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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意降临,冷森森的寒气为浮华州的草木覆上一层白霜,日出微微消融,有冰寒压催枝叶的声响,咔嚓咔嚓地传入耳畔。
沫儿瑟瑟地吹着冻得通红的手,往包袱里翻出棉被,忽然惊道:“呀,这棉被怎么都潮了?里面的絮子也湿了,这样的天气可不好晾干啊。”
“烧些炭熏一熏吧。”林清萸愁眉深锁,望着已湿透的被褥神情哀然。
沫儿一边收拾着被褥,一边嘟囔道:“则俜侍卫不是说皇上在冬至前会来接姐姐回宫么?这天越发冷了,怎么也不见宫里来个人传话。”
林清萸默默无话,开窗看着屋外萧然景色,心中兴致使然。
“我去外边走走。”
话音方落,沫儿给人盖上一件雪绒披风。
浮华州林中树多路窄,翠色消然,白霜如晶魄飘落附着在枝干上,萧颓景观落寞孤寂,清泉结冰停滞流淌,清凉的气息扑面而来,使人清醒。
林间风起深处,一条鹅卵石羊肠小道幽深见底,似乎引人前往,只见林泉旁几块斗大泉石已被冲刷出黄白色的内里,失了原先的风貌,只余陈年之气,在枯枝败叶的丛间生发着,写满岁月的痕迹。
此处除了几棵生长的染冬依旧翠绿,已都被冬寒慢慢吸摘了原先的生色,攀上一层枯黄而灰败的颜色。似这植物也知冬日难熬,个个披上了厚重的棉衣,为挡日后的风雪做足了准备。
她往深处走去,终于将视线落在一丛的嫩绿下,隔着帕子,用手摘取了枝叶小心地收好。
举目向上看去,林叶稀疏,怕是不堪风雪催压,只是可惜这里没有梅树,不能全了采雪烹茶的乐趣。
她又在林深处待了许久,吸够了这山林间清然之气方回。
沫儿炖了一盅冰糖炖雪梨,尚还温热。她道:“前些日子则俜侍卫送来的梨子大都在外面放黑了,直接吃口感不好,天寒气冻,我就做了这个给姐姐润肺。”
她低头翻阅《本草经》,听了只道:“放在哪儿吧,我待会在吃。”
沫儿站在一旁,静静看人记录好了书页,道:“姐姐是心情不好么?”
她低头笑笑:“没来由的心烦意乱,看会书静静心。”
沫儿抿着唇道:“听则俜侍卫说,皇上已经将姐姐父亲和兄长的事彻查清楚了,什么贪污压榨,都是子虚乌有的事!”
林清萸浅笑道:“从开始我便不信,父亲若真有这么多银两,又通贿赂之事,早摆脱这区区县令之衔了。”
沫儿皱着眉道:“姐姐是真的准备回去了吗?皇上到现在没有下旨,也不知是不是被宫里的人耽误了?”
林清萸蘸饱了墨汁,淡淡道:“要怎么说随她们去吧,皇上若一开始就定了心意,谁也不能更改,就像当日皇上对我父亲和兄长一案那样。”
沫儿忧愁道:“只是宫里头那些人对姐姐虎视眈眈,怕会用尽手段阻止姐姐回宫。”
“这也不怕。”林清萸搁了墨笔,浅笑地摩挲书册的内容,了然道:“只要得到这世间最贵重的愧疚,那些言语就不算什么。”她将指盖没入书册间白色的药粉里,往那盅炖梨弹了些。
随后,她一饮而尽。
“姐姐你这是…!”
“拿清水来!”
清心殿中,玄寅正批阅着近来对荒蛮之地投奔宣明城的奏折,一时愁眉不展,连饮浓茶。
李峭慌慌张张地跑进殿中,磕巴道:“皇上,浮华州出事了!”
“你说什么?!”
玄寅将手中奏折丢下,掠风越过殿们,泠泠道:“备车,去浮华州。”
殿外,敏答应素服洁净,凄然地抱着二公主跪在地上,声音哀婉:“皇上!皇上!”
玄寅位置一言,直越过人身前而去。
“皇上!臣妾求您原谅!您就原谅臣妾这一次吧!”敏答应的凄然的声音远远掠过天际,悲然无比。
一阵脚步从她背后响起,她惊喜般地回顾,却见是常嫔那副得意地面容。
常绣茹笑道:“哎呦,敏答应怎么跪在这呢?冷风习习,吹坏了您不要紧,要是冻坏了二公主,你担待得起么?”
敏答应死死地抬眸瞪着人,咬牙切齿道:“贱人!若非你挑拨我和皇上的关系,我又怎会落到如此地步!一切都是你这贱人捣鬼!我饶不了你!”
“皇上留着您的命是给你体面,是您自己不珍惜这份尊荣,又怪得了谁呢?”常绣茹得意勾唇,上前直视敏答应眼中的恨意:“若非你平日下手不那般狠毒,也不至于被皇上如此厌恶,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罢了。”
“你这贱人,若不是你收买太医,我怎么会被你害的这样惨!”
“敏答应这话就说错了,太医是你自己的宫女请的,公主的病也是你自己禀告皇上的,我可从没让自己身边的宫女去偷偷摸摸地做什么手脚吧?”常绣茹笑笑,抚了把额发上的玉钗,道:“耗尽心机,也只想出拿公主做文章的计策来,最后还一无所得,本宫真是可惜二公主白白喝了那么多糯米粉。”
敏答应抬头怒斥:“还都是你这贱人从中作梗!”
常绣茹回瞪着人,厉眉飞扬:“放肆!先前本宫念在你才解了禁足不跟你计较,如今你倒是越发大胆了是么?来人,把她给我押入掖庭!”
“是。”常绣茹身边宫人听了,纷纷上前压制起敏答应来。
敏答应使劲推搡着宫人,扯破了喉咙道:“你们谁敢碰我?!都给我滚开!”
常绣茹道:“把二公主抱回太妃那,让太妃们好好看顾!别再被这罪人轻易抱出来了。”
“你们敢!谁也别想碰我的女儿!常绣茹,你到底想怎么样!”敏答应死死护着怀里的女婴,目眦尽裂。
“这可不太好看了。”常绣茹微笑着上前几步,凑道敏答应耳畔道:“本宫现在为主,你为副,也就是说本宫要你怎么样,就怎么样!”
敏答应听完,心神慌乱难宁,刹那就被夺走了怀中的婴儿。
“把孩子还给我!我的女儿!”
敏答应凄凄惨惨的声音聒噪入耳,听得常绣茹一阵不爽。
“让她安静点!”她用力握了下手腕上的银色珠坠,旋身离去。
宫人押着敏答应一路前行,最终却并没有将人送到掖庭,而是转到了关雎宫中。
常绣茹平淡地饮着茶水:“把敏答应放开,你们可以下去了。”
“常绣茹,你这是什么意思?莫非是想对我用私刑么?”
“本宫就是要对你用私刑又如何?皇上是不会怪罪我的。”常绣茹笑得灿然,红唇如玛瑙般瑰艳,“你不会还以为,你自己是那个仪态万千的敏妃娘娘吧?再一再二不再三,皇上已给你很多次机会,是你自己不珍惜。”
敏答应笑了起来:“是吗?既然本宫可以跌倒站起一次,那就可以站起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你们这些不入流的计谋,根本没法压垮我!”
常绣茹冷笑道:“敏答应就别自诩什么被迫害的无辜之人了!在这宫里,您的手染了多少血,您自己认得过来么?还是说杀人杀的太多已经麻木了?”她放下茶杯,吃了粒枣子道:“不如您自己说说,一波三折如此落魄的滋味如何?”
敏答应冷哼:“成王败寇,我没什么好说的。”
“您没什么好说的,可是本宫有啊。”常绣茹猛地将茶杯摔在敏答应身上,炸声响彻殿内。
敏答应一言不发,只死命地瞪着人。
常绣茹厉声道:“从本宫进宫后你就让辛常在损害我的容貌,屡次出手想害慕姐姐,身为一宫主位,你的气量就这么小么?”
敏答应的视线冰冷而诡谲:“呵,你的容貌?我当日只想直接毒死你罢了!可从没想过只是让你损伤容颜。”
“贱妇!”话音未落,常绣茹的巴掌已重重甩了过去。
常绣茹斜视着人道:“做妃子做到你这个份上,也算是活到头了!偏偏你那些手段根本不是我和慕姐姐的对手,生下公主又如何,你只能失了皇上宠爱,永远困在关雎宫里!”
“哈哈哈哈哈哈哈!你要求迁居这关雎宫,就是为了这样羞辱我的么?我看你这个嫔位,才是已经到头了呢!不过武官之女,怎么爬上嫔这个位置就止步不前了呢?”敏答应连声笑起,那笑声颤然,又似恸哭。
“闭嘴!”常绣茹一把掐住她的脖子,怒然道:“本宫才没用你那般低贱的手段!皇上宠爱我,本宫只需要提一句便什么都得了,不像你这贡品,非得怀了皇嗣皇上才肯听你说一说。”
敏答应一掌刮在常绣茹的胳膊上,挣脱开喘息道:“我是离国的公主!千里迢迢和亲而来,岂能被你如此羞辱!”
常绣茹讥讽道:“羞辱?你在离国自是尊贵无比,可和亲到这,就只是皇上对妾室罢了!你有什么尊贵可言!现在还不是位于本宫之下!”她看着手臂上那几道鲜红的抓痕,怒意斗然生起,恨恨道:“异国贡品!下贱胚子!竟敢伤了本宫的手。”
敏答应冷笑:“你又比我高贵多少?我曾经用的手段,你现在不是一一对我用了?”
“本宫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怎同你一样?”常绣茹用帕子捂住伤处,发狠地扎人一眼,“没有毁掉你的容颜,已是本宫对你最大的恩赐了……不过皇上如今也不会再想看到你这副令人憎恶的面孔了吧?”
敏答应勾唇,声音冷冷:“那毒确实是我吩咐辛常在下的,你用过那饭菜后该立时毙命才对!怎么会只是损伤了容颜!”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敏答应继续道:“那包赤玲珑里,有我特意加的一味毒,虽是无色无味,但太医细查之后也会发现的,最后怎么就只有损伤容貌的赤玲珑?那一味毒哪儿去了?”
常绣茹不明所以:“那又如何?是本宫福大命大,那毒才对我无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福大命大…常绣茹,我可是头一次见你这样厚脸皮的人呢!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敏答应“咯咯”地笑了起来,笑得前仰后合。
“你这贱人到底在笑什么!”
“自然是笑你蠢!当初想害死你的人不止我一个吧?谁鬼使神差地更替了膳食,这么恨你?讨厌你?”敏答应渐收了笑意,“还真是让人好奇。”
常绣茹粲然一笑:“这也不是你这个输家该想的。”
敏答应笑的凄惨:“输?我没有输!哎,常绣茹,你印堂发黑,怕是下场会惨不忍睹呢,只怕会落得个亲友疏离,草席裹尸的地步!”
“贱人!你敢诅咒本宫!”常绣茹忍无可忍,直接掐住了敏答应的脖子,手下隐隐用力。
忽然,一股温热的液体顺着敏答应的嘴流淌在常绣茹的虎口处,鲜血如蛇蜿蜒滑进了袖子里。
她猛然已惊,松开了手。
“明明没有使多大的力气,怎么会这样…!”她上前查验倒在地上的敏答应,已是目眦尽裂,七窍出血,死的惨烈。
这分明是中了剧毒所致。
正此时,侍女来通报有人拜访的消息。
沈玉燕站在门前,一眼便瞧见了倒在地上的敏答应,吩咐宫人退下,关紧了宫门。
“常嫔,你为什么要杀了她?”
常绣茹连忙上前,慌乱道:“兰妃!你快救救我,这,这不是我杀的!”
兰妃蹙眉:“那她为何会这样?”要知道敏答应留着还有诸多用处,常绣茹做的这样激进,会坏了原本准备好的计划。
常绣茹心慌不已:“我也不知道!她应该是提前在牙里藏了毒药,方才我只是碰了碰她的脖子,谁知道她会死啊!兰妃,你要看在慕姐姐的份上救我啊!”
“方才不是还从容自若的,怎么现在慌了?”兰妃上前看了眼敏答应,叹息道:“走的也算潦草,看来,她是想死前陷害你…若你不叫她和你单独相处,她也是没这个机会的。”
常绣茹急忙道:“我不是听你分析!我是问你我该怎么做才能撇清这一切自保啊!”
兰妃朝人抛去一个冷冷地眼神,勾唇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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