐实在无需动怒，她用尽手段也没让姐姐吃着什么大亏，反而她自身难保，等姐姐容颜重复光彩，必能重获圣心。”

慕娉婷也从旁笑言安抚：“清萸说的没错，茹儿你只需要安心养伤，再得盛宠指日可待。”

她说完，不禁想到辛答应与茹儿并无交集，为何她要下毒伤及容颜呢？

难不成还有幕后黑手…

她唤住两人，分析起来：“我们还不能放松警惕，茹儿，清萸，你们难道不觉得奇怪吗？辛答应与茹儿素无恩怨，她又从哪儿得来这么大的能耐，可以买通宫人在茹儿饭菜中下毒？”

是了，就算辛答应荷包丰厚，但事情败露所要承受更大的风险，他们怎么敢因为一个小小的常在去毒害身在嫔位的常绣茹？若非自身性命和家人安危被挟，怎敢做出这些事。

常绣茹满眼不屑道：“肯定是辛答应那毒妇也给那些宫人下了毒，以解药要挟那些宫人替她办事！”

这话倒也颇具道理，但是行不通。

慕娉婷否决道：“不，辛答应根本没有这个机会一下子给那么多宫人下毒，而且纵容毒害嫔妃是重罪，若无身家性命都被要挟，断不会做出这种事。”

能只收通天，买通那么多宫人，还没有出入御膳房和打开食盒的记录，能做到这般滴水不漏，又与常绣茹有仇怨的…

林清萸心中已有怀疑的对象，她低头压着嗓音，轻声道：“慕姐姐想的那人，可是敏妃？”

慕娉婷点了点头，“如此考虑，敏妃必定脱不了关系。”

常绣茹从椅上弹起，怒冲冲道：“我就知道是她！我这就去告诉皇上，主谋其实是敏妃！”

说的容易，只是敏妃身为外族和亲公主，深得皇上欢心数年，以她的资历想要通过这种捕风捉影的事就扳倒，无异于是痴人说梦。

“常姐姐，你先别急。”林清萸下意识般抓住常绣茹的胳膊，又立马缩回了手。

常绣茹却并不在意，只是有些焦急地问：“等什么，难道等敏妃再出手害我们不成？我们三个一起去，皇上不会不信的！”

宫中争斗，取胜可不再于人数。

见两人无动于衷，常绣茹又开始央求起来，林清萸有些头疼，但又不知如何拒绝。

她一时犯难起来，稍吸了一口凉气：“我们想到辛答应或许与敏妃有关，只是辛答应为何帮敏妃呢？我们没有证据，也无法证实二人的关系，如今也只是我们的猜想，就算告诉皇上也是无用。”

慕娉婷也同意道：“清萸说的没错，如今我们没有证据，口说无凭，想以此拉敏妃下马难于上青天，说不定反而会被敏妃倒打一耙，说茹儿你因容颜受损神志不清污蔑她，到时候我们三人再无翻身之力。”

如今三人中只有常绣茹一人得过圣宠，贸然让剩余之人一下面圣控告敏妃，失败的弊端不止如此，若被记下了容貌，其余人只会被当成常绣茹的同党，皇上也会刻意疏远，从此三人都再无出头之日。

听完两人劝说，常绣茹却急了起来。

“可就算不去揭露敏妃，如今我暂时难获圣宠，我们三个无宠之人如何缔盟？必得有一个人替我受宠才是。”她说完，便有些恳求地将视线落在了林清萸身上。

“清萸，之前之事都是我不对，但是听了慕姐姐说的那些话我想明白了！后宫中还是我们三人最为要好，我以后也会视你为亲妹，只求你帮我度过难关。”常绣茹蹙眉，一双杏眸覆了氤氲水汽，樱桃红唇欲说还休，让人动心不忍。

“呃……”

林清萸有些不知所措般将视线挪开，垂下了眸子。

她是不想在这个节骨眼出头的，若不是凭自己之力获得圣心，反让姐妹推自己上去，这样获得的恩宠实在太过廉价。

这样的感情也显得普通，无情，这不是她想要的、可是不这么做她好不容易得到的姐妹说不定就会因此和她生疏。

这如何做才好……

林清萸死死咬着唇瓣，半天说不出话来。

目光焦急灼热地落在她的脸颊，滚烫难忍，心脏也砰砰地跳个不停，她如今正处于尴尬局面，恨不得从未来过这里。

“还是我来吧。”慕娉婷横话进来，打破僵局。

只见她纤手微微抚着杯身，摩挲着金日细柳花纹，宛如玉作神女般缓缓道：“清萸受宠前需得会一绝技，就如茹儿你擅舞，我善萧，否则就算皇上得见，也难固宠。”

常绣茹撇了撇嘴，无奈叹了口气，接着抬了半眸眼眉望着慕娉婷道：“嗯…看来也就只能这样了，慕姐姐，多谢你。”

慕娉婷浅笑嫣然：“都是姐妹，无需客气。”

这副光景，让林清萸不禁回想起来丽锦轩之前的画面。

慕娉婷主动找到她，眉眼间愁丝沁寒，扯着微哑的嗓音问道：“那日画月回来，将事情都告诉我了，这几日不曾主动寻你，也只是想让你自己来判断我是怎样的人。”

话到此时，林清萸心中便已有所动摇，甚至有些悔意。

慕娉婷嘴角泛起苦笑，眼神却一如往日温柔动人，声音轻柔：“任你诸多猜想，我也不问，可现在我只问你一句，你…还愿意做我的清萸妹妹吗？”

看看眼前温柔的女子，她脑中再无他想，眼含热泪重重地点了点头。

她不过，是想得到一个重视自己的人罢了。

如今，她似乎已经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