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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呼吸一窒,这个消息实在来得太突然,炸得两人防不胜防,可冥冥之中,好像一切又其实早有预料。
惊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吴柯心脏一阵狂跳,呐呐的问了句,“那主公这么做是为了……?”
萧玖没有直接回答他,低头眸色微深,“若齐国大乱,齐王五子竞王位而争之,底下民不聊生、百姓生灵涂炭,外寇来扰。我何以不能也分一杯羹?”
既然都乱了,既然人人都在争,他萧玖何不能为自己争取更多?
两人一震,神情凝固,万万没想到萧玖竟也有趁机自立揽权之心?!
吴柯脚下发软,险些站立不稳,不可思议的看着面前的萧玖,从昔日初见的孩童模样,再到而今这个露出爪牙和野心的少年,收拢自己时的眼神和如今的目光重叠,相似又不同,令吴柯看了不由心惊,心跳如擂。
“主公真是……”
他嘴唇上下颤动着,缓缓吐出几个字,“……志存高远。”
唯有这四个字,可体现吴柯此刻的心情,他甚至不敢问萧玖,是早就此想法还是近年来才起的心思?
“主公欲往多高的位置?”吴柯沉静下来问,他必须知道萧玖的目标到底是什么。
一室安静,萧玖静静的盯着两人道,“大争之世,弱肉强食,要做自然就做最强!”
何谓最强?什么是最强?
天下还有比王更高的位置吗?
没有!
所以萧玖是想自立为王?
想通这一点,两人蓦然失语,吴柯面上泛着白,心脏好像被一只手紧紧捏住让他喘不过气,又止不住的快速鼓动着,一声两声,‘砰砰’好似雷鸣。
“主公……真的如此想?”
三人心照不宣萧玖的想法,吴柯又是不确定的问一遍。
“是。”
得到萧玖肯定的答案,又问,“想好了,不反悔?”
“昔日先生问我之志,吾不愿言,今日告知先生了,怎又不信?”
萧玖笑言,在场也只有他一个人笑得出来,另外两人的脸色僵硬如石。
吴柯默然,将发凉的双手揣进衣袖,整个人不言不语好似木桩子,陷入沉思。
今日的震惊太过,他需要好好冷静一下。
但回想他跟在萧玖身边的日子,这些年萧玖所做的事难道就没有一点征兆吗?
还是有的,这就能解释为什么他要秘密养兵,为什么要常年囤积粮草,甚至还有这坞堡的修建……
原来,一切都早有预谋。
“主公所谋甚远。”
既是佩服,又暗含点复杂,幽幽的说了一句,吴柯再度坐回木椅,看样子似乎恢复了冷静,但脸上的沉重却未退去。
他也在思考,到底要不要继续跟着萧玖,还是……跑路?
萧玖慢悠悠的开口补充,“就是想的太远,你怕我满盘皆输,野望终成空。”还连累吴柯一家遭罪。
只后半句话萧玖未能言明,算是给双方一个体面。
替他说出了没能说出来的,也是最担心的一点,吴柯浑身一僵,连忙扯出个僵硬的笑,自己都没能发现笑容里的尴尬和心虚,本想抵赖说点什么,可在萧玖似笑非笑的目光注视下,又慢慢将到嘴边的话咽下去。
自己这点小心思还真是被萧玖拿捏的死死的……
吴柯叹了口气,一言不发的摊坐在椅上,丧气的很。
一旁的萧澜此时开口了,听了许久也明白萧玖有多大胆,只是沉默的劝了句,“阿弟,此为大逆不道,慎行。”
萧玖也落坐在案后,抬眼,随口反问,“那当今天下五国又是怎么来的?人人皆道要尊正统、敬王权,圣人如是,百姓如是,可上一个王朝难道不是周?”
此一言落,室内又是一片安静。
萧玖的话成功问住了对面两人。
什么是正统?什么是王权?
只有胜利者才有定义的权利。
萧澜毕竟年轻,此前又一直未曾有过此种念头,一时觉得震惊难以接受是正常的,吴柯想的就远一些,他不关心谁称王称霸,只关心自己切身的利益。
他叹道,“主公之言或许没错,有此心……也不能算是错。但主公,此路不好走啊,古往今来多少造……”
说到那个词儿,他的声音打了下结,改成,“多少对王权起贪图之心的人,最后,也未能成事。”
反倒落得个身首异处的结果。
君不见,有反心的人何其多,最后能登上王位的有几人?
有称王称霸的心是好的,但最后不是人人都能成王的。
这话不好明说,他嗫嚅着,不说今后如何,至少现在萧玖还是自己的主公。
萧玖自然懂他的心理,可这条路自他来到这个世上就已注定好了,除此之外无路可走。
“我明白先生之言,先生可明我之心意?”
两人一愣,俱是抬头看向萧玖。
少年缓缓站起,面沉如水,背后挂着的齐国地图巨大而宽阔,几乎占据一面墙的距离。昏暗的光线照射进来显得是那样暗沉,流淌进那双漆黑的眸里也泛不起一丝光亮,有的只是无尽的黑暗。
“天下五国,连年战乱!稍有不和便要打仗,被割让出去的土地人口数不胜数,或许今日可为齐地、齐人,明日便要改姓他国!”
“生活在边境的百姓被当作战俘牛羊对待,有谁问过,他们愿不愿意?”
“就因当权者一句求和、一个退让,他们就要改姓他国,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的痛苦又有谁人来为之做主?”
少年负手而立,身似利剑,面对着身后的地图,那双眼深沉又好似透过那朱砂标明的地名与边界看到齐地上无数人的哀嚎,流血与牺牲。
“国不国、家不家!人不人!”
这几字像是硬从他牙缝中挤出,字字低沉而又铿锵有力。
为什么,为什么他们就该过这样的日子?
“边关百姓苦战久矣,各州连年增长的赋税,百姓颗粒无收。丰州大旱、饿殍千里,朝中送了多少粮食过去?够活几人?”
少年连声追问。
“又是三年,苍州洪灾,淹毁多少家园?王都可有派军帮扶百姓赈灾?北地蛮夷四起,到处烧杀抢掠,邻国来犯,却无人戍边!”
萧玖蓦然转身,眼神冰凉,锐利如锋,栉声质问。
“我们的王呢?!”
“朝中诸公呢?我们的将士呢?他们在哪儿?”
“都说齐地多名士,在百姓走投无路只能等死之时,在各地流民成群,任人欺辱打杀、无人管他们死活之时,这些名士大家们在哪里!”
“朝中为一太子之位争破头颅,只知勾心斗角,争名夺利,天下又有几人管过百姓死活?红莲教成立不过短短两年,就有几十万民众追随,他们为何宁愿相信一个从不曾见过的神仙,也不愿相信王师?无他,当王不再配称之为王时,百姓自然无可敬也。”
萧玖漠然转回头,紧盯着墙上的地图,那双眼中压抑着深深的怒火、失落、失望,他自问自答,语气冰冷而又苍凉。
此刻他沉寂的就像是一滩死水,又如收敛了所有锋芒的利刃,只等寻到最佳时机就能随时给人一刀,极度危险,而又压抑着什么。
这是萧玖第一次向人表露出自己的心声,另外二人听后不语,久久无言,沉默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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