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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劳伦斯教堂内,刻着一句很着名的话――

痛苦来临时,不要总问“为什么偏偏是我?”因为快乐来临时,你可没问过这个问题。

刀伤没有问。

刚才剑拔弩张的局面骤然消失。

战斗开始得突然,结束得太快,如浪花般来去匆匆。

一楼的客人还没弄清到底是什么样的情况,重金属音乐声又重新响起,虽然马没有照跑,但是歌照唱,舞照跳。二楼对他们来说,简直是高山仰止,他们也漠不关心,只要这倒霉事不是落在自己头上,他们爱谁谁,关我鸟事。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这是宁州人的生活态度。

二楼的诸多客人已经被保安客气地请下了一楼,但大多数人都觉得郁闷不甘,就像看到一部铺得很大的,结果却是草草结尾,颇有点虎头蛇尾的感觉。尤其是那几个女人,忿忿不平,似乎很见不惯男人们如此快速的结束战斗,无论是在这里,还是在床上。

保安主管小心翼翼地靠近战斗的核心地带,望着躺在地上的刀伤,眼睛流露着不可置信。对于这个狠角色,他是心有余悸的,他曾亲眼见过刀伤只用了不到二十秒钟的时间,就把来这捣乱的七个小混混干翻在地,个个口吐鲜血,无招架之力,没想到这黑龙团新贵却变成了这副弱不禁风的模样。

刀伤出事,他作为飞扬的保安主管当然不能坐视不理,更何况这场子是黑龙团看着的,如若不然,黑龙团扫平飞扬,甚至灭他口也是有可能的。不过,现在他没空去考虑这事是怎么发生的,也没那胆量去考究这事是谁弄的。

傻子都知道,敢动黑龙团的人,只有两种人,不是死人,就是后台极硬的人。

死人他不用管,后台极硬的人他不敢管,那还操这闲心干什么?

保安主管走到刀伤跟前,一副小人物的奴才相,卑躬屈膝问道:“刀哥,您看,要不要帮你去叫救护车?”

“滚。”刀伤有气无力地吐出一个字。

保安主管慌忙点头允诺,快步离去,不敢逗留半秒,但又不想在一班小的面前失了威风,唯有将内心的害怕用怒气掩盖起来,寒着脸喝斥自己的几个手下不该上来打扰,转身下楼,并派人在楼梯口守住,不准他人上去。这尊大菩萨的厉害残狠在这一带是闻名遐迩的,一言不合即可以让你永无安宁之日,他这个虾米角色就只能小心伺候着了,更何况他这么个把察言观色当饭吃的人,当然知道什么时候应该表忠心,什么时候应该表态度。

跪着的人,往往把小土坡,也看成高山。

萧云走过去,拿起酒桌上的一杯酒,轻轻地摇晃着晶莹透亮的酒杯,用鼻子闻了闻,微笑道:“好酒,chivas12年,入口醇正温和,带有浓郁的苹果香和甜味的花香。刀伤,你很会享受。”

刀伤也不言语,左手手肘撑在玻璃碎片中,勉强支起身体,冷冷地看着萧云。那个妩媚女人被这瞬息万变的变故吓蒙了,正坐在座位上小声啜泣着,惊恐地看着萧云三人,混身瑟瑟颤抖,像一朵在冷雨中的墙角小花。

萧云在妩媚女人的对面坐下,微笑道:“你叫什么名字?”

妩媚女人看了萧云一眼,然后迅速低头,不敢直视,颤声道:“芍……芍药。”

“芍药,好名字,小琮和刀伤争的就是你吧?”萧云沉吟着,叹了声,“红颜祸水啊。”

芍药不敢作声,低垂着头。

萧云虚虚一指,轻声道:“去把你男人扶过来。”

芍药惶恐点头,然后过去扶着鸠形鹄面的刀伤,战战兢兢地坐到了萧云的对面。

刀伤无力地斜靠着芍药,右手颓靡地垂在大腿上,嘴角流着猩红血迹,却依旧挂着那丝不屑的微笑,令人寒气遍体,他看着始终稳若泰山的萧云,眉头一扬,慢声问道:“你是谁?怎么找到我的?”

萧云轻声道:“这两点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现在可以好好谈谈了。”

“谈谈?”刀伤稍微移了移身,胸口的伤痛让他紧了紧眉头,轻声道,“你很好,好多年了,都没人敢跟我说起这两个字。我不管你是谁,我只想告诉你,我可以让你有一百种死法,每一种都会令你痛不欲生。”

孔阳耸了耸肩,站到萧云后面,摇头叹息道:“有些人就是分不清形势,明知落了下乘,却还是那么喜欢讲大话,讲套话。他们就像电台的播音员,全凭一张能说得嘴。不见棺材不落泪,大概就是用来形容这种人的。”

刀伤一声冷笑,看向孔阳和张宝,冷声道:“我真没想到是你们二位公子哥。”

孔阳笑着问道:“你认识我们?”

刀伤冷声道:“宁州两大顽主,谁能不认识?”

张宝斜睨了一眼已经挣扎着站起来的5名黑衣人,轻声道:“既然你认出我们俩了,闲话就不要多说了。今天来这,并不是找你麻烦,而是跟你商量事情来的,只是刚才你的手下狗眼不认人,我帮你教育一下他们,以免他们以后还是这样狗眼看人低。”

刀伤怒意一闪,左手放在椅子的扶手上微微用力,青筋隐现,却最终还是压抑住了自己的怒气,冷笑道:“既然如此,那我就代这几个不懂规矩的混小子谢过张公子了,不知道我刀伤有什么能耐,竟然可以劳烦两位亲自前来跟我谈谈?”

他说这句话时,一直看着萧云,还特意加重了“谈谈”两个字的音量。

萧云放下手中的酒杯,推到刀伤面前,微笑道:“交个朋友,放过冯琮。”

刀伤皱眉道:“冯琮?”

萧云轻声道:“就是跟你争芍药的那个小男孩。”

刀伤愣了下,随即哈哈大笑起来,笑声如刀片滑过钢板,尖锐刺耳,在吵杂的音乐声中显得很不合群,斜睨着萧云,扬起声音道:“就那个小王八蛋,就值得你带着两位尊贵的公子前来跟我谈谈?”

这阵突兀的笑声,再次使得一楼的不少众生抬头端望。

见到二楼一片风平浪静,他们不免兴趣索然,继续酒醉人生。

萧云安之若素,微笑道:“他是我弟弟,年轻人难免会少不更事,血气方刚一些。如果他得罪了你,我代他向你道歉,这事就这么了了,我先干为敬。”说着,萧云拿过一个杯子,倒满酒,仰头而尽。

刀伤似笑非笑地睨着萧云,那表情就像看着一个小丑在表演一般,然后瞥了眼桌上的那杯chivas12年,往前探身,左手艰难地端起酒杯,并没有往嘴里送,却将酒慢慢倾泻在桌子上,一滴不剩,笑着道:“就凭你?”

张宝和孔阳刚想发怒,萧云扬手阻止。

萧云淡淡微笑,轻声道:“你说个条件吧,我能做到的,在所不辞。”

“好啊,我的条件很简单,只要张家和孔副书记肯出头,向黑龙团求情的话,我保证,再也不找你弟弟麻烦,那个茶餐厅我根本看不上眼。”刀伤左手玩弄起手里的酒杯,双目含笑地望着张宝和孔阳。

张宝和孔阳阴沉着脸,刀伤在他们眼中,就像一个死物。

刀伤不以为忤,将视线转向萧云,依然阴笑着。

萧云嘴角微翘,以一种异样的目光看着眼前这个比他大不了几岁的刀伤,修长手指轻轻叩着桌面,极有节奏,让人不期然地就沉浸于其上,轻声道:“你似乎并不会为自己的生命担忧,这很好。”

刀伤眼神闪过一丝慌乱,却很快恢复平静,轻声道:“生命,谁都会珍惜,我也不例外。我从不畏惧,只是因为我身后站的,是黑龙团。你以为你有通天的本事?你很能打,我刚才见识过了,你是这么多年来唯一一个令我心有恐惧的人,这点不可否认。”

萧云扬了扬如刀双眉,笑着道:“哦?那我很荣幸。”

刀伤冷笑了声,然后撩起上衣,扬声道:“知道这代表什么吗?”

在他的胸口处,一条黑色的龙跃跃然,栩栩如生,

孔阳一凛,失声道:“这是虬龙,黑龙团的图腾之一!”

萧云偏头望向他,眼中带有迷惑。

孔阳死死盯着刀伤胸口上的纹身,沉声道:“据说,黑龙团分为五个等级,管一省势力纹有应龙,管一市势力纹有角龙,管一县势力纹有蛟龙,管一镇势力纹有蟠螭,而管一区的纹有虬龙。”

宁州,是黑龙团的发祥地。

没人能清楚地知道这个组织的实力到底有多厚,能耐到底有多大,地位到底有多高,包括圈子里的人也不甚了解,只是人人都知道一句话:黑龙一现,命悬一线。这个人尽皆知却又迷离神秘的组织,永远是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永远给予人们无穷无尽的遐想。

萧云眉头紧皱,神色多少有些黯然。

刀伤手指轻敲酒杯,笑着道:“孔公子果然见多识广,对黑龙团了如指掌。我刀伤虽然只是管着这小小的拱月区,但是这条虬龙就代表着黑龙团的图腾,想要我的命,恐怕还得考虑很多东西吧。”

萧云面沉如水,默不作声,紧握手中的酒杯。

在绝对实力面前,一个人的力量太过微不足道了。

好比你扛着世界最先进的机枪,却要面对成千上万的敌人,即使敌人只是拿着最原始的小米加步枪,也会把你被打成筛子。寡不敌众,是一条真理。毕竟,生活不是好莱坞大片,而你也不是美国银幕上那些永远打不死的英雄。

实力,从来不遵守牛顿第一定律,永远不会守恒。

它就像一堵墙,有的是钢筋水泥,牢不可破;有的是土砖黄泥,弱不禁风。

很久,萧云莞尔一笑,轻声道:“刀伤,你让我突然对黑龙团很感兴趣。”

刀伤也笑了,只是他的笑容多少有些邪恶,轻声道:“随时欢迎你了解。”

萧云淡淡笑着,修长手指轻轻揉开眉头,起身,往楼梯走去。

张宝皱着两道剑眉,在他身后喊道:“大哥,我们就这样就算了?”

萧云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轻声说了句:“没有灯,路太黑了,只好原路返回。”

说完,他慢慢踱下楼梯,很决然。

他只是一颗无名的溪中小石,如何能抵挡那洪水滔天呢?

张宝和孔阳对视一眼,无奈叹了声,也跟着走了出去。

剧终,人未散。

飞扬酒吧很快又恢复了热闹。

一切似乎都正常了,众生依旧荒唐,寻欢作乐之地从来就不会有歇息的时候。

刀伤让几个受伤较重的小弟离开,自己却固执地留下继续酒醉人生。

未曾尝试过失败滋味的人,面对突如其来的挫折,心里往往憋屈得难受。

当一个人脸面尽失痛不欲生的时候,总是需要借酒消愁的,刀伤就是如此。

酒是好东西,和时间一样,它可以让人哭,让人笑,还可以让人忘却痛苦。

七杯,刀伤已经连喝了七杯,虽然说不上酩酊大醉,却已是留一半清醒留一半醉了。

芍药在一旁细心照料着,并且让保安主管去叫了一个私人医生过来替刀伤进行包扎。

刀伤饮尽一杯酒后,冷酷的眼神变得温柔,搂着她,而舌头早就肆虐地伸进了她的口腔。

男人,只有在失意的时候,才会倍加珍惜自己的女人。

夜未央,飞扬酒吧门口。

四辆没有牌照的崭新军用吉普车风尘仆仆赶来,就停在了路边,场面蔚为大观。

须臾,每辆车浩浩荡荡的走下五位一身迷彩服、理着平头的壮汉,动作整齐划一,双目炯炯似虎,那股干练威武的气质只能长年浸染在军队里才能培养得出来,这种仗势并没有多少张扬跋扈,但绝对是咄咄逼人,给人极大的压迫感。

二十个统一着装的人,无论搁在哪,都会引起一片瞩目。

这会儿功夫,街上已经围了一圈人。

守在门口的保安惊慌失色,意识到对方肯定是来闹事的,立即拿起对讲机求救。

这群不速之客年纪看上去都不大,都是二十出头,而只有其中的一个是例外,他站在众人的最前头,年纪约莫四十多岁,一张棱角分明的国字脸,浑身上下透着股干练劲,成熟而自信。

他仰起头,静静望着门口上方“飞扬酒吧”的几个霓虹灯字出神。

离他最近的一个小伙子黝黑刚劲的脸庞笑了笑,轻声道:“老连长,就是这?”

中年男子点点头,轻声道:“小宝在这受了窝囊气,我不能坐视不理。”

小伙子轻笑道:“老连长,放心吧,这事要是被捅破了,大不了记过处分,不过……”

中年男子敲了敲他脑袋,轻声道:“你小子整天就惦记着我那几瓶茅台。”

小伙子摸摸头,笑道:“老连长,咱秃鹰好酒这个优良传统还不是您给遗留下来的呀?”

中年男子笑了笑,轻声道:“油嘴滑舌,行了,明天我就给你们送去。”

小伙子乐开了花,说道:“一言为定,老连长,这回咱可说好了,是正宗的贵州茅台,不许再拿几瓶老白干冒名顶替来忽悠我们,不然我们会像冤魂野鬼一样缠着你,直到喝穷你为止。”

中年男子气得飞起一脚,踢向他的屁股,那小伙子却像只灵巧的蜂猴,轻而易举地避开了,但他那得意洋洋的笑容还没有完全展开,就消失了,正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虽然避开了这一脚,却没提防中年男子的大手,等他眼到时,手也到了,脑袋着着实实挨了一个板栗,呲牙咧嘴地狂摸着痛处,那委屈的模样像极了刚过门而受尽欺凌的小媳妇。

其余的小伙子见到这个滑稽场景,大笑起来,笑声如洪钟般震耳,让人心惊肉跳。

中年男子也是微笑,视线却已转到了飞扬门里。

这群人虽然来了,却好像没有进去的意图,一直站在那儿,似乎在等着什么。

很快,飞扬的保安主管气势汹汹地从里面出来,身后跟着五十个凶神恶煞的保安。

保安主管是个秃头,满脸横肉,别人都说他笑的时候比不笑的时候更加阴险。

此刻,他正笑盈盈地看着这二十人,笑容极其诡异,像一条毒蛇撩起了青??的毒牙。

在这种是非之地做安保工作,必须要有八面玲珑的本领,跟白道说客套话,跟黑道说客气话,与男人最宝贝的那件东西相似,该软的时候应当服软,该硬的时候一定得硬起来,尤其是别人已经踩上门来了,这跟被女人耻笑自己的那玩意太小没什么区别。

能做到保安主管的位置,他早已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将其他人的脸色自动过滤,紧紧锁定在了那名中年男子身上,笑意满盈,轻声道:“这位先生,不知你带这么多人来有何贵干?如果是喝酒,我们飞扬无限欢迎,如果是闹事,希望您掂量掂量。”

他一边说着,一边用手势比划着他身后的五十个保安,这是再明显不过的暗示了。

识时务者为俊杰。

显然,中年男子不是个俊杰。

他笑了笑,轻声道:“我等你们好久了。”

保安主管有些诧异,不解道:“等我们?”

他轻笑道:“你不把所有的保安都叫出来,我们怎么能方便地一次性解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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