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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竹居四周静寂如落针可闻,渺无人迹。
小桥流水,青竹环绕,南迦止步于小桥之上,望着隔一墙之隔的那片竹林,对她说道“夜烬君不喜外人打扰,我便不进去了。”
“你们的夜烬君孤傲的很,你不进去也好,省得受冷眼。”
一想起那张冷得像死人的脸,她就觉得讨厌,若非不得已,她怎么会主动来见他,况且从头到尾都是她一个人的事情,也自然由她一个人进去。
临到门前,南迦再三嘱咐道“你千万别惹他生气,否者,你就真的会被赶出师门了。”
她走在前面,朝着他摇了摇手,说道“我又没有入你仙府,何来逐出师门,小伙子,以后多长个心眼,不是每个人看着像好人就一定是好人。”
等解开禁制,鬼才会呆在这破地方!
她握紧了剑,心道阿殊,你等着,很快就会结束了。
生人的气息如一缕青烟混入了仙气云雾中,让人轻易察觉,而她本人也似乎没有要隐藏自己的打算。
白衣席地,青丝垂落,清瘦轮廓比地上的影子更为消瘦,长案之上的七弦琴在指尖下发出铮铮之声,每一声都仿佛蕴含着剑刃,对听者发出危险的警告。
她突然拔出了剑,轻轻一划,破了他的琴音。
只那么一下,她便收回了剑,看着那道消瘦的背影,冷声道“你知道我来的目的。”
“你知不知道你造成了我生活上很多的不方便,否者我不会大费周章来仙府找你。”
他低头看着琴弦,略显惨白的脸闪过复杂的情绪,过了会儿才悠悠道“是不方便你杀人吧。”
“你!”也不知是被他的态度还是被戳中了心事,她顿时怒了,“那又与你有什么关系!我又碍着你什么了!”
“与我自然没有关系。”他的声音依然冷的没有半点温度,像极了他手下那具冰冷的七弦琴,弹出的声音都是带刺的冷。
她皱着眉,问道“既与你无关,你又何必处处为难我?”
他反问道“何为为难?”
“我放下屠刀,归隐山林,可依然没有人愿意放过我,是这天下苍生逼我不得不重新拾起屠刀。”说到这,她悲怆夹杂着愤慨,指向楚寒,极力控诉,“你拿命跟我赌,你赢了,我也没输,但我宁愿我输了,被你拿走心脏,可现在如此被你压制,我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别人欺我辱我,伤我害我,这一切都是你害得,你还说不是为难吗?!”
“万千世界万千人,其中就无数人与你活得一样,难道他们就可以随意杀人吗?说到底,还是你的心性不稳。”
听到这样的言论,她觉得好笑又无语,“你的意思是指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吗?我就应该屈服于这种不公的命运吗?”
她突然拔剑逼近他,剑锋抵在他后颈的位置,只要稍微一用力,就可以贯穿他的脖子。
冰冷的剑锋如芒刺,除去一点冰凉,更多的是给人带来面对的死亡恐惧,但他镇定若,只说道“万物生存自有法则。”
“可笑这法则只由位高权重者而定,钱权二字早已超越了法则,若是放任如此,人性泯灭只差一个朝夕。”
“楚寒,我敬你是真君子,不求你与我同道而行,但希望你不要妨碍我。”
他依然不动如山,眉心痣如血,那双透彻的眸子不含一丝浑浊,就像一尊完美的雕像,供世人焚香膜拜。
“动手吧。”
他只淡淡说了三个字。
动手?她咬着唇,手里握得更紧了,艰难地看着他,“你就这么固执吗?”
她的剑下,曾经有人哭诉着求饶,有人拼命反抗,也有人争相狡辩,有人互相推诿,可从未有过坦然面对生死的人。
待月深入云层,晓风吹落最后一片叶子,她终是下不了手,放下了剑,嘴角勾着苦涩的笑,“楚寒,真的值得吗?我只是想要自由而已,而你却又一次拿命跟我赌。”
“黑白之间,孰对孰错,这世界是否非黑即白,是你让我对自己产生了怀疑,十年间,我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不得解。”
“你守门中清规戒律,而我身无一物逍遥天地间,两者怎可混为一谈?”
她唉声叹气,看来今夜是得不出结果了,禁制不解,她若现在离开一切都是白费功夫,怎会甘心。
她将目光再次投向楚寒,说道“你曾说过,只要我能说服你,你就能解开禁制,那好,让我留在仙府,总有一日,我会让你主动为我解开禁制。”
那夜,她与他都未曾料到,解开禁制的那一日,便是仙府灭门之时。
许久之后,南迦见她从里面走出来,忙凑了上去,问道“怎么样了?夜烬君可有同意帮你?”
她抬头看着南迦,见他表情期待,似乎比她这个当事人还要紧张,便说道“你们夜烬君说的话真的有用吗?那些老顽固真的会听他的话?”
南迦点头答道“夜烬君虽不管门中之事,但无论在长辈平辈中都有极高的威望,即便是师尊也得给他三分薄面。”
她低声一笑,想不到这冰人还有这本事,她还以为他除了会打架,其它的一无是处呢。
南迦见她心情变好,自然明白了答案,看着走在前面的身影,他敛眉苦笑,是啊,夜烬君怎么可能会袖手旁观……
他急急追上那个身影,对她喊道“我知道一处好地方,你可以在那里歇一晚。”
仙府立派已有千年之久,期间有过衰落也有过昌盛,尤其是现年,在百门之中势力如日中天,这是她唯一了解的事实,但她却不曾想到仙府所在的位置钟灵毓秀,山间泉水潺潺,仙气环绕,更无一毒物害人。
南迦带着她来到林间深处,夜间的月光柔软似水,望月潭上铺着薄薄的一层白雾,淡色的光束透过白雾,在水面晕开夜空繁星的倒影。
潭水旁有一颗长着房子的古树,不,更应该说是谁在树上搭了个小屋子。
南迦指着上面的房子,说道“你可以在上面歇一晚,明日我再来接你。”
她站在潭水边,潭面上倒映出修长的身影随着雾气的飘动而忽现忽隐,她抬头看着上面的木屋子,问道“这是你做的吗?”
南迦笑着点头,“闲来无事便喜爱在山间转悠,偶尔发现此处,便有了这个想法,平日就当个歇脚处。”
“如我这般男儿在上面都不会塌,你身轻如燕,自是不必担心。”
她飞身而上,钻进了小木屋,里面空间极小,刚好够一人歇息,她将剑放在一旁,忽听下面有人喊道“嗨!接着!”
她探出半个身子,只见南迦对着她抛了一物。
那是一串葡萄,个个果大黑紫。
“山中不乏野果,甘甜美味,可用来充饥,你若是饿了,西南方向一里处便有几棵果树。”
她扬了扬手里的葡萄,冲南迦咧嘴一笑,“谢了!”
南迦走后,她坐在木屋边上,两条腿悬在半空中晃悠,一口咬下一个葡萄,悠悠道“阿殊若是再不出来,这葡萄我可是要吃完了。”
许久之后,一个人坐在她的身边,皱着一张脸跟苦瓜似的。
她捏着一左一右她的脸颊,逗弄着笑道“又是谁欺负我家阿殊了,怎得将你委屈成这样了?你告诉阿姐,阿姐替你出气去。”
“明日,明日……”阿殊哭着脸,半天也说不出接下来的话。
她掰过她的脑袋,让她枕在自己的肩上,目光如炬道“放心!阿姐都已经死过一回了,还会怕第二回吗?而我也不会输,更不会死在这仙府。”
“小丫头,我答应过你会帮你找回所有的记忆,也会将你亲自抚养长大,我这人向来言而有信,恪守承诺,所以你就不要担心我了。”
她就是忍不住想要哭,但怕弄脏阿姐的衣服,才努力将眼泪忍回去,可对失去的恐惧并没有因为眼泪的收回而减弱,一双小手死死拽住阿姐的衣服,委屈巴巴道“阿姐,其实你没有必要……”
“没有必要为了我去做危险的事情……”
回忆起往昔,殊颜脱口而出。
没有人知道他有多自责多内疚,若不是为了保护他,阿姐绝不会与仙府扯上关系,更不会担起守护天下苍生的大任。
阿姐她到底也只是一个女子,那双瘦弱的肩膀需要多大的力量才能扛起这份责任,人们只知道她是个祸害,害人无数,丧尽天良,却不知他们所见到的光明,是她从黑暗那里拼了命抢来的。
值得吗?这是阿姐曾经问过夜烬君的问题,他也同样问过她,做这一切真的值得吗?
“云夙,像你这种满脑子都是阴谋诡计的人永远不会明白感情,更不会拥有感情,也不配拥有感情。”
云夙转了转眼珠子,无所谓道“若要我如你一样痛苦,我宁可铁石心肠,坐看你们的爱恨情仇。”
“阿姐让我带你回去见她,你是乖乖跟我走,还是让我将你绑着走?”
不知何时,他的手里已经多了一根捆猪绳。
云夙的笑瞬间僵住了,“不用这般粗鲁吧……”
皇宫
晋丰帝病倒,朝堂无人做主,被给予厚望的昭容太子昏迷不醒,蓬莱仙客轻而易举地掌控了朝堂。
韩卓涛几次要求进谏晋丰帝,都被驳回,以他过人的敏锐,自是察觉到了诡异,连夜偷偷前往叶非的府宅,当只见到夜鸠一人时,才知叶非也失踪了。
“你哥最后出现在什么地方?”
夜鸠摇首,“我们分头去寻找太子后,哥便一直没有回来,我向街坊们打听过,说是被一个会武功的年轻男子给带走了。”
韩卓涛立即追问道“那男子是谁?”
“听他们说我哥与那男子似乎是旧时,关系不错,所以见他被带走后,也没有报官。”
思量了片刻,韩卓涛终于想起了一个人,便道“能与你哥关系不错的人能有几个,数来数去便只有那几人了。”
“韩大人知道?”
夜鸠一头雾水,毫无头绪。
韩卓涛扶额直叹,叶非那点心思能瞒得过他吗?世界上有几个人能让他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全然不顾自己的性命去追寻活在他梦里的人,那家伙可不是省油的灯,只怕他到最后得到的会是一身伤。
而此时,花不语正看着在自己面前晃悠的叶非,问道“叶非,你那里的进展如何了?”
“殿下生死不明,我哪还有心思研究解药,我就当我求你了,去将殿下给救回来吧,我真的担心他的安危。”
这也正是他总在她面前蹦跶的理由,见不到人他心烦意乱,安静下来也会胡思乱想,别说研究解药了,就是让他去开一副最简单的方子也做不到。
“他暂时不会有事的。”
这是她现下唯一能保证的,至少楚寒的残魂还有完全醒来,在那之前,衡越必须保证他的人身安全。
而她要做的就是阻止衡越的阴谋,也包括楚寒的苏醒。
“我不管,我只要殿下平安无事,无论你们谁都与我无关,我一点都不稀罕你们!”
叶非如一个孩童原地打滚撒泼,花不语忽的脸色一变,低声喝道“叶非!”
叶非顿时被吓得一个哆嗦,停止了自己的胡搅蛮缠,在他还没有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样的话时,便见屋外走进了两个人。
他僵硬地看着殊颜慢慢从自己身边走过,那曲线优美的轮廓渐渐在他的眸孔中放大,直到最后瞧见的只有圆润的后脑勺,但从头到尾,他都感觉到了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不屑一顾的孤傲。
“阿姐,我把人给你带回来了。”
云夙打开了扇子,遮着半张脸,眉目含笑地看着她,说道“听说你想见我?”
花不语抬脚向他走去,似笑非笑,“云大公子可是做了亏心事?否者为何遮着脸?难不成是毁了容,觉得自惭形秽?”
云夙故意往殊颜的身边挪了几步过去,半个身子躲在了他的身后,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眸子狡黠地转了转,答道“前些日子差点被狗咬了一口,虽然我将那狗打了一顿,但现下想起那场景依然心有余悸,惶恐难安。”
被狗咬?撒谎也不打草稿,真当她傻吗?
殊颜总感觉他在影射什么,于是瞪了他一眼,手里的动作更快,直接一个反手,将他推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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