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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德龙看了一眼自己的这个即将成年,被他寄予厚望的儿子,心里满是愧疚,他现在很后悔,后悔自己当时因为一时贪念犯下了大错,现在被人家拿住了把柄,被人逼着去送死,不能陪儿子长大成人,不能看见他成家立业。
看着儿子还略带稚嫩的脸庞,想到他以后很有可能就会失去父亲的庇护,将来的人生还不知道会怎么样,钱德龙心里满是不忍,便向周斌拱了拱手,一脸诚恳地说道:“周兄,可否借一步说话?中午就在小弟这里用膳如何?”
周斌本来就是来打钱德龙的秋风的,听到他的邀请,自然是满怀欢喜的答应,只是不知道钱德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便笑了一下,道:“那自然是求之不得,不知道钱兄有什么要事?”
钱德龙将长枪扔给儿子,说了一句:“你自己在好好练一遍。”然后便伸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对钱德龙说道:“周兄,请跟我来,咱们到书房去谈。”
周斌不明就里,心道这个钱德龙今天早上是不是吃错药了,昨天还好好的一起去喝花酒快活,怎么今天就这么心事重重的。
他不知道钱德龙家里出了什么事,不过他是一直都拿钱德龙当自己的兄弟的,见到对方如此诚恳的样子,自然是不会拒绝的,便“嗯”了一声,点了点头,然后跟着钱德龙来到了书房。
来到书房之后,钱德龙屏退左右,只留下了他和周斌两个人,并且让心腹家丁们将书房隔离起来,二十步之内不得让任何人靠近,然后在自己关上了房门。
周斌见钱德龙这么神秘的样子,更加的不明就里,皱着眉头,一脸疑惑地说道:“钱兄,你这是干什么?到底出什么事了?你要是有了什么事,尽管跟兄弟说,咱们两个谁跟谁啊,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不想钱德龙什么都没有说,直接走到周斌的面前,“扑通”一声给他跪下,一脸哀求地说道:“周兄,咱们相交几十年,情同手足,小弟现在求你一件事,求你务必要答应小弟。”
周斌被这一幕给吓蒙了,他万万没有想到钱德龙会整这一出,这到底是出什么事了,欠人家印子钱了?忙伸手去扶钱德龙,一脸疑惑地说道:“钱兄,你这是干什么?咱两个谁跟谁啊?你有什么事尽管说,何必如此呢?”
不想钱德龙跪在地上丝毫不动,依旧是一脸哀求地说道:“你得先答应我,你要是不答应,小弟就长跪不起。”
若是别人这么求周斌,周斌肯定不会先答应,他是个重诚信的人,答应了别人的事一定会想办法做到,有道是轻诺必寡信,随便答应别人什么事,将来做不到了肯定会让自己的信誉受到影响。
因此,周斌绝对不会轻易答应别人什么事,但是这个钱德龙例外,他们两个不仅私交很好,而且钱德龙还救过他的性命,大丈夫生于天地间,岂能有恩不报?更何况是这种救命大恩。
于是,周斌没有多想,一把扶起钱德龙来,一脸郑重地点头,道:“钱兄,什么都不用说了。我答应你就是。咱们两个情同手足,你当年还救过小弟的性命,小弟一直都是拿你当亲兄弟的,你现在要是遇到了什么难处,还望你尽管说出来。不要拿小弟当外人。”
听到周斌这句话,钱德龙这才放心下来,借着周斌的扶力缓缓地站了起来,他了解周斌的为人,知道他稳重的性格,他是一个不会轻易答应别人什么事,但是一旦答应,就会尽力去做到的人。
得到周斌的承诺之后,钱德龙也就不再拐弯抹角了,直接说出了自己的要求,他向周斌抱了一拳,一脸诚恳地说道:“周兄,还望你答应小弟,将来不管碰到什么事,请周兄一定帮忙照看小弟的家眷,尤其是小弟的儿子。
他现在年纪轻轻就已经精通武艺,并且颇知兵法,还望周兄将来能庇护他,给他一个好的前程。”
周斌一听到这话,心里不由地一惊,这已经是托孤之求,可以算是交代后事了,这位老兄到底是遇到什么事了,竟然对自己提出这种要求。
钱德龙毕竟救过他的性命,他不可能对钱家的事丝毫不关心,便扶着钱德龙,一脸关心的问道:“钱兄,到底怎么了?你我兄弟之间,还有什么事情不能说的吗?你到底遇到了什么麻烦,还请你尽管开口告诉兄弟,兄弟帮你一起解决。”
钱德龙不是傻子,他不可能把李景隆交待给他的事情给说出去,万一周斌要是给泄露出去了,那他们全家肯定都要死光拉倒了,便笑了一下,摇了摇头,道:“此事周兄不用再问了,周兄只需要答应小弟即可。”
周斌知道钱德龙的性子,知道他的嘴很严,不想说的事情是打死都不会说的,于是也就没有再问他,便点了点头,一脸郑重地说道:“我答应你。不过,钱兄。
小弟还是那句话,你要是真的遇到什么难事了,最好还是跟小弟说明,这样小弟也能帮你想想办法。”
钱德龙苦笑着摇了摇头,淡淡地说了一句,道:“不劳周兄费心了,小弟可以解决。来,来,来。马上就该用午膳了,今天小弟就陪着周兄来他个一醉方休。”
周斌轻轻叹了一口气,他知道钱德龙肯定是不会跟自己说了,也就不再强求,便在钱德龙的邀请下入了席。
钱德龙今天的酒席办的十分丰盛,山珍海味样样俱全,一副不过了的姿态,席间他频频向周斌敬酒,表示谢意,也让自己的儿子敬了他好几杯,周斌没有喝多少,他却喝了个酩酊大醉。
席间,钱德龙的妻子忍不住提醒钱德龙,道:“老爷,你今天晚上不是该到粮仓当值了,中午喝这么多酒可以吗?”
钱德龙一脸满不在乎地自斟自饮,呵呵一笑,道:“你瞎担心什么?谁说喝了酒就不能当值了?老爷我喝多了酒干活才更加卖力。今天周兄来这里,老爷我高兴,必须要多喝几杯。”
周斌知道钱德龙心里有事,也就不再劝他,但是周斌心里也感觉今天的事情很蹊跷,钱德龙这个人别的先不说,当值的时候还是很慎重的,从来不乱喝酒。
这也倒不是他的责任心有多强,而是他很在乎自己的仕途,害怕喝多了误事被上级处罚,影响了自己的发展。
但是,今天这个钱德龙却十分奇怪,明知道今天晚上要看守粮仓,中午还要喝这么多的酒,实在是太不寻常了。
再加上,他之前跟自己说的那些话,周斌就更加觉得这个钱德龙有问题,说不定今天晚上就会有大事发生。
其实,这个周斌有多重身份,他表面上是朱桂手下的指挥佥事,实际上,他也早已经被诗剑发展为类似于锦衣卫的谍报人员。
周斌不是傻子,自古以来,要想在公门之中发展好,除了自己要干好之外,更为重要的是要有后台,他一个指挥佥事,平日里是见不到王爷的。
而且,他虽然自认为自己的能力不差,但是,他也承认,军队中能力比他强的将领大有人在。
所以,他知道,要想在仕途中更进一步,他必须得找到自己的后台,后来,恰巧诗剑在召集人手打造自己的情报组织。
虽然诗剑打的旗号是为了防止瓦剌和其他异族入侵,刺探关外的军情,但是明眼人都知道,自古以来的谍报组织可都不是只对外的,对内的职能也不容忽视,甚至有时候比对外还要重要。
周斌虽然是个武夫,但是最基本的眼光还是有的,他见诗剑这个小丫鬟如此漂亮,肃王要十分器重她,让她组建健妇营,便知道,肃王迟早要将这个丫鬟收为侧妃。
能攀上肃王的枕边人,那对他这个指挥佥事来说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事情,自古以来,很多人都鄙视裙带关系,但殊不知,这裙带关系才是最为有用的关系。
试问这世间还有什么样的关系能比两口子更为亲近,若是能攀上肃王侧妃的关系,那自己的仕途可就顺利多了。
即便是攀不上,这个人也是不能得罪的,否则的话,她要是在肃王的耳边吹一吹枕边风,那就够自己的喝一壶的了。
君不见,盛唐时期李太白身负大名,诗写的出类拔萃,唐玄宗本来是想着给他个一官半职的。
但是,就是因为李太白给杨贵妃写的赞诗里用语不谨慎,来了一句可怜飞燕倚新妆。
这时候,就有不怀好意的人向杨贵妃嚼舌头,说李白把你比喻成历史上著名的妖后,是在侮辱你。
杨贵妃从此就记上了李白的仇,在唐玄宗想要任命李白做官的时候,便百般的阻挠,最终导致了李白在仕途上不得意,最后不得不寄情山水。
因为杨玉环的品德败坏,中国历史上少了一个官僚,多了一个伟大的浪漫主义诗人。
因此,在诗剑拉周斌入伙的时候,周斌没有经过多少犹豫便同意了,此时见到自己的好朋友钱德龙这副样子,周斌知道肯定是出事了,
虽然他还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但是他知道,只要跟着钱德龙,一定能在秘密战线上有所收获,到时候已经贵为侧妃的诗剑娘娘还不得高看自己一眼?
于是,周斌不动声色地吃完了酒席,然后起身向钱德龙告别,待离开钱府之后,便又叫来自己的心腹,道:“你带几个机灵点的人在这一带盯着,看看钱德龙今天要干什么?要见什么人,一旦有什么情况,要立即报告给我。
如果你们今天有重大发现,本官一定重重有赏,但是,你们要是敢玩忽职守,到时候,就别怪本官不客气!”
那名手下很少见自己的主人用这么严厉的语气跟自己说话,忙向周斌抱了一拳,一脸郑重地说道:“是,小人知道了。请大人放心,小人一定不辱使命。”
安排好这件事情之后,周斌便回到府里休息去了,今天正好该着他休沐,所以他不用上班,便专心在家里等待钱德龙那边的消息。
周斌现在虽然猜测到钱德龙那边肯定是出事了,但是这只是他的猜测,而且他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所以他在这个时候,没有决定上报,否则一些捕风捉影的事情都报上去,最后经过查证发现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时间久了,上级肯定会觉得他能力不足,渐渐地就不重用他了。
待到傍晚时分,周斌正在自己的家里练习枪术,他的那名亲信手下急急忙忙地跑了过来,冲着他作了一揖,道:“启禀大人,钱千户出去了。说是要去粮草当值,只是浑身酒气,神志也有些不太清醒,看样子,晚上又喝了不少。”
“嗯?”这个情报瞬间引起了周斌的怀疑,钱德龙的为人他很了解,他那么在乎功名的人,是绝对不会在当值的时候饮酒的,中午喝的那一顿已经很出格了,晚上还接着喝,这简直就是太反常了。
再加上钱德龙跟自己交待的那些事,周斌可以更加确定,今天晚上肯定是要出事的,于是,便忙对自己的亲信手下说道:“快备马,本官要出去一趟。”
那名手下见他如此着急,不敢多说什么,也不敢怠慢,忙向他抱了一拳,道:“是,老爷。小人这就去备马。”
没过多久,那名手下便将马牵到了大门口,向周斌抱拳施了一礼,请周斌上马。
周斌没有再多说话,翻身上马疾驰而去,他没有去别的地方,而是去找他的上线,通报这个问题。
此时的朱桂正在游戏室里和忽兰绿萝等人一起打台球,朱桂其实最喜欢和徐妙莐玩,但是台球这个游戏,需要弯腰提臀才能玩的好,徐妙莐是大家闺秀,觉得这个姿势很不雅,所以不愿意跟朱桂玩,朱桂对此也无可奈何。
但是,忽兰就不一样了,游牧民族的女子到底比较放得开,对于以上说得动作丝毫不感激羞涩,做的十分流利,忽兰人很聪明,没过多久就已经掌握了台球的技巧,有时候还能连赢朱桂几次,水平相当不错。
对这个小野马朱桂真是越来越喜欢了,男人果然都是这种动物,自己抢来的才觉得新鲜,刺激。
就在几人玩的正尽兴的时候,诗剑缓缓地走了过来,来到朱桂的身边,福了福身子,盈盈说道:“启禀王爷,臣妾有要是禀报。”
诗剑掌管着自己的情报系统,朱桂知道凡是她来禀报的事肯定是既紧急又秘密的事情,便不敢耽误,带着诗剑来到了游戏室里的一间密室,将门掩盖好之后,刻意放低声音问道:“怎么了?到底出什么事了?”
时间紧迫,诗剑便不再废话,放低声音,轻轻地说道:“启禀殿下,臣妾刚刚得到线人周斌的密报,说他的朋友千户钱德龙今天行为怪异,将他叫到自己的家里进行托孤,今天晚上还喝了很多酒才去粮仓当值。”
“嗯?”朱桂本来就是个很多疑的人,没办法,摊上这么一个刚愎雄猜的老爹,再加上有一个对藩王充满着敌意的储君,可以说他的身边处处都是敌人,除了关外的异族,还有朝廷里的大佬,甚至是自己的手下。
说不定自己的王宫里就有锦衣卫的人,生存在这个环境之下,朱桂即便是个再天真烂漫的纯真少年,估计也会变成一个很多疑的人。
更何况,诗剑说得这些情况也十分地可疑,他并不知道这个钱德龙犯了什么事,好端端地为什么要托孤呢?
而且,今天晚上他既然要去粮仓当值,就该知道自己不应该喝酒,这是肃藩乃至大明都明令禁止的行为,要是喝了酒被查出来了,那可是要挨好几军棍的。而他现在喝了个烂醉如泥,然后去看守粮仓,他想干什么?
综合以上的情况可以得出结论,这个钱德龙肯定是有问题的。
而且,说不定今天晚上就会发生大事。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粮草对于三军将士来说的重要性不言而喻,更何况,他现在马上就要率军西征了,如果这个时候粮仓出了事,不光是物资损失惨重的事,对三军将士的士气还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于是,朱桂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立即对诗剑下令,道:“你马上传令袁成龙,让他立即带着人去粮仓支援,粮草是三军的重中之重,万万不能有事,另外,这个钱德龙肯定有问题,他如果敢在粮草上动手脚,那肯定也是有人指使的。
这个人很重要,一定要抓活的,寡人一定要撬开他的嘴,挖出幕后的主使。”
诗剑知道事关重大,不敢耽误,忙向朱桂福了福身子,道:“是,臣妾遵命。”而后,又害怕朱桂过于担心,忙向他说道:“王爷不必过于忧虑,周斌已经带人赶过去了,按照时间来算,应该差不多快到了,粮草应该不会有太大的损失。”
朱桂淡淡地点了点头,他知道,按照时间来算,周斌这个时候赶过去,即便是粮仓受到了一定的损失,肯定还来得及挽救,不会给自己造成无法挽回的损失。
退一万步讲,即便是自己现在的粮仓受到了一定的损失,那也不会影响自己西征的脚步,因为自己还有常茂看管的秘密基地,那里也已经储存了不少粮食了。
只是这样以来,自己的秘密基地难免会暴露于大众的视野之内,自己还得花点心思去解释这件事,免不了一顿麻烦。
因此,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朱桂是不会走这一步的。
夜晚时分,甘州城外的粮仓大营,钱德龙已经喝得面红耳赤,酩酊大醉,对自己手下的兵将说道:“你们去别处巡视去吧。这里有本官,你们不用管了。”
众位手下跟随钱德龙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知道他当值的时候从来不饮酒,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居然喝了个烂醉。
但是,大明的封建等级还是十分森严的,下属对上官的决定是没有任何质疑的权力的,否则的话,挨一顿板子也是很常见的事情。
这些手下虽然不知道钱德龙碰到了什么事,但是还是本着军人服从命令的原则,齐齐地向钱德龙抱拳行了一礼,道:“是。属下这就去别处巡视了。此处还望大人多多留意。”
钱德龙哈哈一笑,挥了挥手,神态有些癫狂地说道:“放心吧。本官看粮仓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会有什么事情?”
那些手下见钱德龙这么说,也就不再多说什么,又向钱德龙施了一礼,然后便带着家伙转身离开了。
众人走后,钱德龙看着这一座座丰满的粮仓,心里的感觉五味杂陈,他是热爱功名的人,也希望能够凭着自己的本事建立一番功业,但是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会碰到这样的事情。
这大概就是命运吧。
若是放在以前,钱德龙是万万不敢烧毁粮仓的,谁都知道这个罪名有多重,但是,他现在已经无路可走,再加上酒壮怂人胆,于是便胆子大了起来。
钱德龙拿起火把,将粮仓附近的柴草点燃,没过多久,一堆堆火焰便燃烧了起来。
看着这一座座粮仓被自己点燃,钱德龙的心里突然之间有了一些成就感,去他妈的朝廷,去他妈的肃王,去他妈的曹国公,没有一个好东西。
今天,老子就用手里的一把火,让你们遭受巨大的损失,让你们尝尝老子的厉害。
“哈哈哈哈!”钱德龙越想越得意,人也魔怔了起来,开始在大火中手舞足蹈,如痴如狂,疯狂地点燃着粮仓。
就在这个时候,周斌率军及时的感到了,虽然早就料到了钱德龙要搞事情,但是在亲眼看见自己的这个多年故交在走这条不归路的时候,周斌的心里还是五味杂陈,十分地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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