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枯萎泛黄的草木,布满灰尘的家具,随处可见的蜘蛛网,一片死气沉沉分明是好几年没有人居住过的房子,他是不是真的找错了?可是不对啊,上次他明明看着师姐走进来的,怎么可能会找错?
往里走了走,他试着继续喊道“师姐!师姐你在这里吗?”
越往深处走,他越是觉得这个地方阴森可怕,当他想跑时,刚转身正好撞上了近在咫尺的人,顿时吓得他连连后退,险些栽倒在地。
只见花不语双手环臂,看着他被吓着的模样不禁觉得好笑,“叫魂啊~这大白日的,我又不是鬼,怕什么?”
沈如意摸了摸受到不小惊吓的小心脏,撅了撅嘴巴表示不服气,“师姐突然出现,是个人都会被你吓着!”
“你现在脚下踩的正是我家的地砖,未得主人允可擅自入内本就是你的错,伤着吓着也是你自找的。”
沈如意自知怎么也说不过她,只得认栽了,开始转移话题,“师姐不像是穷苦人家,怎么住在这么破烂的地方,你若是与我说了自己的处境,我就多带些银票出来,给你买一座大宅子住,保证比这里好上一万倍。”
说着,他的目光四处游移打量整间屋子,一脸的嫌弃。
花不语伸出两指弹了弹他的脑门,说道“少吹牛了,你现在要是能从身上拿出一文钱我就改叫你师兄。”
沈如意再次吃瘪,恨得牙痒痒,都是那个该死的小乞儿,否者,他岂会被师姐笑话!
“既然没有那本事就别逞能。”
咕咕咕~~不合时宜的声音从沈如意的肚子里传出,他顿时羞红了脸,连连否认,“不是我!我肚子才没饿!”
花不语噗呲地笑出了声,摸了摸他的脑袋,说道“后院厨房里还剩下几个馒头,你要是不嫌弃就给你了。”
沈如意一直低着脑袋,内心进行苦苦挣扎,吃?还是不吃?若是吃了岂不是承认是自己的肚子乱叫,若是不吃,只怕等下饿得更难受了。
殊颜在后院收拾出了一间干净的屋子出来,方便沈如意入住,看着这个愣头小子,他甚是不解,忍不住说道“阿姐,你留着他做什么?他什么也做不了,不如将他送回岭南去。”
花不语淡笑,看向沈如意的方向,“他还小,年纪与我元弟相仿,只是元弟从不喜欢舞刀弄枪,嘴边总是挂着之乎者也,嘴上也总是嫌弃我这不好那不行的,但他却是世上最维护我的人,沈如意与他一样单纯,我能多照拂些也是好的。”
闻言,殊颜沉默下来,很久以前,他就知道阿姐有一个弟弟,只是从不知道那是个怎样的人,从她让自己唤她阿姐时,他便知道自己是那个弟弟的替身,但是不是替身,他一点也无所谓,因为他已经成为了她在这个世上唯一的家人。
比起东宫那个华丽的笼子,沈如意还是更喜欢这里简洁朴素的房间,想起这些日子言笙对自己的虐待,他气不打一处来,转身便向花不语打小报告,“师姐!还是你对我好,你知不知道大师兄将我关进东宫后,又派了好多人来监视我,更过分的是他竟然让一群宫女来折磨我,我看他就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底下的宫女才会这么不自爱,师姐你可得多长个心眼,那东宫后院养着不下十个女人,据说都是他的妾侍,师姐你肯定被他骗了,他偷养女人的这件事可是我两只眼睛亲眼瞧见的!”
他在为花不语打抱不平,同时也给自己出了一口恶气,虽然告状的行为是小人行径,但这才不是挑拨离间内,而是阐述事实。
殊颜微微扬着唇角,心情顿时舒畅了不少,这……可不关他的事情,不是他捅出来的。
花不语不由失笑,她还以为是多大的事情,大户人家多是三妻四妾,更何况是帝王家,他若是喜欢便任由着他去,余生有人陪在他身边总好过孤家寡人一个。
沈如意见她不怒反笑,挠了挠脸蛋,不解地问道“师姐不生气吗?”
“我记得南伯候也只有你一个儿子,为了继承香火,只怕你将来的女人也会不少,到时候,你还有什么资格来鄙夷他?”
“我才不会呢!”沈如意的声音铿锵有力,带着斩钉截铁的坚决,同时抬手指着空中翱翔的大雁,说着,“师姐,它们的一生只有一个伴侣,忠贞不二,为什么我们人就不行呢,难道我们连只鸟禽都比不过吗?”
对于当世之人,沈如意的这番言辞可谓是惊世骇俗,就连看惯了世间冷暖的殊颜也对他露出了惊叹的表情。
沈如意的觉悟超出了花不语的估量,她总觉得他与旁人不一般,现下终于明白了,他确实活得比任何人都自由自在。
自古以来,越是身处高位之人,越是觉得一夫多妻理所当然,看来是她以偏概全了。
雁群朝南飞,很快消失在天的尽头,但就在雁群化作黑点时,两个黑影突然出现在雁群的方向,背离着它们离开的方向飞来。
只见云夙一手提着一个人,一手握着香炉飘飘然落在院子里,见到这熟悉的人影,沈如意缩了缩脑袋,暗骂自己怎么把最重要的事情给忘了。
当安全回到院子里时,云夙就松开了手,由着言笙摔下去,花不语见状忙上去接住人,但就在她接手的瞬间,云夙突然抓住了她的手腕,五指握着她的手腕微微一转,将她的手掌心朝上。
花不语正疑惑他的动作,便见他将一鼎小香炉放在了自己的手心,耳边同时传来了属于他独有的嗓音,“花不语,他们似乎在用这个香炉对他做些什么。”
殊颜走了上来,观察着她手中的香炉,自然而然地想起了在幽萃宫看到的场景,便说道“这东西恐怕与十里绝相似,十里绝可以让十里之内的山地寸草不生,这东西虽比不上十里绝,应该也有别的作用。”
沈如意高举起手,冲到几人中间,急着表现自己,“我知道!我知道这个东西有什么用!”
花不语朝他投去了怀疑的眼神,不仅觉得奇怪,还很是不信任他。
只有云夙微微颔首,说道“确实,你应该知道些什么。”
他在说这话时,注意力本该在沈如意身上,但他却独独看向殊颜,似乎这句话是对他说的。
感觉到一束奇怪的目光落到自己的身上,殊颜下意识对上了那双意味深长的眸子,经过了一瞬间的对视,又本能地移开了与他对视的目光。
此时,花不语没有注意到两人之间诡异的气氛,而是一心扑在言笙身上,想解密手中的玩意儿。
“师姐,我偷听到了那些人的对话,那个浑身黑乎乎的人说是要恢复谁的记忆,然后我就看见有个女人用这个香炉迷倒了大师兄,还说要控制住皇帝夺他的江山,我想这里面装的肯定是毒香!”
花不语将香炉放在鼻尖扇了扇,闭眼细细闻着里面传出的气味,对于沈如意口中的毒香并不表示认同,若有所思地说道“这气味我好似在哪里闻到过,但记忆不深刻,肯定只闻过有一两次……”
但是会在哪里闻过呢?她的印象有些模糊。
“姑娘可是在寻谁?”
江面倒映着岸上火红花海,江里的水浑浊不见底,走过岸边时却能看到水里有一张张人面晃过,幽暗的光仿佛笼罩着一层神秘压抑的面纱,让人置身恐惧中体会着无尽的绝望。
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花不语回过头,看向那个红衣女子,对其作揖道“在下无意打扰,请见谅。”
女子赤着双脚,从花丛中走来,飘起的红袖拂过两侧的花朵,细长的雪发肆意散着,“我曾经与姑娘一样,也在这里苦苦寻找,后来我才知道自己找错了地方。”
“既然找错了地方,为何不离开?”
女子笑着回答“一旦离开这里,我就连远远看他一眼的机会都没有了。”
她侧过身子,看向那些走上奈何桥的一个又一个人,“我画地为牢,永世受困,用以换他世世得善终的结果。”
花不语从她眼里看到了深情不悔,不禁为她感到心疼,忍不住问道“那他可知道你的存在?”
女子摇了摇头,继续走向花不语,“力量与责任是分置于肩上的重担,若少了一方,便会失去平衡,你的身上有种让我熟悉的感觉,可我又很明确你非我族人。”
花不语感觉到她对自己并无恶意,而且又对自己套近乎,不免开始好奇她的身份,于是问道“姑娘是谁?”
女子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说道“你没有办法通过黄泉的重重把守,但我可以帮你。”
“为什么要帮我?”
女子从她的身边经过,走向黄泉深处,自顾自地说道“做了这么久的邻居,这点薄面他们还是能给我的。”
见状,花不语小心翼翼地跟在她身后,忽然闻到了一股特殊的气味,不由停下了脚步,寻找气味的来源处。
女子抬手用指尖碰了碰一滴露水,在她问之前先答道“黄泉不止有忘川,也有忆露,能让人忘尽前尘,亦能让人重拾昔年。”
上空仿佛有一种引力,让一滴滴露水漂浮在空中,花不语停驻在原地,看着停留在自己面前的泪,当她好奇地伸手去碰时,它却逃得远远的。
女子走在前方,继续解说道“往生者会流下一滴泪,但只有少数能留在这里,其余的全都融入了底下的忘川中。”
花不语紧跟了上去,问道“你为什么要与我说这些?”
女子笑而不语,随后将一把油墨伞递给了她,说道“送给你,到底是凡人之躯,怎敌得过黄泉的煞气,我只为你开路,后面只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花不语低头手中的伞,伞柄上带有一丝丝温度,完全不像是黄泉之物。
按着女子的意思,她撑开了伞,果然那些煞气在触碰到伞檐时全都消失殆尽,一路走来,她遇上了不少鬼差,本以为自己会遇上麻烦,却不想他们对自己十分恭敬,神色间隐隐透露出对她的惧怕。
这让她意识到自己手中的伞并非一般俗物,她们明明第一次见面,为何她一出手便是如此好物?实在让人好奇。
“姑娘,这么贵重的东西给我真的适合吗?”
女子毫无血色的脸上洋溢着笑容,答道“我犯过不可饶恕的大罪,现在只想做件好事,倘若师父她知道了,也会感到欣慰的。”
花不语从她骄傲的语气中,看出了她师父不是个简单的人物,若不是时间紧迫,她倒想问问那位师父是何方神圣。
黄泉之路难行,往常人有去无回,她在返回的路上再次闻到了那种气味,如今回忆起来,当真是只闻了一两次。
收住回忆,她将香炉放在了远离了言笙的位置上,冷声说道“阿殊,灭了这香。”
殊颜立即护着香炉,不经意神色有些激动,“阿姐!为何?”
云夙看见了他细微的动作,更加确定了心中的猜测,论揣测人心,他确实有些本事。
“好不容易摆脱了那个身份,为何还要让他活得那般累。”对于楚寒,她或多或少有些了解,光鲜亮丽的外表下是孤独寂寞的灵魂,一生都被所谓的道义驱使,登上无人之巅,睥睨天下。可力量越大,责任越大,他注定只能为道义而活,为苍生而死。
可言笙不一样,他已经没有必要去重复这条人生轨迹。
殊颜迟迟下不了手,时不时看向她,眉头紧蹙,难以抉择。
见此,云夙勾了勾唇,径直走到花不语面前,挡住了她的视线,这个不经意的举动似乎在故意给殊颜一个机会。
“花不语,你随我出去,我有话要与你说。”
说完,他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不知所措的人。
花不语点了点头,随着他的脚步跟了出去,窗外的气温比室内要凉许多,她下意识搓了搓双臂,问道“云夙,你究竟要告诉我什么?”
云夙悠闲地把弄着扇子,轻笑道“我给你变个戏法,如何?”
花不语翻了个白眼过去,这人又拿她消遣,于是送了他两个字,“无聊。”
啪的一声,只见他打开了扇子,将扇子的两面先后转给她看,扇面上没有任何东西,雪白一片,唯独可见玉质的节骨。
“你到底想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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