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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祺没有说谎,句句都是实话,也正因为这样的实话让苏善儿无从怀疑,一个连做错事都愿意用实话搪塞你的人,苏善儿欣赏他的坦诚。

她不是没有怀疑过这话的真实性,但是仔细想想,他若是想说谎随便说什么都行,没必要说这些。

云祺说“我去王府结果一无所获,小霸道,你跟我说说,你从街上带去王府的那个到底是什么人,他都跟你说了什么,周平昌的事是有人故意害你对不对?”

他兴致勃勃的想知道真相,苏善儿看了他一眼,想到徐唐欣对他的喜欢,她真的不想造这个孽,这件事她已经瞒下不想再提,又何必跟他说让他再去埋怨徐唐欣。

苏善儿摇了摇头,“都过去了,别提了。”

云祺不依不饶道“怎么能过去了呢,你受了那么多的苦,如若真的有人想要害你,你跟我说,我给你报仇!”

“我又没死,报什么仇,说的好像是在诅咒我似的。”

她越是不肯说,云祺就越是肯定这件事的背后确实有人指使,能让她将这件事压下不提,背后这个人一定是她认识的。

她既然不愿意说,云祺也不勉强她,他笑了笑说“好吧,你不想追究的话这次就算了,若是她下次再敢算计你,我一定不会放过她。”

他这一口一个“她”好像已经知道了是谁似的,苏善儿看了他一眼,“你总管我的事干什么?”

“为何不能管,我们可是朋友。”

“朋友?”苏善儿语调微扬,像是在对这两个字表示质疑。

云祺看着她说“是啊,你该不会没把我当朋友吧?不过也没关系,就算你不把我当朋友,我也把你当朋友,你的事,我一定要管。”

关于郊外的那件事苏善儿没有问他,因为她不能保证他对这件事也会说实话,如果不是实话,她也没必要去听。

晚上,苏善儿睡的正熟,突然一阵脚步声将她惊醒。

手腕上的滕菱锁一直像个手镯一样戴在她的手上没有用武之地,今日总算是得到用处了。

手腕蓦地一甩,迎面的一道白影蓦地侧身躲开,“是我!”

滕菱锁挥打的弧度只有一个人了解,能在这昏暗中躲开滕菱锁的想必也只有最熟悉它的人才能做到。

苏善儿手腕一手,滕菱锁嗖的一声收回。

苏善儿坐起来,漆黑中看着那抹白衣,“大晚上的你想干嘛,变态!”

云戎走进,没燃灯,而是坐在了苏善儿的床边。

苏善儿挪了下身子,“云戎,你疯了,大半夜的你来我帐子里,你想毁我清誉?”

“嘘,我那边有动静,我留在那不安全,你也说现在天色已晚,我在外面晃荡也不像话,所以来你这里躲躲。”

“躲?”

苏善儿疑惑的声音还没落,帐外突然乒乒乓乓的打了起来。

苏善儿准备出去看看情况,云戎拉住她说“别看了,是太子的人。”

苏善儿人诧异“为何?”

“太子的处境现在人人得之,他就算再蠢也能看得出父皇对他已然不如当初那般宠爱,这里是军营重地,善儿起初得知我来此心里是如何想法?”

苏善儿没做声,他这么问显然是猜到了她当时的想法。

军营重地,派他来自然是因为器重,在太子失宠的同时他得以被器重,确实值得令人遐想。

苏善儿问“可云祺也跟你一起来了,为何偏偏对你下手?”

“九皇子的性子与人看来不争不抢,来这也不过是来玩,父皇虽将这件事派给我和他二人,但在人看来他不过是个陪同,谁又会觉得一个向来无所事事的九皇子会是皇上派来勘察军营的?”

苏善儿扶着脑袋叹了口气。

她就说她不喜欢这些皇权争斗,果然,光是听着就觉得头疼。

她问“外面搞的定吗?”

“放心好了,这里可是军营,善儿就算不相信白湫和叠久,也应该相信宮小将军。”

苏善儿点了下头,她确实相信宫厉行强将手下无弱兵。

身子一歪,她倒回了床上,“既然如此我就先睡了,等到外面没动静了你再走吧,别跟我说话,我很困。”

困,但未必睡得着。

云戎淡淡的笑了笑,侧身看向帐外的光亮。

苏善儿躺在床上看着他略显单薄的身影微微的叹了口气,“你说你何苦呢?”

“有些事是身不由己。”

这种身不由己苏善儿也切身体会过,她知道其中的为难,也知道即便不是自己心甘情愿的也无法推脱。

她总说她不想参与皇权,但越是跟云戎接触的时间长,她就越是无法将自己抽离。

今晚的事无论什么样的结果她都不想插手,外面闹腾的声音很大,苏善儿却假装听不见,云戎走的时候她并没睡着,但她也没有阻拦。

人抓到了,留了活口,没想到竟然是个软骨头,三两句话就招认了他是太子派来的。

回京后的第二天,云淮因屡次残害云戎被云帝传唤进宫,苏章一早上朝到了下午都没有回来,直到天黑宫里才传来消息说,太子被撤了!

太子被撤可不是一件小事,这么快就传出宫可见皇上并没有给自己留有反悔的余地。

晚上苏章回来后,云沐瑾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苏章看了一眼低头摆弄手指的苏善儿,听到太子被撤她一点反应都没有,果然是早就猜到了。

“你知道就知道吧?”

苏善儿抬起头,看了看云沐瑾,又看了看苏庞德,“爹爹是在问我?”

“不然呢,你跟戎王一起去的军营,这件事你不会不知道。”

苏善儿搓了搓鼻尖,“哦,知道,但我不知道皇上会做这样的决定。”

她这股子冷静劲说不知道谁会相信?

这丫头从小心眼就比旁人多,她喜欢惹事,但不喜欢给自己找麻烦,她只字不提倒是她的性子,可这件事非同小可,废太子历朝历代都是大事,如今发生在眼前,多少大臣都人心惶惶,苏章也一样不安。

见苏章一直看她,苏善儿说“爹爹看我干吗,我确实不知。”

苏章叹了口气,“罢了,事到如今说什么都晚了,太子被废,接下来便是诸位皇子相争的时候了,戎王他……”

“他不会争的。”苏善儿突然说的义正言辞铿锵有力,好像她的话就能代表了云戎的意思。

苏澜看了她一眼,“你如何就知道他不会相争,他回京难道不就是为了这件事吗?”

“二哥,你记性这么差吗,他回京是因为接到婚旨,他又不是自愿回京的,如何是为了这件事?”

苏澜还是不相信,身为皇子有谁都不想要皇位的,若说他一点念想都没有,鬼才相信!

“就算他一开始不是为了皇位,你又知道他现在也不想要?你莫不是不知皇后娘娘最近的态度,她吃斋念佛这么多年,偏偏在鬼王回来之后又重新得了皇上的宠,你以为为何?”

苏善儿没说话。

皇后的想法她从一开始就知道,可她却更愿意相信云戎说的,可是一旦事情真的到了这种地步,她却不知道该相信什么了。

她低头半晌,喃哝的说“总之不管情形如何,国公府都不会参与此事,我也不会。”

这话一出,全家都有些愕然。

她从来都没有像现在一样认真的表明过自己的立场和态度,而这一番话却表明了自己不会为了云戎而去争夺。

苏澜突然有些心疼,握住她的手,没说话,但那手上的力度却像是一种无声的安慰。

这段时间以来她跟云戎的关系越来越好,全家都看得出来,虽然有的时候她还是会耍脾气,可若不是让她真心相待的人她是不会肆无忌惮的发脾气的。

苏善儿站起身,“我累了,回房休息了,晚饭不用叫我。”

——

“小姐,您没事吧?”

苏善儿回到房里就一直躺在床上看着屋顶,一句话都不说,一动也不动。

流穗从没见过她这么老实,一时间有点不太适应。

叫了她几声都没有回应,流穗不安的走到床边,“小姐,您是不是在担心什么?是因为王爷?”

半晌,苏善儿开口,淡淡的话听起来有点像是自言自语,“为什么会是云戎呢?”

流穗苦着脸说“奴婢也想知道小姐为何偏偏选了鬼王,虽然王爷对小姐确实挺好的,可王爷实在是没有靠山,若是真的想与其他皇子争夺皇位,恐怕,恐怕……”

流穗的话还没说完,苏善儿突然扭头看了她一眼,“你也觉得不应该是他,对吗?”

流穗眨巴着眼睛愣了愣,随后点了下头,“嗯。”确实不该选鬼王。

苏善儿突然坐了起来,喃哝的说“连你都这么觉得,那为什么偏偏让他去?老皇上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流穗闻言愣了愣,“小姐,您在说什么?您刚才问我的话难道不是说您自己吗?”

苏善儿想的如神,柳眉微凝,看了她一眼,“什么我自己,关我什么事?”

怎么就不关她的事了,明明很有关系好不好!

“当然关小姐的事了,现在太子的位子空出来了,下一任太子是谁还未定,王爷也是有机会的,难道小姐不是在愁这件事吗?”

苏善儿叹了口气,“我确实是在愁这件事。”

说完,发现那里有些不太对劲,苏善儿看向流穗,“说什么呢,我愁的不是这件事,不对,是这件事,但跟你想的不是同一回事!”

流穗被绕懵了,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小姐肯定是心情不好了,说话都怪怪的。”

苏善儿懒得跟她多说,“去,把我的夜行衣拿来。”

闻言,流穗微微一怔,“小姐要去哪?”

“问那么多干什么,快去拿!”

——

太子府里往日都是歌声一片,今日却是寂静萧条。

云淮的太子头衔被废,这府里刚进门不久的女人们应该都很失望吧。

苏善儿站在屋顶,突然看到有人经过连忙蹲了下去,仔细一看,原来是两个女人抱着包裹偷偷摸摸的溜了出去。

“呵,还真是树倒猢狲散!”

那几个女人穿的花枝招展一看就是云淮的女人,这才刚出事就准备跑了,可真是翻脸无情。

“滚,都给我滚!”

云淮的声音从前院传来,苏善儿从屋顶踏过,来到前院,就听几声摔碎瓷片的声音。

“太子皇兄,你冷静点!”

苏善儿眉心微微一蹙,是云祺?

他怎么在这?

云淮冷笑,“冷静,你让我如何冷静,如今我已不是什么太子,你不必再这般叫我,现在我连你都不如。”

“太子皇兄,你别喝了。”

喝空的酒壶往门外一扔,摔的七零八落,云淮扯着云祺的领口说“父皇连你都能派去勘察军营,而我却只能留在府里,你说,我这个太子当的窝不窝囊?如今他怪我对云戎屡屡不利,可他也不想想我为何会做这样的事,他就不该让那鬼王回京!你说得对,父皇就是因为皇后在他身边所以才会器重云戎,云戎,全都是因为他!”

皇上会器重云戎,这是苏善儿想了一晚上都没有想明白的事,他怎么可能会器重云戎呢,云戎身负不详,至今没有人说过他都不祥之身已化解,从他回京到现在云帝处处提防,时不时的让太医来给他诊脉,一个身患顽疾的皇子,即便有皇后打边鼓,云帝也不可能器重他。

可是眼下情形看上去确实好像云帝对云戎器重有加,这老皇帝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苏善儿想的入神,突然脚下一滑,瓦片的清脆声很小,但她还是惊了一下。

房里,云淮喝的烂醉没有听到动静,云祺却下意识的抬头看了一眼,他扶着云淮坐好,“皇兄,事已至此你也不要太难过了,父皇只是一时痛心才会下次决定,说不定过段时间就会反悔了,你也知道咱们兄弟之间并没有适合的人来接替你的位置,七皇子身体不好是人人皆知的事,即便父皇对他器重,父皇也同样知晓他身子孱弱,你就不要再记恨王兄了。”

这种时候无论说什么云淮都是听不进去的,听着他不断的抱怨,云祺再次看了一眼屋顶。

他听了半晌,上面已经没了动静,不过他也没再继续多说什么,不知道来者何人,竟然能悄声无息的进来,若不是刚才的动静,竟是连他都没有发现屋顶上有人。

云淮一把抓住云祺的胳膊,醉醺醺的指着他说“是你,是你跟我说父皇派了云戎去军营,要不是你跟我说这些,我怎么会派人去杀他,你这小子,你说,是不是你想当太子,所以才故意害我的?”

云淮说完,晃晃悠悠了半天,抓着云祺的手慢慢滑落,醉倒在了桌面上。

云祺拂了拂被他抓皱的袖子,低声笑了一下,“平时那么笨,没想到喝醉了脑袋倒是挺灵光的。”

云祺坐下,给自己倒了杯酒,轻轻晃着酒杯喃喃自语的说“也不知我到底是高看了你,还是小看了那位鬼王兄,几次三番的都动不了他,太子皇兄,要怪就只能怪你自己不中用,你和贵妃娘娘几次下手都除不掉他,那就只能你们被逐出局了,这么多人一起玩实在是无趣,我更喜欢人少一点。”

云祺悠然的喝下杯中酒,他身边的小太监从外面跑了进来,“七皇子,太子爷的几位新纳的妃子跑了两个,还有几个通房,也卷了些财物跑了。”

云祺笑了笑,不在乎的说“跑了就跑了吧,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断了尾巴的狼不如狗,如今太子被废,多少人都在看笑话,留在这岂非要跟他一起当着城里城外的笑柄,还不如早点给自己找个出路。”

小太监附和的笑着说“七皇子说得对,那咱们是不是也该走了?”

云祺起身,一弹衣袍,“走吧,往后大概也不用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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