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6】 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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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意从小就是一个不善表达的人，他除了跟苏善儿能多说几句话之外对任何人都是平平寥寥，即便是当着爹娘的面他也是能不开口尽量不费唇舌。

家里人习惯了他这样，不说话便也罢了，但是这几日他脸色一直不好，苏庞德跟他聊过，知道他是因为六丫头离家出走的事心里不舒服，所以才让云沐瑾想了个法子把人叫了回来。

正堂内，兄妹俩一左一右坐的老远，谁都不讲话，苏善儿小脸耷拉着时不时的偷看苏意一眼，可苏意却低垂着眼睫理都没有理过她。

“还说要想法子哄我，根本就是骗人的。”苏善儿笑声嘟囔。

苏澜坐在苏善儿身边，听着她念叨，偷偷捅了一下她的胳膊，“你就不能先开口吗？”

“凭什么？”

苏善儿突然拔高语调，小脸鼓鼓囊囊的，她今天回来可不是为了求和的，就算是求和也得是大哥求着她，凭什么她要反过来求他？

苏意第一次惹着她，以往都是苏澜做这样的事，平时苏澜惹了她之后不到一天两人就和好了，可奇怪的是他并没有看到苏澜如何哄她，两个人莫名其妙的就又玩到了一起，怎么到了他自己这就这么困难？

“什么时候搬回来？”苏意开口，语气算不上柔和，也没有知错认错的意思。

苏善儿理都不理他，起身说“不是说娘亲给我做了新衣裳吗，我去试试。”

苏善儿走到门口，苏意严厉的说“一个未出阁的姑娘住在男人家里，像什么话！”

老爷子费尽心思把人叫回来是想让苏意哄她的，这小子倒好，一言不合就开始教训，这丫头要是听教训怎么会搬出去？

苏善儿转过头，刚才气鼓鼓的样子说明她没怎么生气，不过是故意撒娇想要被哄而已，可现在那面无表情的样子苏澜一看就觉得大事不好。

苏澜连忙走过去拦住苏善儿，却被苏善儿用力推开。

苏澜好歹是个男儿，居然被她一只手推的趔趄了一步，她手劲有多大别人或许看不出来，苏澜可是为了不让自己出丑跌倒好不容易才稳住的脚步。

苏澜有些愕然，她才去了王府几天，那云戎是给她吃了什么让她力气变的这么大？

苏善儿人看着苏意说“你不走，我就不搬回来，你一辈子不走，我就一辈子住在云戎那！”

苏意气急，猛然扬起手，苏澜和苏老爷子同时一惊，苏善儿却半点不带闪躲。

“苏意！”老爷子高喝制止。

苏意扬起的手一顿，慢慢握成拳。

苏善儿看了一眼他分明想要打她现在又放下的手，心底突然浮起一抹委屈。

苏意看着她，点了点头，“好，我现在就走。”

“大哥！”苏澜愕然。

不过是一点小事，怎么会闹成这个地步！

苏澜拦住苏意，“大哥，小六向来嘴硬，你难道还不了解她吗，上次你走了她气的连你送她的白瓷杯都摔了，可你这次回来她不是依然很高兴，她不过是想让你给她过生辰，你送她个生辰礼物不就好了，为何要这样？你难道真的不管她了吗？”

苏善儿不想再听他们说什么，转身跑了出去，苏意看着她跑远，默默的叹了口气，“并非是我不记得她的生辰，而是……”

“苏意！”老爷子沉声打断他的话。

苏澜发觉到老爷子是故意的，回头看了苏庞德一眼。

苏意低垂着眼睫咽下了没有说完的话，“爷爷，善儿就麻烦你们照顾了。”

“你不说家里也一定会好好照顾她，可是你若是真的走了，你就不怕她真的不再叫你大哥了？这丫头什么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她若是真的伤心了，这辈子不理你都是有可能的，你真的想让自己少个亲妹妹？”

苏意看向老爷子，两人没说话，眉眼间却好像在传递一种旁人看不懂的东西，苏澜看着他们两个，忍不住好奇，问道“大哥，爷爷，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苏庞德挥手赶道“去去去，去看看六丫头跑哪哭鼻子去了。”

“她才不会哭鼻子呢，顶多是躲到哪去琢磨着怎么折腾大哥还差不多。”

支走了苏澜，苏意走到老爷子身边，“爷爷，善儿已经不小了，我想……”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这些话你已经憋在心里很多年了，她是你妹妹，你心疼她是应该的，可你不能为了她的婚事就将一切说出来，你可有想过这件事若是被她知道，她该如何接受？”

苏意低着头，含糊的说“家仇国恨，早晚都要接受的。”

闻言，苏庞德拧了拧眉，严肃了些许，“这样的话以后不要再说，家里虽不问你在外都做些什么，但是你不能不顾自己的安危去做一些危险的事，你就算不顾我们，也要顾着小六，别忘了，她是你妹妹，你答应过要好好照顾她的。”

苏澜假装离开，关上门之后却没有走，而是躲在门口偷听。

话虽然听的不完全，但让他更加肯定的是大哥跟爷爷之间确实隐藏着他不知道的秘密，似乎这个秘密还关系到小六，可为什么他从未听说过家里有什么秘密。

大哥到底在做什么魏霞难道事，又有什么事在大哥心里憋了很多年，难道是他是养子的事？

一转身，苏澜差点被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身后的苏善儿吓掉了魂，他刚要叫唤，苏善儿手一伸，捂住了他的嘴。

“嘘。”

爷爷刚在里面说什么不能让她知道的事，苏澜想弄明白，但未免惹出乱子，他还是决定先把苏善儿带走再说。

他拉着苏善儿走远了些，“你怎么又回来了？”

苏善儿气呼呼的，随手揪了一根干树枝咔吧咔吧的掰成了几段，哼哼唧唧的说“我回来看看他是不是真的走了。”

“那要是真走了呢？”

苏善儿把掰断的树枝仍在地上狠狠的跺了几脚，“走了就不是我大哥。”

瞧她还是这副小时候对着树枝撒气的模样，苏澜忍不住笑了一下，“你呀，嘴硬心软，每次大哥离开，最舍不得的那个人就是你，你每次都笑嘻嘻的装出一副不在乎的样子，他走后就会无精打采上半个月。”

苏善儿被他说中了心思，有点羞愧，“你怎么知道的？”

“我当然知道，大哥走后你连饭都能少吃一碗，这么明显，别说我了，全家都看得出来。”

从小苏善儿就很依赖苏意，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对苏意甚至比对爹娘还要信任，只要在他身边她就连作乱都可以肆无忌惮，可他若不在，她就觉得自己好像是孤身一人。

家里这么多人，每个人都无比宠溺她，可是苏意身上的那种感觉她在别人身上真的感受不到。

“二哥，你说大哥到底都在外面做些什么，他不是世子吗，为什么皇上不留他在京，还让他到处游历呢？”

苏意是他们姑母过世后领养回来的孩子，这件事只有苏善儿不知情。

他们那位姑母就连苏澜都没有见过，苏意来到苏家的时候苏澜还很小，印象中苏意从那时开始就经常一个人闷不做声的独自待在角落，直到后来娘亲在外产子带回了妹妹，他便日日守在妹妹的摇床旁，没日没夜的看着嗷嗷待哺的小家伙，好像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苏意才愿意开口跟他说话。

爹娘交代过，这件事不能让妹妹知道，再加上她在别庄六年，她更是无从知晓此事，至于苏意的世子身份，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罢了。

苏澜说“大哥的性子跟你一样，都是闲不住的人，即便皇上留他在京，你觉得大哥会是那种日日都去上朝的人吗？”

“悠闲的世子不是也有很多吗，就算不进宫不上朝，他也可以在家呆着，他时常远游，少则三两月，多则半年，我感觉我都快不认识他了，刚才你也看见了，他还想动手打我呢。”

苏善儿一个人对着矮树念念叨叨的，说完了却没有听到苏澜开口，“二哥，你说大哥是不是偷偷在外面成亲了，所以才对我不好的？”

“大，大哥。”

闻言，苏善儿扯着树枝的手一顿，小身板僵了僵，下一瞬，拔腿就跑。

绒袍的帽子被站在她身后的苏意扯住，“往那跑？”

苏善儿求救似的看了一眼苏澜，可苏澜哪有这本事在大哥手里救人？

苏澜朝着苏善儿安抚的点了点头，“你乖啊，我先走了，你别胡闹，听话。”

苏善儿不敢相信他居然真的这么走了，后领子还被扯着，她嚷道“二哥！苏澜，你这个不够意思的家伙，以后别想让我再叫你二哥！”

见她老实不蹦跶了，苏意才松开手，他仔细的帮她整理了一下衣领，两人同样都不说话，气氛却好像回到了过去。

他总是很贴心的照顾她，对她的衣食住行，一举一动都格外的小心翼翼，小时候就连她秋冬交替更变衣物都是他向下人交代，有时甚至比爹娘还要细心。

苏善儿偷偷看了他一眼，刚要说什么，就听苏意淡淡的说了一声“对不起”。

苏善儿愣了一下，偷瞟的目光更加放肆了一些。

苏意摸了摸她的头，“我们家小善儿趁我一不注意就长大了，我还以为你在我身边的日子还有很长，可是现在……”

“长大了你就要打我了吗？”

刚才是一时气急，从未接受过她的叛逆，突然间有些承受不了，苏意将她搂进怀里，“不是的，我只是害怕，怕你任性，怕你过的不好，更怕你毁了自己。”

苏善儿从他浅淡的语调中听出了伤心和难过，她想要抬头看他，却被他按在了怀中，“你是我唯一的妹妹，不管事情到了何等地步，即便再艰难，我也要为你争取到最后一丝出路，云戎，不适合你，你若跟他在一起，以后的路只会是坎坷，我知道你不喜欢权力争斗，你更喜欢自由，可你如果真的选择了云戎，你这一生如何再有自由可言？”

苏善儿老老实实的在他怀里半晌，闷声闷气的开口说“大哥，你现在是在故意转移话题吗，我们吵架的原因根本不是因为这个，是因为你不给我过生辰，从小到大你对我都是最好的，可为何偏偏对我的生辰如此不上心，你若是忘了，一年两年也便罢了，可在我的印象当中你好像从来都没有给我过过生辰，为什么？”

一个小小的生辰过不过对苏善儿来说真的没有这么重要，她只是不喜欢被人遗忘的感觉，尤其是他。

苏意放开手，从腰间拿出一枚罕见的紫玉戒指，“这枚戒指原本我是打算在你及笄之后再给你的，现在还是提前给你好了，这枚戒指是姑母生前留下来的，你要好好保管，千万不能弄丢了，更不能一生气就摔碎了，这不是酒盏，不能拿来出气。”

戒指有点大，更像是一个扳指，苏善儿戴在手上松松垮垮根本带不住。

“姑母留下的戒指怎么会在大哥手里？”苏善儿仔细翻看着戒指，紫玉难得一见，做成戒指更是少有，这戒指刻工精致，重要的是戒指上的图文并非云夜国所出，更像是东平国的图文画法。

苏意默了默，说“我是家里唯一见过姑母的小辈，戒指自然就落到了我的手里，如今我将它交付与你，答应我，一定要好生保管。”

苏善儿点了点头，“嗯，不过这戒指有点大，戴在手上定是会丢，我瞧着当个腰坠还不错。”说着，她把戒指在腰上比了比。

苏善儿一边摆弄着戒指一边问“大哥明年会不会记得我的生辰？”

明年她就真的成了名义上的大姑娘了，一想到当初被他抱在怀里的妹妹如今也长成了嫁人的年纪，苏意心中多少有些感慨，“其实我每年都有回来的。”

苏善儿抬起头看了他一眼，“每年五月份，可我的生辰是三月，大哥记错日子也便罢了，怎么连月份也能记错，这种事不带后补的。”

苏意点了点头，“嗯，记住了，明年一定回来给你过生辰。”

——

国公府派人来王府，说苏善儿不回来住了，让流穗带着六小姐的东西回家。

琅九凤幸灾乐祸的说“瞧瞧，瞧瞧，我说什么来着，果然一去不复返了，现在肯定有人悔的肠子都青了。”

云戎确实没想到苏善儿会一去不回，最起码她也应该回来说一声，而不是叫人来通知他。

不过他也没那么意外，苏雪乔成亲跟她到底是没有多少关系，国公府这般大张旗鼓的以做新衣裳为名叫她回去，多半是想把她骗回去哄哄。

琅九凤桥一刻还翘着二郎腿在嘲笑云戎，下一瞬，看到流穗叫人抬出去了几个箱子，他立马蹦起来追了出去。

“等等，等等！”

湘江吟被他撞了一个趔趄，见他疯了似的跑出去，湘江吟奇怪道“这家伙又抽什么风？”

那箱子里是苏善儿研究的药，苏善儿在这的时候他都连药瓶都没瞧见，现在就要拿走了，他更是没机会见识里面的东西了。

湘江吟坐在云戎面前问“你说这小丫头该不会是被她家里人扣住了吧？”

“不会。”

云戎说的很是肯定，湘江吟却表示怀疑，“你怎就知道不会？”

云戎泰然自若的给自己倒了杯茶，抿了一口，说“因为她家里的人关不住她，明知不可为，又何必费这个心思让她更加叛逆。”

“那这么说她真的是自愿回去的。”湘江吟看了他一眼，偷着笑了一下，“得而复失的感觉如何？”

云戎抬眸，“不过是回了娘家，何谈复失？”

闻言，湘江吟不怕死的嘲笑道“娘家？人家还没嫁给你了，国公府如何就变成娘家了，你可真会自作多情，要我说，她以后能不能进你这王府的大门还是个问题呢，你还是小心伺候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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