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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平坊内,一辆马车停在了阴平王府前,陈望下轿,还未等进角门就听到府邸中响彻着刺耳的欢声笑语,轻歌萧然靡靡诱人,阿律打量了一眼,这都什么时辰了,里头大亮仿佛白昼,不由得唏嘘道:“太子殿下也太放肆了。”
“闭好你的嘴。”
陈望清冷,府前的门子瞧见他,立刻道:“陈公子来了。”
那人应声,顺着门子打开的角门进去,寻到北院堂屋,那里丝竹管乐,歌姬舞娘一应俱全,一位身形较为肥硕的男子正靠坐在软榻上,眼睛细眯,摇头晃脑的,伸手拍在自己的膝盖上,一下一下甚有节奏。
陈望穿行在那些舞姬中,站在男子面前,低冷道:“殿下,杨家那边的事情怕是泡汤了,没了人证和玉佩,不但咬不住杨家的皮肉,若是执意追究,很可能将那赌庄的事情暴露出来。”
男子闻言,睁开眼睛看着他,不耐烦的咂了砸嘴,拿起旁边的酒盏一饮而尽,随手摔在旁边:“怎么回事?”
“有人出手,将姓周的给杀了。”陈望淡淡道。
“谁?”
“薛道。”
男子一愣,沉默几息,听着那堂中的曲调,突然变成了渗人的惨叫,他暴怒而起,将面前的小案几掀翻,吓得满堂的人扑啦啦跪在地上,齐声呼道:“太子殿下息怒!”
陈望垂眸着陈容,挥了挥手,让堂中的一行人退下,随后盘腿坐下:“这件事情是我的失察,没想到薛道会突然出手,还请殿下见谅。”
太子摇了摇头:“这事不怪你,林业是林照的亲哥,眼下联姻在即,薛道从中出手也是情理之中,是咱们轻敌了,早知如此,应该将姓周的一早就看押起来,攥在咱们的手里,不叫乱跑。”
“是。”那人轻应。
“可惜啊,这么好的机会,最后还是落在了薛家的手上。”太子皱眉,“若是换了你,罢了,既然事情没成,也不必在意了。”
太子不说,陈望却冷笑道:“无妨,咱们不好过,他们也别想好过。”
太子不解,看着他:“景远……你的意思是……”眼睛一亮,连忙伸手在旁边捡起酒盏,里面还有些许残酒,递过去,“你有别的主意了?”
“有是有,就是有些冒险。”
“你且说。”
陈望接过酒盏,低声道:“刺杀怀王。”
话音刚落,那烛火的芯咻的一声因燃尽而熄灭,堂中的光登时黯淡下来,太子不知所措的盯着被白雾缭绕着的那人,有些磕巴的说道:“景远,你……在和我说笑?十王叔……十王叔他……”
陈望斜睨着他。
太子不安道:“那可是我的王叔,是父皇的手足啊?”
陈望似笑非笑:“手足?怀王是颖王的亲弟弟,圣人当年不还是……如今有多忌惮怀王殿下不会不知,这么多年,怀王远在淮州,驻守着清淮道十九州,这可是圣人的心腹大患,圣人却苦于天下人的悠悠之口不能动他,倘若殿下能成全了圣人的心意,他怎会不记得你的劳苦?”
“可是……”
“你现在虽为太子,可立储的诏书却始终没下,你可知道为什么?”
陈望道。
太子这会儿醒酒了,脸上多有愁容,圣人两年前登基,半年后就内定了自己为太子,但一年多了,却始终未下立储诏书,自己有名无实,多次上请却次次被训斥,口口声声说自己不安分。
“太子为一国储君,将来的九五之主。”陈望道,“可你上无文绩,下无军功,圣人就算想要立时下诏也没有个顺当的理由,他如何服众,你又不是皇后所出的嫡子,不过是立长,倘若你拔去了圣人的心头刺,他如何不满意,如何不会下这诏书,难道你就不想搬去皇城的北东宫,一辈子困在这阴平府?一天不下诏书,你一天就是阴平王!”
太子见陈望言辞严厉,很是认真,也动了些许念头。
“殿下,到时候你私下请功,让圣人知道这是你做的就好。”陈望言之凿凿的说道,“毕竟是手足相残之事,不可摆到明面上来。”
“可是……到时候十王叔出事,世人……”
“陈科。”
“老五?”太子瞪眼,“你的意思是?”
“五皇子的生母魏贤妃你可清楚,她的娘家在无极关驻守,手握兵权,圣人鞭长莫及,心腹之患不亚于怀王,无极关又离清淮道如此之近,至时你便将这事儿栽赃到魏家的头上,岂非一下子除去圣人两个心头患。”
陈望见太子动了心思,乘胜追击道:“一来解决了怀王,二来打压了五皇子,三来拥功立储,岂非一箭三雕,殿下难道不想压制陈科吗?他这么多年能和殿下你各不相下,不过是仗着魏贤妃的娘家,即便殿下的舅舅是执掌长缨军的两道总督,但河泗和绥平却都在圣人的眼皮子底下,殿下,薛家有了联姻之事做后盾,便是轻易动不得了,你可知道薛家要如何?”
太子心里微颤:“你是说……”
“就是陈科。”
“老五?”
陈望猛地站起身来:“不错,薛家要扶持五皇子,到时候内有魏贤妃,外有薛家,废了殿下,立五皇子为新储岂非轻而易举,您当初也是见过圣人和颖王争储时的惨烈情形,必然清楚世家所向有多重要!我们陈家错失良机,没了联姻一事,便再不能和薛家比了,还望殿下三思。”
“可是刺杀王叔,我……”
“自古以来,成大事者向来不拘小节,王叔还隔着一层,当年圣人杀了颖王的时候,何尝不是杀了血亲,为什么圣人最后能脱颖而出,便是因为他杀伐果断,皇家手足何来亲情,当初暗杀十一皇子的时候,殿下不也同意了吗?”
说到这事,太子的瞳孔骤然一缩,咬牙道:“好!”
陈望这才满意的笑了笑,重新坐了下来,伸手按住太子的手:“殿下放心,我们陈家一定会为了殿下肝脑涂地,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太子反握住陈望的手,点头道:“景远,咱们一起同行五年有余,你对我和母妃的心意,你们陈家的心意,我素来知道的,既然是一箭三雕的好事,那就绝对不能出纰漏,我明日就去找舅舅商议。”
陈望颔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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